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的细雨拍打在玻璃窗上,一闪一闪的车灯和街道在雨幕中变得若隐若现。
像是被框住了的景色,只能刻在四四方方的窗户里无处可逃。
“我说——”一只手落在梁锦肩头,少年的声音爽朗清亮,尾调拉的长长的,“你怎么又呆在这里?”
他总是能找到梁锦自认为没人发现的藏身之处。
如果换做四年前,梁锦会直接站起身走,毕竟这个人太难缠了,给点甜头就会一直跟着。
但这里是在梦里。
是他反反复复想了一千遍的人。
也最恨他。
梁锦抬起手想抚摸少年模糊的脸,刚触碰上,就越过了虚影。
“那我们就分开咯。”少年冰冷木纳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站得远远的,却也不难分辨腔调里有种难言的哽咽。
场景开始变换,四周开始扭曲,原本清晰的环境变得模糊。
不管梁锦怎么追,都再也追不上四年前少年转身离开的影子了。
“轰隆——”
天空像裂开了一道缝隙,光芒和雷声交织在同一个窗户里。
梁锦朦胧的睁开眼睛,他每次的梦境到这就会戛然而止,或许这场梦他永远梦不到结尾。
他索性坐起来,拉亮了台灯。
他不喜欢下雨。他想着。
但偏偏,又是一个毫无预兆的梅雨季。
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小台灯,
四周毫无声响,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他无意识的往床头柜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使他迫不得已又闭上眼,于是降低了手机的亮度,心里烦得很。
“凌晨两点。”梁锦的声音有些哑,他自顾自的说着,“吵死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接了一杯温开水装备润润嗓子,喝水的间隙他又拿起手机,看到的是昨天晚上九点时发的信息:
「汤叔」:梁先生让您明天下午四点钟到“巷尾酒吧”去谈个合作。
「汤叔」:明天我会负责接您。
梁锦皱了皱鼻子,窗外噼里啪啦无章序的雨声,又是烦躁的工作,他不由得抓了一把头发然后全部捋到后面。
“又来了。”他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枯燥的生活又开始了。
但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
“许冬吟!”一个绿色都玻璃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硬生生的砸在了青年的身上,“你又乱放冰夹!”
被砸到的青年显然有些不满,畏畏缩缩的从吧台底下钻出来:“我说宋绵绵,你是不是疯了?”
玻璃杯在反弹到地面的时候已经碎成了渣,发出“砰”的一声。
宋绵绵眉毛都快挤到一起了,她快步向青年的方向去。
“这可是新进货的玻璃杯!”许冬吟吃痛捂住了被砸了有点微红的胳膊,“再说要是砸到脸毁容了怎么办?”
宋绵绵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抬起握成拳的手就重重的打在了他身上:
“那你活该!”
还当不当人啊??????
她把飘到前胸的头发一把甩到后面,她是扎着低马尾的,但是经过刚刚一系列的体力运动头发已经散了。
从后台走出来的孙段正在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日常的打打闹闹。
“你们就不能消停点?”他说。
宋绵绵又把头发重新扎上,瞪了许冬吟一眼,反手摸把围裙系上就走开去前台了。
许冬吟叉着腰还想瞪回去,却被孙段拉着转了身。
“你就这么护着她?”他有些愠怒。
“我把她支开不是护着她,”孙段搭上许冬吟的肩膀,凑近他的脸低声说,“下午有个合同,你去签。”
……
更烦了。
许冬吟现在显然还没有消气,他一脸气鼓鼓的,就差把“我真的生气了”刻在脑门上。
“你为什么不去?”
孙段给了一个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的理由:“我下午有事不在店里。”
许冬吟转身就想走:“那你让宋绵绵去。”
最后他看着孙段西装革履的样子确实准备要出去,于是他又加了一句。
“要不然你就让那个合同早点来。”
孙段:“……”
我看你才是真疯了。
孙段抽回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眯眯的撂下一句话就脚步匆忙的走出了门。
“人家是大公司,我们惹不起,回头请你吃饭啊。”
许冬吟重重的敲了一下旁边的桌面。
什么工作都扔给他就算了!出了事也不帮他!
