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璞！你这个没人要的杂种！惹本公子不悦，就是惹晋国国君不悦！”
黄土飞扬的土地上，一个身影蜷缩在地上，没有任何声息发出。
站在一侧的贵公子不停地喘气，还没休息一刻，脚下的动作再次朝着那个身影踢去。
“珏儿，他已经没了声息。若出了人命，长陵来人，让父亲如何交代？”
坐在牛车上的晋太子毋出声提醒，施暴的公子珏才停止。
一旁的士兵急忙上前查看，听到地上的人喘出粗气才松了一口气。
见地上的人还活着，公子珏立刻又来了精神。
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太子哥哥多虑了，他连个质子都不算，依本公子看，就是长陵的弃子！”
公子珏说完，张大嘴哈哈地笑着，还未笑完，就被一个身影猛然扑倒在地。
“公子璞不是弃子，他是用自己换取了他的父亲！”
公子珏回过神，看向跨坐在自己身上的人，立即一个翻身把来人压在地上。
“本公子差点忘了你！燕离，你说你这脸长得比女子还要美，这身上是不是也是如此？今日，本公子就扒了你的衣服让大家也瞧瞧这燕国水土养出的男子！”
公子珏嘿嘿地笑着，双手朝着燕离的腰间摸去。
“珏儿！胡闹！”
牛车上的太子毋快步下来，直接一把拉起公子珏。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燕离，尽管如此狼狈的景象，燕离依旧面如白玉，甚至还增添不少破碎之美。
太子毋立即用力地摇了摇头，他竟也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
“果真是妖孽！来人，公子璞与公子离冲撞了本太子，给本太子关去花楼！”
“太子哥哥！珏儿要再折磨一次秦璞！”
公子珏急忙开口请求，却换来了太子毋的呵斥。
“胡闹！他的父亲已经当了太子，若突然想起这个儿子，岂不是给了长陵攻打晋国的理由？多读点书吧，珏儿。”
太子毋说完，甩袖离开，留下公子珏咬牙切齿地看着被架走的二人，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肚子生出坏水来。
昏暗的花楼被打开，满脸青肿的秦璞与燕离被重重地扔在地板上。
地板发出吱呀声，也扬起了一层灰。
门被重重关上，花楼再次回到昏暗。
燕离借着微光从袖中拿出一瓶药粉，小心翼翼地走到秦璞身旁。
手指刚要触碰到秦璞，就被秦璞一把推开。
瘦弱的少年瘫倒在地板上，手中的药粉洒落了一半出来。
“可惜了。”燕离轻叹一口气。
“所有公子都避我如蛇蝎，你为何还要为我出头？我只是长陵的弃子，帮不了你任何。”
“因为我们是一路人，你因太俊俏，所以被欺辱。我因太貌美，所以被欺辱。”
燕离站起身，透过门缝朝着外面望去。
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引得秦璞一愣，又赶紧别过脸去。
燕离侧过头，眉眼带笑道：“公子珏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若想活着等他们来接，就好好上药。”
药瓶被稳稳地丢到秦璞的怀中，秦璞正要开口。
又听燕离继续道：“我只会用弩，可身上没有弩，只能算个废人。等下只能拜托公子璞护我，燕离在此谢过。”
“我也没有武器傍身，如何护你？”
秦璞没好气的回答，但还是很听话的给伤口上起了药。
“长陵王的第十四个儿子最擅长的就是用剑，你是他的儿子，你一定也会。”
听到此话，秦璞的手顿住，他警惕地抬头看向燕离。
“作为质子是不可习武，就算有一技之长也要隐瞒。公子离如此坦荡说出，就不怕我告到晋国国君那里？”
燕离却充耳不闻，反而在花楼中转悠起来。
秦璞更加警惕，甚至对他生出了杀心。
对方却已经开始欣赏着墙壁上的画，像是在此郊游一般。
“这是芍药，公子璞可听说过芍药的故事？”
燕离悠闲自得的询问，门外已经响起了蹑手蹑脚的动静。
“是火油的气味，你究竟怎么得罪了他？他竟要杀你！”
燕离刚说完，门外就响起了公子珏的笑声。
“燕离，本公子要杀的是你们两个！你们不死，难消本公子心头之恨！”
“两个？”燕离疑惑，“难道就因为我今日坐在了你身上？你就要杀我！其实，我也可以道歉。”
“道歉？”公子珏冷哼，“就是因为你们两个！本公子到如今都没有夫人！都怪你们！”
公子珏高声喊着，屋里的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公子珏只是喜欢欺辱质子。
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荒诞的理由。
“你没有夫人，关我与秦璞何事？我们二人还能左右了那女子们的想法不成？”
“她们个个都说喜欢你们其中一个，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她们还是要选你们！怎么能不怪你们？”
“公子珏，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并不是要选我们二人，而是刀的问题。”
燕离继续和公子珏说着，秦璞已经飞向房梁，借着月光寻找出口。
