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楼了——”
不知道谁这么喊了一句。
下一秒学校整个沸腾起来，正昏昏欲睡的学生倏地挺直了背，勾着脑袋看向窗外，动作快的已经冲出了教室。
“靠！真的！就在咱们楼下！”第一个冲出的学生指着楼下大吼。
正在门口给学生登记的保安一个激灵，假条都没来得及看完，匆匆关上大门，拎起电棍就冲了过去。
“回去——都给我回教室去——”
博学楼离校门口不近，保安跑过去的功夫，楼上走廊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勾着头大呼小叫，偶尔夹杂一两声惊呼。
“回去！回教室去！不许围观！”老师们急急忙忙从办公室跑出来维持纪律。
整栋楼乱成一团。
徐易年放下登记的笔，目光跟着保安的身影看过去，实话说，这个距离压根什么都看不清，但徐易年有种莫名的直觉——跳楼的是李哲。
他的室友李哲。
“哎，易年，你看学校大群了吗？有人往群里发现场照，没打码的那种，特血腥，听说那啥都摔出来了……”讲台上班主任正严肃地就李哲的事给他们开“珍爱生命”的主题班会，台下没几个听的，全都神游天外，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句“李哲”的名字，大概是还在讨论他自杀的事，前桌习意也靠着椅背，一边提防老班的视线，一边偏过头跟他咬耳朵。
徐易年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李哲头上那串不断变化的透明倒计时，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嗯？你这是什么反应？！你就说个嗯？”习意不满地扭过头，正要冒着被老班骂一顿的风险跟他理论，对上徐易年的时候突然一愣，“不是，你这什么表情……”
“哦！哦！你也是午休时候回来的，你看到了是吧？”习意整个人都转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忘了你请假出去拿药这事儿了，我不是故意的……”
徐易年回过神，正要说话，老班的粉笔头先他一步扔了过来，正好砸在习意的后脑勺上。
“嗷！”习意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你脑袋怎么不干脆长后边！聊什么呢！我刚才说什么了！”老班李老师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习意脸刷地红透，臊眉耷眼地坐回了位子上，老班憋着气看着他，忍了又忍，没再说什么，估计也是顾忌中午李哲的事。
“……总之今天的事情就到今天为止，明天起谁都不准再提。”李老师下完总结，长长地吐了口气，视线逡巡一圈，待大家安静下来后，犹豫地落在徐易年身上。
估计也是想问中午的事。
徐易年抬头看过去，李老师却又犹豫地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出去。
大概是还有其他的事要忙。
也是，学生自杀这事儿在哪个学校都是一桩“丑闻”，尤其是李哲还选了午休这个时间点，从教学楼跳下去……就老师晚来那一会儿的功夫，不知道现场图传出去了多少，学校肯定要商量出一个章程，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徐易年吐了口气，扫了两眼窗外，确定没领导后掏出手机，给他那个满口封建迷信的发小发了条消息。
-一年：你还记得李哲吗？我那个室友。
发小这会儿估计也正在暗度陈仓，回得很快。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你说一脸衰相那个？他怎么了？
徐易年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回。
-一年：他死了。
对面回了个震惊的表情。
徐易年正纠结要怎么跟他聊这事儿，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我早说他一脸死相。
徐易年一愣，赶紧回。
-一年：你早知道？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知道什么？
-一年：他今天会死。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你怕不是在逗我.jpg]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抛开我水平还不到家先不说，人的死相也不是固定不变的，我的意思是说，导致人死亡的原因并不是唯一的，有可能他这一秒想不开，但下一秒就想开了，那这两秒他的面相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只能根据他这一秒的面相推测他可能的未来，但你要说根据一个人的死相推测这人准确的死亡日期……除非他的死相已经浓到能让人一眼看穿的地步，但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一般的玄学大师顶多也就是看个期限范围。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这还是排除各种突发状况导致的面相变化后，要是加上突发状况，情况会更复杂。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脸上的死相没浓到今天就死的程度啊？受刺激了？
-一年：我哪儿知道。
李哲的性格孤僻，说话也难听，要是无意中得罪他，他还会用一种阴郁的眼神死盯着你，所以很少有人喜欢跟他打交道，徐易年也不例外，可以说同寝大半年，徐易年跟他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一年：我看到了。
