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叶帆?”

    一道高昂的女声让出神的叶帆吓得差点跳起来。

    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女生。顶着丸子头,一身燕麦色毛呢大衣,里面一件白色羊绒连衣裙,眼睛圆圆嘴唇小小。

    很俏皮可爱的女生,而且看着有点熟悉。

    “王欣怡?”叶帆在脑海里搜罗了半天,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记起前些日子,他还主动和对方联系过。

    但是隔着手机聊两句,和见到真人是不一样的。

    眼前的人一瞬间把叶帆拉进了一段模糊灰暗的时光里。叶帆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那时总能见到她,总是听到有人称呼她“怡怡”。

    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到回忆起来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记忆里的故人还是如此年轻,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真是你?我还担心认错人了呢,看了好一会儿。”王欣怡拉着男朋友走上前,“上次你给我发消息之后,又没音信了。上周同学会你也没来,你不知道我们这群女生多失望。”

    叶帆心绪不定,下意识反问:“旁边这个是?”既然已经是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为什么还会再见到呢?

    王欣怡抱住旁边人的胳膊,甜蜜地说:“这是我男朋友,刘骏驰。骏驰,这是我大学同学,叶帆。长得很好看吧,当年可受我们班女生欢迎了,都恨不得天天追着他跑!”

    刘骏驰上下打量一番,不就是烫了个小卷毛,尖下巴么,哪里好看。心里犯起酸味,敷衍道:“你好。”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好不好,为什么还是男朋友?

    王欣怡看着男朋友一番作态,暗地里掐他胳膊,脸上笑得更甜:“凡凡,不好意思,刚刚我们还吵了一架,他心情不好,别介意,他就这幅死德行。”

    刘骏驰敢怒不敢言,只能偏过头表示气愤。

    叶帆勉强笑笑,道:“恭喜恭喜,日子定下来了吗?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还早着呢,但是一定要请你来的,幸好今天遇到你了,不然我就得厚着脸皮去仙女镇找你了。”

    王欣怡松开那个生闷气的男朋友,靠近叶帆,说:“你一到,我们班那群女生肯定都得来,我得多收多少红包呀!”

    王欣怡的玩笑让叶帆有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她大约那时也很爱笑,也喜欢拉着他开玩笑。

    但是太久了,他已经不适应了,这种玩笑话只会让他感觉疲累,兴不起一丝回应的力气。

    叶帆后退了一步,试图离靠近的王欣怡远一些。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好远离这些人这些事。

    王欣怡毫无察觉,继续说得兴奋:“到时候我把捧花留给你呀。我记得大学那会儿我们就说过这个事儿。”

    “过来吧你,懂不懂眼色。”一旁的刘骏驰看不下去,直接把女朋友拉了过来,按着脑袋控住。

    王欣怡懵懵地瞧了一眼刘骏驰,又回头望向叶帆。才发现叶帆一脸冷漠,甚至带了些烦躁。眼神避开了她,直直盯着地面,神色有些不对劲,“叶帆?你……”

    叶帆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很好,不是有意给王欣怡难堪,想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毫不失礼,就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

    但是,他更想后退一步。他只想像一个难看的乌龟一样躲进壳里,不被看见。

    大概在外人看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怪异孤僻的可笑小丑了吧。

    那时候毕竟是很久的事情了,他不想再理会,离得远远的,才安全。

    叶帆已经很少遇到这样的窘境了。

    对面关切的,警惕又恼火的这些目光,和细微的肢体动作,都让他感觉无所遁形。而他只能看着地面,眼神不敢接触到一分。

    “原来你们认识吗?世界果真很小。”

    叶帆猛地抬头,看见盛方乾走过来。

    盛方乾刚刚好站在他的前方,叶帆的视线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单纯的黑色的背影。

    盛方乾一身黑色的运动服,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脸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表弟?”刘骏驰也惊讶,“你们认识?”

    盛方乾边擦着汗边回答:“嗯,他在我那儿住。听大姨说你们要订婚了?”

    被盛方乾接过了这场谈话,叶帆松了口气,调整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些。

    刘骏驰向双盛方乾介绍:“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王欣怡,我的未婚妻。你们之前见过一次,中秋在我家吃饭的时候,还有一起拍了照,记得吗?”

