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远点！他跟他母亲一样，只会勾引人。”
守在府邸门前的女子被一位妇人用力地拉走，燕离缓步走出质子府。
如今这座府邸只有他一人居住，秦璞的东西全部都被搬走，除了他送给秦璞的东西。
燕离抱着一包小玩意儿走向街角处的乞儿身旁，几个乞儿脸色发黄，浑身脏污。
“这些都是府中不用的物件，你们拿去换钱，或者丢掉。”
听到此话，乞儿直接夺下燕离手中的包裹，围成一圈认真的挑拣着。
一把雕刻着芍药的木剑被丢了出来，燕离缓缓蹲下捡起，木剑小小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玩意儿。
“美人姐姐，这个可以给我吗？”
一声怯懦的声音响起，燕离侧眸看向矮矮的小孩。
小孩子的头发被剪到只剩一寸，整个人瘦瘦小小的，一双懵懂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我是男子，你应叫我哥哥。”
燕离蹲下身，眸子对上小孩的眸子时，他的心口一顿。
这双眼睛实在与秦璞太像，若不是秦璞未到成婚的年纪，他真的怀疑这就是他的孩子。
“美人哥哥，这个木剑可以给我吗？母亲要死了，我需要它去买药。”
小孩说着，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通红，泪水滴落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两道白印。
这个场景又让燕离想起自己母亲死去的那夜，他也是这样慌乱无措，到处求医。
也是那夜，秦璞打开了门……
“若它对您很重要，我就不要了。”
小孩说完，朝着燕离行了一礼，便挤进乞儿堆中要去拿一个物件，还未突破第一层就被几个乞儿重重的打倒在地上。
“你们做什么？为何要动手？他的母亲都要病死了！”
燕离怒斥几人，可这些乞儿只是瞥了他一眼，直接啐了一口在地上喊道：“每日要死的人多了去了，若让给他，死的就是我们。他那个病恹恹的母亲，死了反而少吃点粮食。”
燕离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些乞儿，他才发现，这些乞儿虽然都是孩童模样，但都已经没了稚嫩模样。
“公子，我不要了，我再去求求医师，我不要了。”
被打倒的孩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一个轱辘起身就朝着医馆方向跑去。
“公子离，太子有请。”
太子殿中的宦官缓步走来，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燕离看着四处跑窜的乞儿，心中闷堵更多，他看向宦官冷声回道。
“不去。”
燕离说完，就要朝着那个小孩离开的方向追去，却被宦官拉住。
“公子离，是去往王宫，国君在宫中等您。”
“他寻我做什么？你们太子就不怕我告发他？失了太子之位？”
宦官闻言，立即笑着摇了摇头。
“奴知道公子离不会这样做，毕竟作为质子传出这样不雅的事情，回到燕国，您想做的事情，就做不得了。”
“你们晋国真的都是疯子！疯子！”
燕离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深深的朝着小孩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甩袖跟着宦官离开。
去往长陵路上的牛车上，秦璞把所有箱子扒了一遍。
“璞儿，你究竟要找什么？”
秦璞微微愣住，又再次确认了一番才开口道：“床榻上的物件，还有一把芍药图案的小木剑。”
秦璞激动地比划着，妱姬不由掩嘴笑出声。
“璞儿，你明年就到了议亲的年纪，怎么还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母亲，您没有带上那些物件吗？”
妱姬摇了摇头回道：“没有，箱子有限。你父亲如今是太子，回到长陵要什么没有？何必在乎那些！”
得到确定的答案，秦璞泄了气，他张了张嘴，但好像说什么也没用了。
晋王的书房中，燕离端坐在一侧，晋王举着书简认真地看着，余光却一直打量着他。
书简被握到浸染了汗水，晋王都没发觉。
太子毋则是跪在正中央，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燕离有些坐立难安，毕竟自己一个质子被赐了坐，太子却跪着受罚，任谁看了都觉得于理不合。
“燕离，你为何不像你母亲一样穿青色衣袍？”
晋王终于开口，燕离立刻就要起身行礼回话，又被晋王挥手免礼。
燕离只好又坐下，朝着晋王颔首回道：“孩儿不喜青色。”
