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城今年最大的笑话——挑战血狼的孟三,是个面容可爱的女娃娃。”
偏偏就是观众席不知谁的一句话再次引爆了全场,可这次并不是欢呼,而是一阵阵哄乱。
此时,就连三楼十八个雅间的贵客们都看傻了眼,纷纷探出头一瞧那孟三的真容。
“这……这孟三怎么是个女子?还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子?”荆北衡瞪大双眼,恨不得整个人探出窗户,他怎么也想不到,跟血狼对战的孟三居然是个玲珑娇小的女子。
原本正在品茶的公子山衔猛然起身,快步站在荆北衡身旁,向下瞧去,眸色逐渐深沉。
“纪澜,怎么回事?不是说真的孟三昨日已落水身亡了吗?”公子山衔转身向雅间门口的那个身佩利剑的侍卫诘问道:“别告诉我她是死尸回魂。”
公子山衔原本柔和的脸一下子变了神色,眼神如利剑一般锋利,虽只是个十九岁的男子,浑身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锐气,吓得纪澜浑身发抖。
“公子,我们安排的……原本要假扮孟三的人……就在刚刚死……死在了角斗场地牢……”看着山衔越来越肃杀的神情,纪澜吞吞吐吐,惭愧地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了。
“查明凶手。”公子山衔装作无事般回过身去,继续关注着这场已经脱离他掌控的角斗,他没看纪澜,只是开口:“在角斗结束之前,否则拿你是问。”
四皇子荆北衡十分了解他这个出身自公子府的兄弟,做事狠绝,只要有机会一招制敌,就绝不给敌人留任何余地。
想必是原本找了个高手来冒充孟三与血狼角斗,可百密一疏,被人摆了一道,公子山衔可从未吃过瘪,现在心中一定恨极了他的失算。
“山衔,不就是赌输了,输点银两就输点嘛,反正你我不差钱,就当是给角斗场捧场了。”荆北衡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心里快心疼死自己赔了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他转念一想:“话说这孟三虽然长得可爱娇弱,但也不能说她完全没有获胜的可能吧。”
事实却是,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人觉得孟三会赢。
公子山衔的目光向下延伸而去,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名为孟三的女子。
真不怪众人说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孟琼华双眉如画,睫毛生的又细又长,大大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像染着一层水雾,头顶还炸起了一缕呆毛,再衬着小小的身体,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呆萌。
除了皮肤不如寻常女子细腻外,她倒真像个未出阁的小姐,叫人心生爱怜。就连看台上的禾叶瞧着自家小姐,也是满目慈爱。
单论身高,血狼就已经比孟琼华高出了一大截。
孟琼华从众人的反应中,可算是知道为何昨夜铁虞、禾叶打趣自己:“小姐你要是跟血狼站在一起,不像是角斗,反而像阿爹和女儿一起过家家。”
啊,烦死了,都怪孟三长得太可爱,你们知不知道,我孟琼华上辈子可是个高冷杀手啊。
“喂,孟三,劝你早些认输,我可不想欺负小姑娘。”血狼捏得手骨咔咔作响,不屑地笑着:“好好感谢我吧,亲自送你去见颐先生。”
“孟三不识,惹了您这么个狠角色,还望狼神开恩,对付我一介女子,莫要动了杀念。”孟琼华用衣袖遮住脸假装抽泣,实则是为了放松血狼警惕。
猛地,她放下衣袖,漏出双眼,眸色轻动,一双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闪过一层灿金色的光芒,又猛然变大。
“左腿有伤是么。”孟琼华低声自语:“孟三,我这就替你为颐先生报仇。”
身形微动,孟琼华一眨眼便来到了血狼面前,一个向下猛冲,她灵巧的手便抓住了雪狼的左小腿。
血狼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被这个女娃娃的速度之快惊了一下,可也算是迅速回过神来,握起拳头向孟三头部锤去。
“受死吧!”一声怒喝在孟琼华头顶上方响起,她抓住血狼的左腿,借助身体的惯性向后甩出,与血狼的拳头拉开距离。
“成了!”孟琼华漏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接下来,看我好好戏弄你。”
孟琼华不敢暴露自己前世所习得的玺阁功法,以免遭人怀疑,若要不用功法打败血狼,只能智取。
“喂,血狼,你可别是空口大话,到头来连我都追不上。”孟琼华指着血狼,故意挑衅:“有本事先追上我再说。”
血狼气的牙齿发抖,面部充血,被一个女娃娃接了两招,他这个威名赫赫的“狼神”实在是急于找回面子。他一时被冲昏了头,竟没识出这是孟三的诡计,一头栽了进去。
“这个孟三真不简单,单论她的灵活也够摆大块头血狼一道了。”荆北衡吃着桂花糕饶有兴致地看着比赛,突然抬起头对公子山衔狡黠一笑:“这小姑娘看着娇弱无害,可这身手天赋异禀,倒是个当细作的好苗子。”
公子山衔默默看着角斗场愈演愈烈的比赛,并没有回答,他能不懂荆北衡的意思吗?
