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琨珸侧目望向门外,糊的薄纸上隐隐约约显出人的身影,看那身形,像是个男子。
能明显感觉到这人是蹑手蹑脚地走路,脚步放得很慢很轻,仿佛在干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琨珸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放松。在这治安不行的年代,她得时刻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走廊上的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她,不一会儿,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似乎最后停在了走廊的终端。
谢琨珸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手轻脚地下床,缓缓移至门边,心口没来由地慌乱。
就在这时,她不禁想起当傅介子说明自己的来历后掌柜那颇有深意的笑容。
娟罗说过,楼兰现在依附匈奴,对汉朝不大在意。而留名万古的诗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都表现出了对楼兰的怨愤,这其中就有一个原因——楼兰多劫杀汉朝使节!
不好!看来有人要对傅介子行不轨!
几乎来不及思考,谢琨珸立即点燃了桌上的油灯,随后大叫一声:“走水了!救命——走水啦!”
走廊另一端迅速传来了奔走声。
太好了,看来他还没进傅介子屋里。谢琨珸心想。
在有人破门而入的前一刻,谢琨珸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倒。
油灯顺势而落,狠狠摔在地上,火星迸溅,火苗“咻”地蹿起来,向四面八方蔓延。
谢琨珸回头,只见来的是谒舍掌柜。
……
“在下傅介子,是为汉朝骏马监,此次特领汉帝之命,出使盛产汗血宝马的大宛国求取良马。”
一听到这话,谒舍掌柜就勾起了嘴角。
既是汉使,那便大有油水可捞了。
在给傅介子一行人的晚膳里,有他特地加的迷药,想是他进了他们屋中也不会有所察觉,到时随身的财物便任他拿取了。
只是为了防身,他还特地带了把匕首。
……
谢琨珸一眼瞄见掌柜握在身后、还闪着寒光的匕首,心跳都漏了几拍,冷汗直流。
但愿傅介子没事。
两点火花跳到谢琨珸裙边,她急忙后退到走廊上,向东望见那间屋子门未被打开才放下心。
她卯足了力气大喊:“快来人啊——走水啦——都醒醒!”
谒舍掌柜带着颤抖的声音下楼:“我去取水!”
不少住客都被吵醒了,打开门看谢琨珸屋里明暗交替,露个头慌作一团。
谒舍的人们纷纷从院中井里打水灭火,娟罗挡在谢琨珸身前上下查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
谢琨珸按住娟罗的手,对她耳语几句“我找人有事,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今夜和你同宿,你不必来找我,我完事自会回来。”
说完谢琨珸就匆匆朝最东边的屋子跑去。
她观察过了,外面闹得乱哄哄,但傅介子几人还是不见踪影,要么已经遭遇不测要么就是被下药了。
好巧不巧,彼时傅介子刚悠悠转醒,脑袋还晕沉沉的,正疑惑外面怎么如此嘈杂,物品磕碰和泼水声不断。
他打开门,和谢琨珸撞个满怀。
“唔——”谢琨珸一惊,抬头看着疲态尽显的傅介子,一把将他推进屋里,又迅速反锁上门。
“谢姑娘……”
“有人要害你!”
傅介子只震惊了一刹就恢复冷静,他在艰难醒来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稍加思索便想到饭里被下了药。
他转身摸过桌上的油灯而后点燃,照亮了两人之间。
“谢姑娘请坐。”
谢琨珸稍稍迟疑就随着他一同坐下。
“谢姑娘可否同我讲清这来龙去脉?”傅介子诚恳问道。
“嗯。我…我夜里醒来透气,碰巧看见谒舍掌柜偷偷摸摸地往你屋里来…然后,然后……”
“然后就走水了?走水的是哪间房?”
“……我的房间。”谢琨珸头都要埋到地上了,她明白不能自圆其说的话就不会被信任。
“我急着想提醒你,结果太慌张,一不小心就把油灯碰倒了,然后就失火了。”
“原来是这样。”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谢琨珸看他的神情却还带着一丝怀疑。
“我相信你。”
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傅介子开口打断她的猜测。
谢琨珸很不可置信地抬头。微弱的烛光跳动,他的脸一半鲜明一半阴影,眼神中透露出认真,左眼角那颗痣也照旧。
谢琨珸出神地盯着他,双眼噙满泪水。
“你一定要小心,我就不打扰你了。”再呆下去,她的泪就憋不住了。
傅介子伸手拦住她“再等等吧,现在外面还很乱,估计火还没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