“没有缆车。”陈景从景区服务窗口处跑过来。
“才两三百米的山怎么会有缆车。”陆雪桥闲坐在地上。
那怎么办?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
“过来拍照。”领导在山顶的广场上喊她们。
“在这里拍吧,这里才是最高处。”陈景趁机把人招呼到附近。
拍完照。众人四散开去,有的直接下山,有的在山顶转悠,有的在拍照留念。
良美悲伤地搬起她的右脚,倚靠在一颗相思树上。
此刻,下山这件事对她来说难过上山。
“我背你下山吧。”陈景沉思良久,最后说。
良美震惊。
陆雪桥和陈典也震惊地看着陈景。
她没再说话,直接将包摘下来,递给陆雪桥,半蹲下让良美爬上来。
“不,”良美愕然,“我很重,你背不动我的。”
“快上来。”陈景说。
良美扫视一周。陆雪桥抱着包,还处在震惊中,陈典走远了。
“快点上来。”陈景催促她。
良美单脚站立,慢慢趴到陈景背上。
“头发。”良美将她背上的头发移到前面,给她理好。
陈景背起她,颠一颠,调整好姿势,朝着下山的道路走去。
上山的道路都是阶梯,下山的道路是一段阶梯,一段公路。
公路还好些,阶梯很难下。
之字形的公路,有些地方的弯角一百八十度曲折。走在上面,能看到下面长着的相思树,细长叶片,从上面看如一团绿色的云团,走到下面,再去看,如衣服水墨画。
背上的良美感觉到陈景在发烫,背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浸透。她不敢全爬下,尝试将胳膊搁在陈景的肩头。
“不要这个姿势,很吃力。”陈景停下。
良美立马趴下,紧紧地贴着她,双臂环抱住她的肩膀,一下也不敢松开。
“很好,保持这个姿势。”陈景大声说,给自己鼓气。
“景姐强悍!佩服!”跟在一旁的陆雪桥不住在赞叹。
终于到景区门口。良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陈景将她慢慢放下,她胸口的衣物也被浸湿。她扯着衣服,扶着陈景肩膀。看着旁边的陈景,涨红的脸,满头的汗水,衣服全湿了,头发甚至在滴水。
“谢谢你把我背下山。”既抱歉,又感激,良美说到。
“没事。”陈景理了一下额头的湿发。
“这里就能叫到车了。那……”陆雪桥将包还给陈景,敬了个礼,转身跑上一辆公车。
“我来叫车吧。”陈景扶着她,让她坐在花坛上。
“啊!”
两人的头发缠在一起。
头发被拉扯着,陈景被迫斜着身体。
“抱歉。”良美重新站起来。
攥住两人的头发,就要扯开。
“不!”陈景惊呼。
良美立马放手,意识到头发对她来说很重要,直接扯断会破坏她的完美形象。
“到底是怎么打成一个结的?”
良美凑近仔细查看。
陈景黑褐色的卷发,她的黑色直发,像团杂草一样纠缠在一起。应该是刚才抱紧她的时候,两人的头发重叠在一起。陈景背着她起起伏伏,头发就这样缠绕成一团。
真是没用!
人家好心背她下来,接过她的破头发还给人家找麻烦。
“可以解开。”良美将打结的头发举到眼前,认真地去解。
“没事。你慢慢解。”陈景坐在花坛边,“坐下。”
良美先是将头发尽量扯开,而后慢慢扯开,一根一根拽出来。
“呼,终于解开了。但是你的头发变成直角了。”良美好笑地看着她那一团乱糟糟的头发。
“还说我,你的也是。”陈景看了一眼自己的,随后又看了她的,“还有一根系在一起了。”
“还真的是。”良美惊奇地看着两人中间一根系发丝。
很难想象是经过怎样的折磨,才能如巧手一般系得如此结实。
“这个我解不开。”
良美对这个死结表示无能为力。
“直接挣断吧。”
陈景说着要扯断。
“从我这边扯断吧。我无所谓。”良美说。
“不如一起扯,那边断了任凭运气。”陈景说。
“好。”
两人各自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神对视好一二三,一起用力。
陈景的发丝断了。
良美从发丝上扯下来,一截黑褐色的发丝悄然飘落,隐于尘埃。
“欸,是我的头发系在你上面。怪不得会断!”陈景说。
“对不起啊。”良美感到很抱歉。
“对不起什么?”陈景疑惑。
“你的头发。”
“没事啦,一根头发丝大的事,不用道歉。车来了。”
陈景扶着她上车。
到了良美住处楼下。
陈景先将她放在,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品才回来。
上楼的时候,陈景还要背她,她坚持架着就好。
回到住处,良美感觉像历劫回来。
“先上药。”陈景不等休息,先查看她脚上的伤。
“没事,已经不流血了。也没那么疼。”良美看陈景已经打开拧开消毒水的盖子,连忙说:“我想先洗个澡。”
陈景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