这个狗东西!!!!!
许冬吟在心里无声的发泄着,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宋绵绵觉得他头上都快要冒烟了。
-
下午四点,门上的风铃因为有人进入准时发出的叮当的声音。
进来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抬头望去,是一个以枫叶装饰的风铃,由五条钢管组成,下面还挂了一个木条:晓看天色暮看云。
宋绵绵现在已经换了一副甜美可人的声音: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为首的人穿着深棕色的大衣,垂眸看着腕上的手表。
15:59。
唉,还是来早了。
梁锦面容失色,算了,来早就来早吧。
他给汤叔使了个眼色,汤叔立马领会,毕恭毕敬的低了一下头,向前走去:
“您好,我们是腾辉集团的,之前和你们打过照面,现在来签署一下商议的合同。”
……合同?
“啊?”宋绵绵一头雾水的待在原地,有些发愣,“什么合同?”
“看来孙先生没有传达到位。”汤叔说。
“我来我来,”在一旁的许冬吟不急不慢的走过来,在汤叔面前站定,“我知道,他和我说了。”
汤叔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问先生贵姓?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冬吟点点头:“我姓许,走吧。”
虽然一直被欺负,但是在这种场面还是得我出场啊。许冬吟洋洋得意的想。
他的微笑很标准,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总算扳回一局。
“……”一直在汤叔左侧站定的梁锦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直到许冬吟出来他才抬起头正视。
许冬吟跟着一行人走进去,默默的跟在了末尾,还回头给宋绵绵做了个鬼脸。
宋绵绵:?????????
又不告诉我!
梁锦回头刚好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许冬吟转过头把手放在嘴边遮住自己的笑意,让他幸灾乐祸的不是那么明显,被看到了还咳嗽了两声来掩盖心虚。
梁锦嘴角微微扬起,又转过头正视前方恢复了以往没什么表情的脸。
像一座雪山,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春。
风铃叮当作响,此时又来了一位客人,宋绵绵立马换上之前甜美可人的声音: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位。”那人说。
-
“大致就是这样,”汤叔在旁边站定,介绍着合同的内容,“请问孙先生的意思是……?”
这份合同是直接把巷尾酒吧收纳到对方集团旗下,就不再是一家私人酒吧,以后赚到的每一分钱集团都有抽成。
酒吧的主要目标是给集团宣传,集团则是给酒吧投资,看样子确实是合作双赢,双方都占便宜,而且酒吧占的更大。
基于酒吧目前的收入,一直都是收入平平,没有丝毫往上伸的趋势。
这个时候给一家不知名小酒吧抛出橄榄枝,估计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只需要做宣传,”许冬吟扫视了一下合同的大概内容,提出一个疑问,“这么简单?”
梁锦身子斜坐在对面皮质的沙发上,两腿交叠,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小型的情报网,合作也是为了给我们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梁锦手指间交叉叠着放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凑近他,眼底尽是天生上位者的冷漠,“关于Freud你们知道多少?”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Freud只是个代号,暗指某个“地下势力”的头目,酒吧里常有人来来往往,里里外外知道的信息还真不少。
许冬吟收起笑容,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向沙发后部靠去,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只有握住主导权才能拿捏住对方。
这些人,应该就是来处理这些黑恶势力的人了,但“巷尾”作为一个小型的情报网,两边都有关系链条,靠着这个可以中间商赚差价。
孙段那个老油条教的,在这种场合怎么都不会是错的。
“那就要看贵公司有什么特殊提供了。”微眯的眸子透露出一股无形的威势,而上扬的嘴角又显得没距离感。
学东西他可最在行了。
也最快。
“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你们有需要,”梁锦感受到对方想要索要条件的意味,无声的攥紧了手指,但是语气还是带有该有的权威,“集团都会给你们必要的帮助。”
只是想收刮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再顺便帮忙宣传拉一下生意,都已经这么资助了,居然还想要别的??
蹬鼻子上脸。梁锦在心底暗暗记下了。
许冬吟心情不错,但是什么合同要他亲自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