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四周空荡,墙上隐约闪烁着黑绿的波浪,独独正中间伫立一方长方形的黑箱。叶帆站在门口,竭力停止,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朝里面走去。
熟悉的恐惧渐渐蔓延至全身。
地上泛起水一样的波澜,走过的地方留下草地伏倒般的痕迹,带着一股温热的湿滑感,就像跗骨之蛆般的恶心。
离那块黑箱子越来越近,叶帆的手开始抽搐,身体被恐惧占据,大脑空白,思维逐渐脱离,升高。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只手靠近了箱子,还未触碰到,箱子就被猛地掀开,露出里面无数只青斑长手,那些手扭曲着缠绕着哭嚎着向箱子外的叶帆袭来,带起黑绿色的黏稠波浪,将叶帆彻底缠住,拖入黑绿色液体中窒息。
叶帆感受着窒息的痛苦,又从另一视角冷眼旁观。
循环往复,不断轮回。
睁眼时,叶帆一身黏腻。汗液浸透了睡衣,浑身冰凉。叶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才慢慢缓过神来。
整宿的噩梦让他疲倦不堪。
叶帆使劲捏揉着太阳穴,缓解莫名的胀痛感。不由地叹气:还不如失眠。
起床吧,今天还有正事。叶帆的手在床上摸索着衣服。
嗯?
衣服呢?
叶帆起身,发现衣服又不知什么时候被整齐挂在了衣帽架上。他习惯性扫了一眼床头柜——依旧是黑色调的那种——素描本和笔也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
好吧。叶帆使劲搓搓脸颊,希望让麻木混沌的脑袋更清醒一些。
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叶帆缩手缩脚地下床换衣服,望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雨。
冬天实在不是个好季节,要是没有这个季节就好了,他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去房间对面的卫生间收拾洗漱好,临近11点。
天气不好,配上黑白灰的家具,客厅里就更显阴暗,仿佛随时会从哪儿跳出几个不详的可怕东西。
叶帆打开客厅的大灯,明亮的灯光瞬时就驱散了那种微妙的错觉。路过客厅,进厨房里弄早午饭。
饭菜是头一天剩下的。
房子的主人做饭,每天总会剩下不少,叶帆也就偷懒地在第二天中午解决这些。不用自己费时间做饭,还可以不浪费粮食。
饭桌上,叶帆吃着热好的饭菜,不由地出神。
自从搬进这里,叶帆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一种离奇懒散的生活方式,需要做的事情就两件:打扫打扫卫生,没菜的时候出去买个菜。最近几天还多了一件:喂猫。
没有目标,没有工作,有时候一整天连门都不用出。失眠了可以在第二天用一上午的时间补补,加上下午也行。
只要冰箱里有菜有肉就行,这是盛方乾的唯一要求。
等这位好心房东回来,然后按着要求洗洗菜,就会得到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最后吃完了再洗个碗,又可以窝进沙发或者房间里,发呆或者睡觉。
这种混乱的作息,颓废的生活,长时间下去,人大概就真的废了吧。
但是今天有一件不大的事情:Rob要过来一趟。
度过半个多月的无所事事的日子,这么件事情,居然让叶帆奇异的有一种微小的兴奋感。
饭后想收拾收拾屋子,发现没什么可以做的。卫生是他在负责,但是另一个人却永远会把自己的那部分整理好。
叶帆最终选择提着猫粮出门。天气不好,叶帆在毛衣外面加了一件外套,还戴了顶鸭舌帽。
但是等出了门,风一吹,叶帆冷得立马就把外套帽子一起往脑袋上扣。
还是有点冷,但是懒得去换衣服了。这才11月,就有了寒冬的迹象。
休息走廊的塑料盘子已经空了,旁边还有两只小流浪偎在一起取暖,一只橘猫一只白猫,看起来还胖嘟嘟的。看见叶帆来了,不但不避人,还喵喵叫地迎上去。
看来是认出了每天来投喂他们的人。
叶帆倒了猫粮,蹲在一旁看它们埋头大口吃着,小心地伸手去摸摸那只橘猫,小声说:“我摸摸你,不能咬我。”
橘猫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丝毫没有戒备心。叶帆的手指慢慢地落在它后背上。
手感很奇妙,和毛绒玩具完全不同的触感。手下顺滑的皮毛犹如水流,更是温热的,柔软的,能让人体会这是一条热的,会动的,活的生命。
叶帆轻轻顺着脊背往后摸,橘猫的尾巴立马竖起来,有意无意的扫着叶帆的手腕。
有点痒。
橘猫的回应让叶帆心情大好。他勾起嘴角,继续往后把尾巴也摸了一遍。然后又从头部开始往后撸。
这是如此的神奇,它仿佛能感受你的喜爱,并给以回馈,心就在此刻融化,涨满柔软和温情,你和它之间就建立了一种细小的联系。
叶帆终于知道那些爱猫人士的感受了。只要触摸着这些可爱的猫咪,就能感受到幸福,怎么能不爱它们呢?