    盛方乾点点头:“大姨一提到表嫂就笑得合不拢嘴。表嫂,你好。”

    王欣怡对刚才的事情有点在意,思绪还停留在叶帆身上。

    等她把眼睛从叶帆转到他身前的男人身上,发觉眼前一亮:“你好!表弟!”上次太紧张没注意到,长得真帅!

    刘骏驰听声就知道有人要犯花痴,翻了个白眼,赶紧从女朋友包里拿出请帖:“我们来是送订婚宴帖子的,我说一个电话的事情,怡怡觉得还没有和你正式见过面,一定要上门送来。”

    “知道了,表嫂人好,你偷着乐吧。”盛方乾接过来看了看:订婚宴安排在11月20日,五天之后。

    “你就不能笑笑?面无表情地说这种句话,我看着有点瘆人。”刘骏驰夸张地搓搓胳膊。

    “有病去吃药。”盛方乾白了他一眼,“我这边会先请假,但是这个月已经开始轮休,我原本今天休息都被拉过去忙了大半天。所以不敢保证一定到。”

    “我会记得给你带一份。知道你冬天更忙,理解。但是明年我结婚你一定得是伴郎,要是不来我就延期。”刘骏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送到就行,我们先走了。”

    “不留下吃个饭?”盛方乾瞧着就要拉着未婚妻走的表哥,“正好我要去买菜,给你露一手?”

    “表弟还会做饭?我们——”王欣怡有些惊奇。

    “走啦走啦,我们去吃你爱吃的那家火锅,他们家开了新店你还没去过吧。盛方乾家的饭没有辣椒不好吃,你吃不惯的。”刘骏驰硬是哄着一步三回头的王欣怡走了。

    看着他们离开,盛方乾用请帖拍了拍手心,对刘骏驰吃醋的心思门儿清。

    从小就是小心眼儿,什么东西都护得紧,生怕他抢。

    “走吧,去买菜回家。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可以。”叶帆看着前面的身影,想着或许应该说声谢谢。

    算了吧,或许别人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正常打招呼。要是这么一说,反而麻烦,还得费力解释这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等买菜回到住处时,叶帆感觉轻松了两分。至少在这里,他可以关上门,不会碰见那些让他不想再见的人。

    哪怕这里不是黑色,就是灰色,但还是能让人心安几分。

    而且叶帆洗菜时发现,厨房里的水龙头应该是换了新的,开到最大,水流都不会再溅水花出来。

    用起来感觉舒服了许多。

    晚上,主卧,盛方乾的寝室里。

    刘骏驰给盛方乾打了电话,为了白天的事情。

    “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关心一下,上午那个叶帆,你们什么关系?”这个表弟从小就离经叛道的,刘骏驰觉得他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盛方乾坐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问他做什么?”

    “感觉有情况啊。”刘骏驰哂笑,隔老远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过来就挡在那个卷头发面前,生怕有人吃了他似的:“那么护着他。”

    “没什么关系,他在我那儿租了房子。”

    “租房子?你缺钱了?”

    “嗯,借个20万。”

    “先叫声爹来听听。我怎么不信呢?你是那种会把房子租出去的人?”刘骏驰想了想,强调:“肯定不对,前两年我说让朋友过来住一阵子,你都不肯。他不是你找的男人吧?”

    “嗯,猜对了,恭喜。”

    “别闹!说实话,信不信我过来揍你。”

    “来,我们正好练练。”盛方乾回应,“我们不是,放心吧。”

    刘骏驰好歹松了口气,知道他表弟不会跟他说谎:“不是就行。但是你注意一下,我觉得这人有点怪。怡怡说是她的大学同学,玩得特别好,但是问起具体情况来又是吞吞吐吐的,里面可能有事儿,你小心点儿。”

    “你把他当成我弟弟。要是知道了什么事儿就说一声。”

    刘骏驰嘲笑他:“你真行!亲弟弟不闻不问,弄一假弟弟在身边,别最后真成情弟弟了。你爸妈不得被你再气死一回。”

    因为盛方乾工作的事,这一家子人到现在就还隔着气。

    “别嘴贱。不要拿他开玩笑。”盛方乾皱眉。

    “靠,真这么护着?他什么来路啊,你宝贝成这样?”

    盛方乾沉默良久,回了一句:“算是,我欠他的。”

    “行嘞,我算是多管闲事了,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有时间出来吃个饭。挂了。”

    【2023.11.15日记:怡怡,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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