是否要拉她入局?全凭公子山衔一念之间。
血狼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就在血狼快要抓住孟琼华的那一刻,旁人看到孟三莫名其妙在平地上摔了一跤,滚出老远。
完了,真完了,小姐怎么摔了,禾叶用手紧攥着衣服,替孟琼华捏一把汗。
“送你上路!”血狼自以为胜券在握,向孟三奔去。
“送我上路?”孟琼华拍拍手心,不紧不慢爬了起来,紧盯着血狼的左腿。
她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啊!”血狼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腿膝盖处已是一片紫红,俨然是中毒的现象:“该死,什么时候被下毒了。”
还没来得及说完,血狼一个踉跄便跌在地上,再无法站起。
场下一片哗然,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一个女娃娃竟然打败了血狼,恐怕来观看的人连想都不敢想。
震惊只是一时的,不一会儿便响起了一阵阵叫苦连天的声音:“哎,押错宝了,这次要亏大了。”
反观三楼雅间内,荆北衡脸都要笑开了花,他贱兮兮地追问公子山衔:“山衔,你不是押的孟三吗?盈利多少,能不能帮我补上亏损?”
公子山衔现在没心情考虑这些,他认真地盯着四皇子荆北衡,方才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北衡,我必须带走她。”
孟琼华一出角斗场擂台就被主管带到了三楼雅间最靠里的那间房,门口是个相貌英俊的侍卫。
瞳色变换,孟琼华有些恍惚,她竟然从这侍卫的记忆中找到了有关自己的影子,可惜,看不清。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开上一世的谜团。
推门而入,里面正是荆北衡和公子山衔。
孟琼华最先对上荆北衡的眼睛,神瞳之力虽然微弱,但也获取到了关于四皇子的一些记忆碎片。
有关皇宫的记忆,看来,他是皇室,孟琼华自觉处境有些危险,竟这么快就被皇室的人盯上了。
“我这人不喜迂回,开门见山同你说罢。”公子山衔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
孟琼华直勾勾地盯着公子山衔的眼睛,脸上多了一分疑惑的神情。
神瞳术,为何对他没用?
孟琼华自重生以来心中第一次感到慌乱,面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怕是个硬主儿。
公子山衔并没有看她,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的奴契我已从角斗场赎回,自此你便跟着我。”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以外室身份跟我回府。”公子山衔放下杯子,眼神犀利,嘴角缓缓上扬:“第二,拿着你的奴契随棺材一起埋入地下。你选吧。”
孟琼华皱紧了眉头,外室?这人搞什么名堂。正当她想要开口问话,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
一个男子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屋内三人的耳朵——“三娘,是你在里面吗?”
“三娘?”