“……再上药。”浑身臭汗,她等下也要冲澡,现在上药也是白费。
“也行。那你去吧。”
良美看着垫着脚,一拖一拐地走进浴室。看到她衣服全贴在身上,很是过意不去,便说:“等下你也洗个澡吧。”
“唔,好。”陈景点点头,低头去看自己。
“穿我的衣服就好。”良美指了指阳台上,那里晾晒的衣服。
陈景挑了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她比良美高出一头,但身形差不多,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应该可以穿。
那只风铃还在那里,下面的袜子换成了白色。
良美很迅速地洗完澡,穿着一件睡裙,扶着墙,慢慢走出来,擦着头发,对她说:“里面的东西你随便用。给你毛巾。”
良美顺手递给她两条毛巾。
“用不了这么多。”
“怎么会?我都用两条!没事,我毛巾多的是,你尽管用吧。”
“好吧。”陈景憋着气走进浴室。
良美住处的浴室不算大,也算干净整洁。只一点不好,没有隔断。以前和同事,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早上时间,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洗漱。
房间本就不大,空调刚进来就被打开。
现在房间的温度与外面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良美舒适得对着空调吹风,尝试扭动右脚,有点疼,但也没那么疼。她轻轻按压关节和脚面连接处。有一根筋在疼,伸直脚背更明显。
陈景走出浴室,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良美双臂向后支撑,尽力伸长右腿,右脚不停地画圈,像是要勾到什么。
“哦。你出来了。”良美看着她,轻快地说:“没想象地严重,只是有条筋抻住了。”
“这还不严重,一根筋呢。”陈景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托起她的右脚准备上药。
良美的右脚被放在她的大腿上,她拿着棉签沾了一些要谁,轻轻涂抹在刮开的伤口上。
“嘶!”
刮开的地方,鲜红的肉露出一些,刚刚吹空调,那里已经开始要干结凝固。消毒水一润湿,细密的刺痛又顺着腿传上来。
“痛吗?”
陈景跪坐在床尾,微微抬起眼眸看着她扭曲的表情。
“只一点点痛。”
良美的眼角憋着泪水,这样就哭有点小题大做了。
“痛就哭出来,没关系。我又不会笑话你。”
陈景重新拿一根棉签,沾湿后继续消毒。
良美下意识想抽出右脚,但脚踝上方被她握住,她又在给自己上药,忍忍吧。
给伤口消完毒,陈景轻轻扭动她的右脚。
“这里痛?”手指轻轻按住一处。
“不是。往左一点。”
“这里。”手指依言朝左移动一点。
“再上一点。”
手指移动到正确的位置。
“就是那里。”
陈景用拇指轻轻揉搓一下。
“痛!”良美惊叫,刚洗完澡,现在痛得又冒出一层薄汗。
她一定也感觉到了。腿上也冒出一层不可见的细汉,被她握住的地方变得湿滑。
“先贴个膏药吧。”
陈景从袋子里找出膏药,找到剪刀,将膏药剪成小块,慢慢贴上。又拿出纱布,将脚踝缠绕起来。
“不用包这么严实。”
一点小伤,很快就能好。
抬起双眸,陈景直定定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良美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包,包。”
你爱怎么包就怎么包。
陈景一圈一圈地缠绕纱布。
良美无事,突然发觉两人一直不太对劲。
她是平躺在床上,穿着睡裙,她的右脚抬起来的是不是有点高?睡裙的裙摆已经掉到膝盖上方。
虽然都是女人,但她突然感到一阵害羞,默默撑起身坐起来。
陈景正在专心缠纱布,姿势突然改变,她感到不解,困惑地看着良美。
所幸,纱布已经缠好。
困惑与羞赧。
小小的房间里充斥着沉默与寂静。
陈景湿湿的发尾不时冒出一个水珠,滴落在她腿上。
良美想说些什么,喉咙有些发干。摸摸头发,早已是一片冰凉。
“吹风机。”良美起身想去找吹风筒,没意识到右脚被禁锢,差点又跌跤。
陈景扶住她,放好在床上,从靠门的桌子上拿来吹风机。
“你先吹吧,我的快干了。”
良美仰头看着她。
陈景不言语,沉默地移动到她后面。
吹风机轰鸣声在耳边响起,热风穿过发丝,惹得她耳朵发痒。
沉默的时刻,却不安静时刻。
良美感觉到某些地方,一些微不可见的东西,在慢慢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