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崔婉莺眼珠一转,朝一旁观望的楚思衡使了个眼色。
张晓生虽然瞥见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却只能暗自警惕,多加防范。
蓦地,崔婉莺俯身拾起一颗小石子,手腕一甩,石子划破空气,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张晓生手中的包裹,发出清脆的“啪”声。
张晓生一惊,他迈步上前,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崔婉莺眼波流转,指着他大声斥责:“是你,是你害的!你为何要偷袭我们?”
楚思衡见状,立刻心领神会,跟着附和道:“没错,你这贱民,为何要暗中偷袭我们?”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张晓生被这城里人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的手段唬得愣住了。
这时,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从树后缓步走出,他身着一袭墨色长衫,身姿挺拔,已有苍松坚韧之意。来人正是落英山庄的少庄主崔无痕。
崔无痕扫了一眼眼前对峙的三人,却仿若未看见一般,径直走向崔婉莺,俯身将她抱起,然后轻轻颠了颠,语带调笑与宠溺:“莺儿,可是又逃学了?”
崔婉莺脸颊发红,有些心虚地回答:“哥哥,我哪有逃学,只是出来透透气。昨天思衡哥哥说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白狐,我们今天想来看看它。”说完便偷偷瞪视张晓生示意他不要”不识好歹“。
张晓生却迅速移开眼睛,崔婉莺更气了。
楚思衡连忙附和:“是啊,少庄主,莺妹妹也是好心,不忍见白狐受伤。”
崔无痕淡淡一笑,他怎会不知自家妹妹的性情,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心中有数,却并未深究。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轻轻擦拭崔婉莺小脸上的灰尘。
随后他转头看向张晓生,目光中带着审视:“这位小兄弟是?”
崔婉莺见哥哥不打算追究,立刻换上了一副悬然欲泣的表情:“哥哥,他偷袭我,幸好我和思衡哥哥反应快,不然就……”
楚思衡也附和道:“少庄主,这小子来者不善,我们不能让他轻易进入山庄。”
张晓生见状,知道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少庄主,在下张晓生,特来落英山庄拜师求艺,我对落英山庄并无恶意。刚才的石子,只是一个误会。”
崔无痕眼神一凝,“你说你叫张晓生?”
张晓生恭敬行礼:“正是在下,因为师傅是在天黑破晓之际捡到我的,所以给我取名晓生。”
想起父母谈话间无意泄露的名字,崔无痕心里虽然不爽利,但还是决定将他带回山庄。
“张晓生,既然你是来求艺的,那我落英山庄自然欢迎。不过,你必须通过我们的入门试炼。”
张晓生闻言,心中一喜:“少庄主,我愿意接受任何试炼。”
崔无痕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张晓生,你跟上来吧。”
崔婉莺和楚思衡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不敢违抗崔无痕的决定。
张晓生看着崔无痕,心中充满了感激,抱起小白狐跟在崔无痕身后。
崔婉莹见状更加不爽,趴在哥哥肩上往后伸着头,自认为“十分凶狠”地瞪视张晓生。
张晓生接受到她的视线,不知怎的又匆匆低下了头。
崔婉莺见状便得意地“哼”了一声,专心趴在哥哥肩上休息,今天的活动量对她来说确实有些超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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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山庄门口,只见一袭青衫的崔逸风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姿态宛如远山含翠。
他从崔无痕手里接过已经熟睡、嘴角还带着一丝可疑水迹的崔婉莺。
崔婉莺似乎在梦中感受到了颠簸,微微动了动,但因为熟悉的怀抱,只是嘟囔了几句,便又沉沉睡去。
崔逸风见状,嘴角露出一抹轻笑,目光温和而深邃。
随后抬头看向陌生的张晓生,询问:“这人似乎不是山庄弟子,所来何事?”
崔无痕见父亲的目光投来,便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遍。崔逸风听后,抬脚走过来。
张晓生此时正抬手安抚着怀里躁动的小白狐,他看着远处走过来的崔无痕,严肃的小脸绷紧,透露出强装掩饰的紧张。
来人剑眉星目,腰间佩戴着一柄古朴的长剑,长剑并未出鞘,但已有一股凌厉的剑气隐隐透出。
崔逸风微微眯起眼睛,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再次打量了一番张晓生——虽然衣衫褴褛,但身姿挺拔,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和诚恳。
片刻后,突然开口:“耗爱油?”
张晓生愣住了,想起师傅的口头禅,回道:“俺发,安油?”