门外的公子珏和士兵并未发觉，公子珏还在思考燕离的话。
“那……那她们房中还挂满了你们二人的画像，这作何解释？”
“画像？好看吗？”燕离开口。
“好看，连你左脸的疤，还有秦璞的鼻头痣都在。”
“我的疤都画了？看来是真的把我记在了心中，一面之缘是记不住我的疤。”
燕离轻声叹气，公子珏竟盘腿坐在了门外，继续和燕离聊着，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
“如今全天下都知晓我公子珏讨不到夫人，更没有世家女子愿意与我相看。”
“燕离有一个法子。”
“你有法子？”公子珏双眼明亮地站起，“公子离请讲，只要本公子能办到！”
燕离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秦璞，秦璞摇了摇头，可见是没有找到出口。
燕离轻叹一口气，他原本是想激怒一下公子珏，然后逃跑。
既然如此，只能真的出一个法子了。
“你三日内不要发火，不要骂人，不要打人。然后换掉身上那如同武夫一样的衣袍，换一身锦袍。”
公子珏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带着尘土的衣袍，又回想着燕离的衣袍，便重重点了点头。
“好，还有什么？”
“把佩刀换了，换成玉佩和折扇，再学着几首诗经唱着。”
“就这样？”公子珏有些怀疑。
“对，女子温柔，当然也喜欢温柔的男子，最好这温柔只对她一人。”
燕离认真的回答，公子珏看向身旁的士兵，几个士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好，本公子暂且信你一次！我们走，若这法子不行，本公子一定要你们好看！”
公子珏刚刚转身，又看向身旁的士兵道：“那火油香呢？”
士兵指了指门缝中卡着的木条道：“已经放上了。”
“放上了？本公子不是说等一下吗？就你手快！”
公子珏用力的朝着士兵的头上打去，随即转身走向门缝道：“你们放心，本公子是守信之人。门外有士兵把守，不会有人来。明日醒来，你们二人要穿好衣袍。”
公子珏说完，直接转身快步离去。
留下一脸懵的燕离，还有房梁上已经有些脸色涨红的秦璞。
“什么叫火油香？”
“就是迷香！公子珏这个混蛋，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秦璞压下喉咙的干涩，看向燕离的眼神逐渐迷离。
“迷香为何会让我有些燥热？难道有令人意乱神迷的作用？”
燕离扯开了腰带，白色的锦袍顺着肩膀滑下，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
“燕离！你给衣袍穿上！”
秦璞紧紧地抓着房梁的木头，手指嵌进了木头都不知晓，眼神一刻都离不开下面的燕离。
“你我都是男子，看来天气要热了，房梁上会不会凉爽许多？”
燕离说完，褪下衣袍飞身上了房梁。
一股幽幽的芍药香窜入秦璞鼻尖，秦璞立即就要飞身跃下，却被燕离紧紧拉住手腕。
“公子璞，你知道芍药的故事吗？”
“什么芍药？我不想知道！”
秦璞不悦地推开燕离的手，正要下去，却听到了男子的啜泣声。
他僵硬地回头，便看到燕离穿着里衣，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此刻竟水汪汪的。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一滴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你……你为何哭？”
“芍药是我心中的故事，我想讲给你听。”
秦璞看着燕离的脸，此刻他竟清醒了不少。
见燕离如此悲伤，自己驳了他的面子也是不妥。
“好，我听。”
“燕国有一个绝色女子，因家中是武器世家，她又不会女子温柔贤淑那一套，无人敢娶。后来，太子谋反，王宫只有一位受宠的公子抵抗。女子带着一把弩杀进了王宫，护在那位公子身前，后来太子被诛杀，受宠的公子成为太子……”
“那位绝色女子成了太子的夫人？”秦璞出声询问。
燕离轻轻地摇了摇头。
“太子的夫人必须是燕国人，可是那位女子不是。后来女子生下了一个孩子，燕国国君视这个孩子为王室耻辱，就送女子和孩子来了晋国。”
听到此处，秦璞侧眸看向燕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燕离察觉到了秦璞的眼神，便嘴角翘起笑道：“对，那个孩子就是我。如今太子成了国君，可我这个孩子还是没有被接走。听说，他有了三个孩子，每个身体都很好。”
“芍药是你母亲的名字吗？”
“我母亲叫月，芍药是那个国君给的承诺，寓意久别就会重逢。可抱着芍药来晋国的女子都死了，他还是没有实现承诺。”
燕离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目光灼灼地看向秦璞。
“公子璞，我有时在想，怎么才能没有战争的存在？怎么才能不骨肉分离？可是想了好久，都没有答案。”
秦璞躲开燕离的眼神，认真的回答道：“天下统一，战争就会消失。”
“天下统一？”
“对，天下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