“不喜？”晋王放下书简，一旁的宦官急忙上前收走，又端上一杯茶水轻放在书案上。
晋王端起茶水，浅饮一口继续道：“寡人觉得你穿青色好看，以后就多多穿青色进宫来。”
听到此话，太子毋与燕离同时看向晋王。
“寡人乏了，太子等上半刻回去，离儿就先行离开。”
晋王说完，起身朝着寝殿走去，留下两个一脸懵的人。
“燕离，你不要……”
太子毋还未说完，就听到晋王中气十足的声音。
“太子禁言！”
燕离缓缓起身，轻轻地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袍，便快步离去。
出宫的路上，不少士兵和宦官甚至侍女都看着他窃窃私语。
平日虽然也受人瞩目，只是今日所有人都很奇怪。
燕离袖中的手握的更紧，如今他是质子，就算晋王此刻下令诛杀他，他那个远在燕国的父亲也不会起兵讨伐。
或许，他正在与那三个孩子其乐融融，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孩子在受苦。
燕离想着，很快便回到了府邸，正要抬脚进府时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朝着血腥气的方向走去，在街角处看到几个乞儿正在用力地捶打地上的小孩。
“小杂种！你母亲死了关我们什么事？你竟然咬我们！打死你！”
几个个头比较高的乞儿口中骂骂咧咧，不少百姓笑着围观，甚至还有叫好声。
燕离听到这些对话，便想到了进宫前遇见的那个小孩，他立即上前推开几个乞儿。
乞儿们还想还手，但想到今日看到他是跟着宦官进宫，便都大骂了一句快步离开。
地上的小孩被打到奄奄一息，身下的血迹染红了土地。
“公子，我的母亲死了。医师说，若再早上半刻，她就不会死。”
小孩低声说着，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抱怨。
燕离见状，赶紧抱起小孩朝着不远处的医馆走去。
“公子，你的衣袍真好看，可惜被我的脏血染红了。”
小孩说完，便在燕离怀中昏死过去。
燕离的脚步更快，这一幕被到处闲逛的公子珏看到。
公子珏伸着头看向燕离的背影，随便拉住一个看热闹的妇人询问。
“那可是公子离？他怀中的小孩是是谁？”
“回公子，是一个乞儿。”
“乞儿？”
公子珏蹙眉，他更加好奇，这燕离怎么会救一个乞儿？
“那个乞儿的母亲死了，就来找其他乞儿打架，就被打成了那样。这公子离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觉得同病相怜吧。”
妇人叹了一口气，便抹着眼角的泪水离开。
公子珏却笑得癫狂，他拉住身旁的士兵道：“你在这里盯着，若他带那个乞儿回府，速速回来告知本公子。”
公子珏打开折扇，朝着酒楼走去，肚子里又生出了坏水来。
医馆中，医师正在给乞儿医治，隔着帘子，燕离面色沉重地坐着。
他必须想一个回到燕国的法子，今日晋王的异样，恐怕真的会如那个宦官所说，若真的传出了不雅事情，自己就真的别想回到燕国。
“公子，这孩子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不过，要休养一段日子，女子恢复要慢一些。”
医师低声说着，走神的燕离闻言，并未听清楚医师的话，只是听到了要休养。
他看向昏睡的小孩，又想到他的那双眼睛，秦璞走了，自己养一个乞儿作伴也不错。
燕离抱着小孩回到府邸，小孩的衣物已经在处理伤口的时候换了干净的。
他就直接把小孩放在床榻上，便离开了房间。
府邸外，士兵快步离开。
“他果真带着那乞儿回了府邸！”
公子珏兴奋地笑着，手中的折扇被捏到变了形都没有发现。
“你日日去盯着，只要那乞儿在府邸超过一个月，就去散消息给百姓。”
“是何消息？”士兵询问。
公子珏眼中闪过喜意道：“就说这公子离有龙阳之好，之前是跟长陵公子璞，如今公子璞离开便养了小倌在府邸。”
“公子，燕国与晋国最痛恨的就是龙阳之好之人，若真的这样传，国君会要了他的性命！”
士兵担忧开口，惹得公子珏一脚踢向他。
“本公子就是要他性命！只要他一日不死，这世家女子都还会守着他。如今秦璞离开，本公子以为就少了一个对手，没想到那群女子竟全部开始守这燕离，只等他到了年岁！”
公子珏咬牙切齿，回想着那些女子痴狂的模样，更让公子珏愤恨。
一月有余之后，晋阳城还真的传起了燕离有龙阳的癖好。
一时间，晋阳城男子唾弃质子府邸，女子心碎烧画像。
倒还有痴情的，整日守在府邸门口只求燕离否认这些传闻。
始作俑者公子珏异常兴奋，每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一句：“父亲可抓了燕离行刑？”
“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