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还是被盛方乾拖出去跑步了。
冰凉的夜,累成狗的叶帆。
看着旁边神色如常,步履悠闲的盛方乾,叶帆插着腰直不起身地喘气,呼出的白气飘散在空气里。
他心里升起一股子愤慨:以后都要过这样的生活了?
叶帆偏头偷瞧盛方乾。
路灯下,原本立体的五官此刻更加深邃,那双眼睛更是不用言语,仿佛就能感受到里面含着的丝丝缕缕的情愫。
闭了闭眼,叶帆算是真切体会到了,这张冷淡帅气的脸,那双看似含情的眼睛,就是对盛方乾最大的误解。
强制版“家养小精灵”,才是他的本质。
回家出电梯口的时候,又遇到了5601的邻居。
邻居还是长发飘飘,只不过换了一身淡紫色的长款纱裙,看起来温柔漂亮。
和早上那个酷炫的拽姐截然不同。
“回来了?”这位邻居还主动打了招呼,声音同样温柔,带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沉静。
让叶帆想到了顾晨曦。顾晨曦的声音也有这种如大海般包容的沉静特点。
“嗯。你今天下班挺晚。”盛方乾回答,顺势开了门。
“要工作,没办法。回见。”说话间,这位邻居已经开门进去了。
等两人进门后,叶帆还一脸惊奇,指着门口问盛方乾:“那个邻居,她现在的态度和早上完全不同。”
“可能吧。”盛方乾推着他拐过客厅,直奔卫生间,“快去洗澡,一身汗别感冒了。”
“好,马上。”
果然是小精灵。
开始晚上跑步以后,不得不说,睡眠质量有一些改善,入睡没那么困难了,只是半夜醒了还是睡不着。
当然,早起还是有点困难。
还有那一大袋不同品牌的奶粉。不得不说,各有各的难喝。
好在,盼了几天的地热垫终于到了。
把地热垫搬回家,铺在沙发前,擦干净再插上电,往那儿一坐。叶帆靠着沙发,舒服得叹息。
正好将之前的速写拿出来完善。
叶帆拿出这些天的速写翻看,在一堆纸张之间选了比较满意的猫儿,把其他的象牙红,腊梅和人物的速写都放在一边。
固定好素描纸,开始一点点将画纸上简单轮廓的小猫添加更多的细节,利用光影和纹理的细节去表现出质感。
盛方乾下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前那个沉迷于画画的人,坐在浅木色的地垫上,神色认真,眉眼舒展,手上动作快速熟练地画着什么。
看起来还不错。盛方乾在沙发扶手上坐下——那张地热垫实在巨大,基本占据了沙发前的所有空间。
盛方乾的动作惊动了作画的叶帆。
“你回来了?看看,还不错吧。”叶帆回头,兴奋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但是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了?”
盛方乾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好像很暗淡,很难受。
“有点不舒服。我能进去吗?”盛方乾指指地垫。
“当然。我,你需要吃点什么吗?”叶帆有点紧张,不知道如何能让这个人更舒服一些。
“不用。”盛方乾脱下鞋子,穿着袜子走进地热垫。暖和的热气立刻从脚底传上来。
叶帆抬头盯着站在他身边的人,“你怎么了?”
意识到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叶帆有些懊恼。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去应对别人向他展示出来的困境。
事实上很多时候,他连自己都应付不了。
盛方乾选择坐在了沙发上。准确的说,他长腿一跨,坐在了叶帆的背后。
叶帆身体发僵,头顶的呼吸把他的思绪打乱得七零八碎。
盛方乾的手肘撑在腿上,双手正好可以搭在叶帆的头顶上。事实上,那双手也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眼前越来越长的卷发。
“我想在这儿坐坐,可以吗?”
声音低哑,紧绷。这个人的情绪的确不好。
叶帆顶着那双骚扰他头发的手,忘了画画,也不敢回头。“可,可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你的头发长了,画画的时候不挡眼睛吗?”
“有点,还好吧。”叶帆瞟瞟眼前的卷发,不是说留长了好看吗?
“我们待会儿出去买几个发夹子,你画画的时候可以夹起来。”
“那倒不用。”叶帆随手把画架上固定素描纸的夹子取了一个下来。
盛方乾顺势接过,小心地扒拉着,把前面的头发理上去,用夹子别住。
“等再长一点,你可以扎起来。你的头颅形状很好,饱满圆润,半扎或者全扎起来,都会很好看。”
这种硬核夸赞,使叶帆有点脸红。又觉得身后人今天的话有点密,或许这是他独特的调节情绪的方式?
“你的头发是后来烫卷的吗?”