听到“三娘”的公子山衔立刻变了神色:“让他进来。”
他冷言道。
孟琼华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就在门开的那一刻,来人竟一把抓住了孟琼华的肩膀。
此人面带狼王面具,身后跟着一群侍卫,虽然蒙面,可孟琼华依旧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担忧。
看到孟琼华的脸,那人才松开了手,忽然转了话头:“姑娘,你可认识我家三娘,她不慎在这里走丢了。”
“没有。”孟琼华看出来了,此人应当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三娘,不然又怎会立马改口。
“多有打扰。”戴着狼王面具的人瞧了一眼屋内的公子山衔和荆北衡,转身离去。
“山衔,那戴着面具的人不正是……”荆北衡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公子山衔示意莫要说下去了。
“两个选择,告诉我你的答案。”公子山衔似乎不在意那推门而入的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只厉色看着孟琼华,似是猜到答案一般。
“我愿意当外室跟你回去。”
这便是孟琼华留在角斗场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半个月,她便随着公子山衔以外室的名义待在公子府。
夜色渐浓,没有烛光的主间气氛有一种难说的诡异。
公子山衔抓着她脖颈的手忽的收紧,孟琼华这才从半个月前的回忆中醒过神来。
她快要喘不过气,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出声:“许是……许是那人将我错认成了她的……娘子,奴……奴并不认识他。”
“是吗?”公子山衔的手越发的紧,就在孟琼华马上要窒息的时刻,他一把松开了她。
孟琼华跌倒在地上,手放在胸口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真的,就差一点,她就要死了。
“从今日起,你只能是我的外室。我要你如何,你便如何,懂了吗?”公子山衔的右手拨开左手衣袖,轻轻揉着手腕,剑眉低敛,重新点燃了那盏烛火。
孟琼华半个身子跌在地上,艰难地爬起身,脖颈处留下了一片红痕。
“公子,奴只听命于你。”孟琼华眼中因为缺氧已经噙满了泪水,柔和的烛光下,顶着这张人畜无害脸的孟琼华竟有些楚楚动人。
这眼睛真像极了她。
公子山衔摇着头,望着她委屈的神情,猛然起身快步走出房间,他大声喊道:“柳妈,把她带走。”
柳妈从外面的大门处急匆匆地走来,拾级而上,在公子山衔面前行了一礼。
“老奴遵命。”
“好好教她规矩。”公子山衔本来要走,却忽然转身说:“明日,我要教她箭法,你替她备张弓。”
孟琼华紧随着他出来,由于她还没有缓过劲来,手心一直捂着自己的脖子。
她只看到了公子山衔离开的背影,他一身玄色衣服,融入了夜色,与初见时那个清冷的翩翩白衣公子出入颇深。
“柳妈,公子他同你说了什么?”孟琼华捂着脖子的手一把抓住了柳妈的胳膊。
“没什么,孟娘子,公子让我教你王府里的规矩。”柳妈用手拍着孟琼华的手,盯着她的有着红痕的脖颈安慰道:“娘子不必担心,折腾半天定是乏了。老奴这就送您回去。”
确实折腾半天,她差一点就要死了。
“多谢柳妈,三娘初来乍到,对这规矩也有些迷糊。”孟琼华脸颊微鼓,潋滟的眸子弯弯的,紧紧握着柳妈的双手:“劳烦柳妈多费力教我。”
“无碍。”柳妈挽着孟琼华笑着说:“这是老奴该做的。”
柳妈与孟琼华出了主间的大门,去了孟琼华原本住的偏房。
柳妈侧着身子点燃蜡烛,与孟琼华交代着王府里的一些事宜。
“娘子,公子交代没有他的命令,您不许出这南院。”
“我知道,柳妈。”孟琼华知道她只是个外室,能留一个住处已是公子开恩。
“还有,后院那里的祠堂,千万莫去。”柳妈低声与孟琼华耳语:“那里闹鬼,公子从不让人进去。我们这些下人,光是经过那里都得低着头快步过去,谁都不想惹一身晦气啊!”
柳妈说完便离开了孟琼华的住处。
“祠堂?”孟琼华勾起唇角,不让去的禁地吗?公子山衔,那里是不是埋藏着你的弱点。
夜半三更,祠堂门口。
乌鸦停落在枝头,月光照在祠堂门口,一阵寒风吹过,卷起落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祠堂里面响起了女子哀怨的歌声,呜呜咽咽,听不太分明。
孟琼华蹲在祠堂外门上,向里面瞧去,她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正当孟琼华想要更近一步去到里屋时,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那门是红颜色的,像血一般红。
夜里,有些渗人。
又是一阵风吹过,门又开了一点,从远处向缝隙里望去,有一盏烛火跳动,祠堂正中间供着一副画像。
是个女子,孟琼华这次看清了。
她眯着眼想要看个分明,然而在看清楚那画像中女子的那一刻,她猛然瞪大了双眼,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地呼吸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和恐惧。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那画中的女子,不正是前世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