叶帆愉快起身,拎着袋子去了其他的投食点。
喂了这几天,叶帆也发现小区里不只是他们,也有一些人也会在这些地点投放食物。
这是个很让人高兴的发现,虽然叶帆从没有碰见过他们,但是却有种做着相同事情的默契。
下午两点过十分,Rob过来了,叶帆在小区门口接到他。Rob是典型的英国男人,棕发蓝眼,五官深邃,背着个黑色背包。
他今天晚上九点从这边飞的航班,直飞英国,之前打电话说要过来吃个晚饭。
就为了这个晚饭,他从北方一路飞到南方,吃完后又得从这里出发,去坐10个小时的跨国飞机。
“帆,你看起来可爱极了!”Rob一见到叶帆,就狠狠来了个拥抱。“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但是我不喜欢可爱这个词,你要不换一个?”叶帆笑着用力回抱。“还有,你该剔胡子了。”
Rob年龄只比叶帆大了十岁左右,但是众所周知,络腮胡使人衰老二十年。
“我喜欢我的胡子。”Rob坏笑着一把揭开叶帆的两层帽子,按着他,狠狠揉乱那头黑色卷发。
叶帆按住头奋力躲开,喊道:“Rob!”
Rob笑着把帽子盖回他头上:“这是报复!没良心的小家伙,谁让你把我供出来的?不然我还能在Aurora那儿多待几天。”
Aurora是顾晨曦的英文名,听说是Rob给她取的,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寓意“黎明的女神”。
叶帆领着Rob往里面走,一边整理头发,戴好帽子,“所以你是被顾晨曦赶出来的?”
“是的,托你的福。Aurora埋怨我给你出了馊主意,让你乱来一通。”Rob一路走一路看,发出感叹:“这里环境真不错,冬天了也有这么多绿植。就是没有暖气。你们的政府为什么只给北方供暖?我觉得南方也很寒冷。”
“南方人表示不知道但是也想要。你的行李呢,只有一个背包?”叶帆笑着带人走进电梯,按下数字6键。
“男人就要简装便行,一个包足够了。”
站在5602标牌的门口前,叶帆用指纹打开门,侧身邀请Rob进去:“到了,我现在住在这里。”
Rob一进屋子,就对着装修风格发出赞叹:“真酷!你的房东肯定是个冷酷的家伙!”
“算是吧。”叶帆想起那张少有表情的脸,有时候是挺冷的。“你需要休息一会儿吗?可以在我房间里睡一会儿,我今天新换了床单。”
“谢谢,你太贴心了,飞机真让人难受。”Rob站在客厅里,指指旁边的过道:“哪个是你的房间?”
“右手边第一间。”叶帆带着Rob走过去,“里面第二间是房东的寝室。左边第一间是卫生间,里面还有一间,放了很多健身器材。”
“房东先生热爱健身?”
“我看他有时候会进去呆一段时间,应该算热爱吧。”叶帆领着人进去,“我房间里的东西都可以使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在外面。”
“哦,谢谢,你太客气了。”
“不用谢。”叶帆替他关上门。
Rob虽然很疲倦,却没有马上躺下休息,而是站在房间里,环视四周。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组衣柜,一张床,床头柜上放着素描本和一些小东西。
床对面是一张书桌,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衣帽架。大大的窗户投射进光线,打在床上。
窗户不错,有太阳的话就能躺在床上晒太阳。
Rob踱步到书桌前坐下,书桌上的东西不多,电脑,充电器,充电宝,水杯和一瓶褪黑素。
除此以外,并无其他的私人物品。似乎这里的主人并不打算久待,所以不肯留下太多私人物品。也不肯劳心布置。
另一边,叶帆坐在沙发上有些烦恼,晚上吃什么?周边有什么好吃的吗?Rob可能不想再折腾,要不点外卖?
当然,Rob也见识过叶帆的厨艺,并明确表示无法欣赏,所以做饭是早被排除的选项。
思索间,门口传来“滴”的一声,随即门被打开,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神情沉静冷淡。
是盛方乾回来了。
这是叶帆第二次见他穿西装,笔挺而威严。今天不是特意请假去亲戚的订婚宴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盛方乾随手关上门,见他呆呆坐在沙发上,问:“只有你一个人?你朋友没来?”
“他来了,在我房间休息会儿。”叶帆站起来。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叶帆询问过房东的意见,才敢把Rob往这里领。
“晚上你计划好吃什么了吗?”盛方乾脱掉外套,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叶帆诚实地摇摇头。
“不知道吃什么就在家里吃,冰箱里还有菜。有什么想吃的现在去买也来得及。”盛方乾手上没停,继续解开袖口,把袖子一道一道挽起来。
叶帆在旁边看得呆呆的,修长的指节不停在他眼前晃动,变换不同的角度展示着。
盛方乾抬头,看叶帆又在发呆:“你想吃什么?”
“呃,我,我都可以。”叶帆转过视线,落在地上。
“来帮忙。”
“哦,好。”
【2023.11.20日记:做个梦也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