“不是,我从小就是卷发。”叶帆试着多说一些,“很难打理的,总是乱糟糟的。以前有一段时间,我还会定期去烫直,感觉会顺滑很多。但是他们说丑死了。”
“现在还去烫吗?”
“早没有了。烫头发还是太麻烦了,后来就懒得搭理它,长了就去剪短。”
叶帆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客厅一阵沉默。
盛方乾的手指开始穿插进发丝间,将叶帆的头发从头到尾的往后捋,轻柔而缓慢。
叶帆磕磕绊绊地重新开了个话题:“那个,地热垫很棒,谢谢你。”
“你自己买的,谢我干什么。”盛方乾垂着眼回答,双手摆弄着指间的发丝,鼻尖能闻到一股若有如无的味道。“你看看家里还缺什么,添置上就是。”
家里还缺什么?家里?
叶帆被这些用词砸得发晕,嘴上随意找了个话题:“我想问一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问。”
“你是喜欢这种装修风格吗?不是黑色就是灰色的。”叶帆问完就有点后悔,这样埋怨式的问题太失礼了。
“不好意思,我没其他意思。”叶帆捏紧手中的笔,盛方乾似乎无限的包容让他开始得意忘形了。
“家里的装修?”盛方乾环顾四周,目光又回到手里的卷发上。“我没有经验,看着耐脏好打理就选了。”
“你要是不喜欢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去重新选。时间也久了,家里很多东西都可以换一换了。”
叶帆张了张嘴巴,没能吐出一个字。盛方乾的话说到这儿,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什么来。
面前是一幅基本完成的画,一只坐在地上惬意舔着爪子的小猫。
身后,只有来自指尖的触感,但是身侧的腿,偶尔摩擦到肩膀的手臂,头顶上的呼吸和说话的气流,让叶帆恍惚间感觉被包裹在盛方乾的怀里。
良久,叶帆才找到可以用以回答的词句:“好啊,我们可以一起挑一挑。”
盛方乾满意地揉揉他脑袋,又慢慢将头发捋顺。
叶帆的脸部发烫,“我们”什么的,羞耻到爆。以至于他不得不赶紧说些什么,好打散这种让人脚趾扣地的氛围。
“你心情好些了吗?”
盛方乾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将脑袋靠在叶帆的后脑勺上。双手往下滑,落到了他的脸颊上,但只是轻轻用大拇指剐蹭着。
叶帆手里的笔都快被他捏断了。
在疯狂的心跳和酥痒的脸部之外,叶帆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这个话题挑得糟糕极了,将恢复了一点的盛方乾又拉入困境中。
叶帆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
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握上了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将脸结结实实地塞进那只手里。也不知道是手心灼热,还是脸颊更滚烫。
但是肌肤接触的微妙感受让叶帆在心底叹息,并祈愿盛方乾能从中得到一些能量。
“你想说出来吗?”叶帆问。
“工作上的事情。”盛方乾闭上眼感受,触感柔软且温暖,“偶尔会很难受,缓一会儿就好。晚饭会迟一点。”
“没关系,我也可以做的。”
想到之前Rob的吐槽,盛方乾低笑,声音低沉而温柔,“还是我来吧。哪天你那个爱吃辣的朋友来了,你倒可以大展身手。”
叶帆也跟着低低笑起来,眼角弯弯:“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不是嘲讽。我不爱吃辣,你下厨是浪费了。”
盛方乾蹭蹭那头一直吸引他注意的卷发,发现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就是从发丝间传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难以语言的味道。
盛方乾不由地凑近深吸一口。
叶帆被头顶上长长的吸气声惊得立马缩起肩膀,让他下意识躲开,诧异地回头看。还差点把画架撞翻了。
盛方乾伸手稳住画架,拉倒一边,解释道:“你头发有股味道,我闻闻。”
“我昨天才洗了头发。”叶帆皱眉拉直额前一缕头发闻闻,却没有闻到什么。
“不是说你头发臭了。就是有点什么味道,形容不出来。”
叶帆怀疑地来回打量沙发上的人,眼神清明,神色淡然。他抿着唇问:“你吸猫呢!”
“叫一声听听。”盛方乾忍不住又要去揉他头发。
叶帆拉开那只手,翻了个白眼:“又来!我又不是猫。嫌我的菜不和口味,你自己就去做饭。”
“饿了?”
“嗯!”
“那我先去做饭。”盛方乾起身,临走前还是趁机揉了一把。
叶帆干瞪着眼,只能自己扒扒头发。
又偷偷试着自己揉一把——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好像盛方乾就特别爱弄他头发?
好在,他的方法似乎起效了。叶帆低头,轻轻地笑开。
【2023.12.3日记:我可以改动你的家吗?】
【2023.12.3备忘录:他的确不喜欢暗色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