崔逸风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后说道:“不错,果然是你师傅的徒弟。你可先在山庄住下,从明日起,随众弟子一同习武练功,若能在一个月内有所小成,便考虑收你为徒。”
张晓生连忙拱手行礼,恭声道:“前辈,晚辈一心求艺,愿接受任何考验。”
随后,崔逸风转头对崔无痕说:“无痕,你来安排吧。”
崔无痕应了一声,便领着张晓生向山庄内走去。张晓生探头越过崔逸风微湿的衣襟,看向山庄的景色。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年少的他不□□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
楚思衡站在一旁,看着张晓生的背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山庄依山傍水,建筑群错落有致,既有雄伟壮观的楼阁,也有精致典雅的亭台。青石铺就的小路两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不时有落花随风飘散。
两人一路沉默无声,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巧的亭台立于小山之巅。亭台之中,几位身着白衣的弟子正在两两相互喂招,练习剑法。
这些弟子们身着统一的练功服,手持长剑,动作矫健,剑光闪烁。
见到崔无痕走来,弟子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剑法,向他投来敬仰的目光。其中一位身材魁梧、气质威猛的师兄,率先向崔无痕抱拳行礼:“少庄主。”
崔无痕微微颔首,回应道:“你们继续练剑。”
然而,当弟子们的目光转向张晓生时,他们的表情中多了几分疑惑和审视。张晓生的衣着破败,与山庄弟子的装束形成鲜明对比,显然他是个外来者。
落英山庄在江湖中早已成为了传奇。山庄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是集自然之气、钟灵毓秀之地。其内四季分明,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景色宜人,环境幽雅,传言久居山庄的人能通体舒畅、百病不侵,是习武修身的绝佳之地。
山庄在这一代的庄主崔逸风手上更是达到了巅峰,其以超凡脱俗的武艺和幽不可测的内力,被誉为武林第一人,传言其修为已可“踏仙”,其二十年不变的容颜展示了他的驻颜有术。
因此,前来落英山庄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中有许多出身名门正派、世家大族的青年才俊。更有甚者,许多王侯将相、富豪乡绅不知出于什么打算,也不惜重金,将自家的子女送入山庄。
这些年轻的弟子们,带着各自家族的期望和个人的抱负,汇聚于落英山庄。然而,每年能够真正留下来的弟子寥寥无几,无不是青年骄俊。
那位率先开口的师兄的目光在张晓生身上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向崔无痕:“少庄主,这位是?”他的态度还算礼貌,但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轻蔑。
崔无痕简单地介绍了张晓生的来意:“这位是张晓生,一个月后将参加入门试炼。”
听到这里,一些弟子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其中不乏一些窃笑和贬低的声音:
“看他那身打扮,也能来参加试炼?”
“就是,落英山庄的试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通过的。”
“哼,别是来混日子的。”
张晓生听到这些议论,即使强装镇定,但年纪尚小功夫不到家,不断抖动的睫毛透露出他的心绪不平。怀里的小白狐好像也感受到了张晓生的情绪,伸出粉色小舌头轻轻舔拭他的手。
张晓生轻拍白狐昂起的头颅,“我没事”。
崔无痕似乎察觉到了身后人的情绪变化,他转过身来,对那些议论的弟子说:“在落英山庄,实力才是说话的本钱。张晓生能否留下,试炼之后自有分晓。”
弟子们听到崔无痕的话,纷纷噤声,继续投入到练剑中。
两人便继续前行,来到了一排古朴的屋舍前,每间屋舍都以竹篱笆围成小院,院中种着各种奇花异草,一派田园风光。
崔无痕指着其中一间小屋对张晓生说:“这就是你在试炼期间的住处,虽不豪华,但环境清幽,适合修炼。”
张晓生望着这间小屋,躬身作揖:“多谢少庄主,这里已经很好了。”
崔无痕微微颔首:“你先休息吧,明天会有小童过来带你。”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张晓生一人在这宁静的小院中。
张晓生走进小屋,只见屋内陈设简单而整洁,一床、一桌、一椅,窗明几净,透着一股朴素的雅致。
他将小白狐轻轻放在床榻上,自己则走到窗前,眺望着外面的景色。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山庄,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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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光如水,黄灯如豆。
崔逸风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里屋,他的目光穿过昏黄的灯光,定格在床榻上那两个身影上。
床榻上,崔婉莺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一旁侧躺着身材窈窕、玲珑有致的女子。
女子似乎对崔婉莺的睡姿感到十分有趣,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作弄着崔婉莺的脸颊。
脸颊的触感让崔婉莺在梦中微微皱了皱鼻子,却并未醒来。
女子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捏住了崔婉莺的鼻子。睡梦中的崔婉莺感到呼吸不畅,她的眉毛轻轻蹙起,小脸也皱成了一团,显得十分可爱,只得缓缓张开水嫩嫩的嘴巴汲取呼吸。
崔逸风看到她皱巴巴的小脸,感到心疼,只得轻声提醒:“鸢妹,你这样捉弄她,她明天起来该不高兴了。”
白鸢轻笑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生娃娃就是为了来玩的,不好玩我为什么要生,你说呢,风哥哥?”
说完撩起眼皮看向崔逸风,灯光下水波流转,兀自动人。
崔逸风目光一触,轻咳一声转开视线。
白鸢见状笑得更欢,放开了做弄的手,转而说起了正事:“今天我听痕儿说了,那孩子找过来了,是吗?”
崔逸风颔首,沉思了片刻,然后问:“你对那孩子怎么看?”
白鸢收起了笑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星空,缓缓说道:“我可不管你们这些臭男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自然由我打算。”
崔逸风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白鸢的性格,便不再多言,“那孩子虽然出身平凡,但眼中有一股坚毅之光,不是易于放弃之人。从他不远千里来此求艺,可见其心志坚定。”
白鸢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何况,这件事也对莺儿有益,我总归不会强迫莺儿,这一切都得等他们长大再打算,不是吗?”
白鸢听罢假笑道:“风哥哥的决定,我自然是支持的。不过,山庄中有些弟子可能会对他有些偏见,这需要你多费心了。”
崔逸风揉了揉作痛的眼角,不敢说当初定下这件事,白鸢虽然没有出声反对,但也是默认了的。总归自己妻子说什么都不要反驳就对了。
床榻上的崔婉莺对父母围绕她的谈话一无所知,正睡得鼾甜,小肚子随着呼吸轻轻鼓动,脸颊带着熟睡的红晕。
睡梦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滴——!检测到男主已经进入落英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