-一年：他的死期。
-一年：就在今天，甚至能具体到哪一秒。
对面可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先回了个问号，接着一连发了三个震惊的表情，然后就不说话了。
-一年：？
-一年：你发什么表情？赶紧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用不用给你发张自拍用来参考？
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一分钟过去了还是正在输入中。
徐易年盯得眼都酸了，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催，对面的消息来了。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你确定今天不是什么国外的洋节？愚人节那种？
徐易年压着气回了个“1”。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不对啊，你那张脸我闭着眼都能画个9.9分，哪儿有一点开智的样子，你家祖上也没有这方面的大能血脉，怎么可能突然会看面相了？驴我的吧？
-一年：不是面相，就是一个倒计时，在李哲头顶，透明的，有点亮，跟咱们平常用的电子表有点像，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倒计时是196：05：48，最近一次看是今天上午我请假前，回教室的时候正好碰见他，那会儿是02：56：24。
-一年：差不多正好是我回来的时候。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就在徐易年不耐烦的时候，对面的消息来了，先是回了个捂耳呐喊的表情，又发了好几个语音。
-一年：？
-一年：你没在学校吗？怎么敢发语音？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这不是我们学校搞运动会嘛，我又不参加，当然就找借口回家啦。
-苏家未来的顶梁柱：你周末来我家一趟，我先偷偷让我妈给你看看。
徐易年回了个ok，又把几个语音都转文字看了一遍，五个语音四个都在表达震惊，唯一一个有点用的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说这种情况不隶属于目前任何一种玄学大家的传承，最好是请个大能给帮看看。
也就是说，起码在周末之前，没人能解释得了他身上的现象。
徐易年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前排那个圆润的后脑勺，看着看着又想起了另一桩糟心事，于是又叹了口气，趴回了桌上。
同桌刘洋突然凑了过来，小声问：“同桌，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林学霸啊？”
“？！”
徐易年一脸震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不是顾念同学情谊，他其实更想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这么厚的镜片都没能让你的眼睛雪亮一点吗？！
刘洋看他表情，还以为自己猜中了，于是推了推厚如玻璃瓶底的眼镜，浑身散发出学霸般睿智的光芒，腼腆一笑：“好几次我抬头看黑板的时候，都看见你在瞪他。”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很凶的那种。”
“所以你特别讨厌他对吧？”
对你个头！
你才凶！
徐易年气到无语，从药袋里掏了瓶眼药水，扔到了刘洋桌上。
大概是想表扬他慧眼如炬。
刘洋喜滋滋地收了，为了表示跟他同阵营的态度，当场就往眼里滴了两滴，还夸效果不错。
怪不得你考试总考不过林溪，这猪脑子能考过他就怪了。
徐易年别过脑袋，背对着他趴到了桌上，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把他脑袋按到桌兜里。
教室里还在小声议论着李哲的事，从性格到家庭关系，聊得天马行空，徐易年对这些不感兴趣，又被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换了几个姿势后，又下意识看向了那个背影。
那人握着笔，头微微垂着，腰背挺得笔直，正心无旁骛地写着什么，对周围人讨论的东西置若罔闻，安静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徐易年下巴抵着桌面，静静地看着他，心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这就是他暗恋了一年两个月零四天的人，不仅人帅，学习好，脾气好，还不八卦，就是太爱学习，让人连靠近都找不到理由。
正这么想着，不爱八卦的某人便把写的东西折了起来，目的明确地扔向了年级第二。
“！”
什么东西？
解题思路？
什么解题思路要写那么一大串？！
徐易年刷地直起身，虎视眈眈地瞪向年级第二，目光炙热地恨不得把那张纸条烫出个洞。
被瞪的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另一位当事人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给了他个疑惑的挑眉。
“咚！”一声。
是徐易年脑门撞到桌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