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小心羞涩地,尝试着和喜欢的人营造暧昧气氛,意图潜移默化,染指对方时,对方的家长突然冒出来,你怎么办?
死一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啊,那个,阿姨,你好,刚刚不知道,不好意思。”叶帆胡乱组织着语言,强撑着不放弃治疗,并极力挽回形象。
但是脖子被扭得更疼了。
“大家都叫我刘姨,你也这样叫我。你就是在方乾那儿租房住的孩子吧。”
乐乐妈妈,也就是刘秀兰女士,热情地揽住叶帆的胳膊:“看着就是太瘦了,平时是不是吃得太少了?叶帆呀,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乐乐那孩子太让人费心了。”
叶帆浑身不自在,尴尬地笑笑:“不用客气。”看样子,大概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吧。
“我看见你给乐乐画的画了,真灵动。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你画完了给我拍个照片,好不好?”
“当然可以,刘姨。”叶帆赶紧掏出手机,加上刘秀兰的微信。
“今天圣诞,要不一起来家里吃顿饭吧?”
“我们还有事,改天吧。”盛方乾一口回绝了,“那边训得差不多了,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行,你们去忙。”刘秀兰女士也不多说,利落地放开叶帆,“有空来家里玩,叶帆。”
“诶,好。”叶帆左右看看,直觉气氛不太对劲。
“走吧,去买菜。”盛方乾推着叶帆的背,转身离开。
叶帆懵懵地回头看一眼朝他笑笑的刘秀兰,还有不远处吞吞吐吐认错的乐乐,威严十足的乐乐爸爸。
走了几步,叶帆回过神来,瞪着旁边的人低声问:“你怎么没有告诉我那是你爸妈!”
“我不是告诉你了?”
“人都走过来了你才说!”叶帆伸食指使劲戳这个不知悔改的人,“一见面你就应该告诉我!”
“那不是没机会说嘛,谁一见面就奔着袋子翻零食去了。”盛方乾一把攥住那根食指不放,问:“馋成这样也少见,是吧?”
叶帆抽不出手指头,憋屈地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买的是零食。以为你那么自觉把菜买了。松手松手。”
盛方乾一松,叶帆赶紧收回来。又想起刚才,问:“那个,你爸妈他们?”不管一管,就直接离开吗?
盛方乾抬手揉揉他脖子,“刚才拧着了?还疼不疼?”
“有一点,不严重。”叶帆又将话题扯回来,“今天,你不回去?”
“我很少回去。”
“哦。”想了一圈,叶帆猜了个大概,“因为你的职业?”
“差不多吧。我爸不想见我,我也懒得回去碍眼。”盛方乾又问:“好点没有?”
叶帆轻轻转转脑袋,“差不多了。所以,你就是那个乐乐不负责任的哥哥?”那个没有时间接送就让乐乐自己去学校的哥哥?
“那个小子给你瞎扯了什么?”盛方乾解释,“他们没住在这儿。乐乐是自己坐车跑过来的,还和妈撒谎去同学家了。我妈打电话给我,我们一群人四处找他,差点报警。”
叶帆意识到,他已经在这个小区里看见了好几回乐乐了。“乐乐,是来找你的?”
“应该是吧,我很少回去。”
叶帆沉默。
“不用多想,他有父母教育,年龄小调皮很正常。”
“你这个哥哥不教育一下?”
“年龄太小了,不适合我教育。”
叶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结合之前盛方乾骂周浩然的暴躁样子,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
盛方乾在这方面,大概是个暴君模式的。
“商量件事情,我表哥,之前你在小区碰见过,未婚妻是你大学同学的那个,他们两个人29号想过来住一夜。你觉得呢?”
“问我?”如果是问他的话,他不是很想看到王欣怡。
“对。他们定了30号的机票飞海南,我们这边离机场近,就想过来住一晚,第二天少折腾。”
一路上,盛方乾带着叶帆避过路上的沟沟坎坎,边走边解释:“跟你商量商量,你要是不乐意,我给他们订酒店,也是一样的。”
“都可以,你定吧。”但是也不可能拒绝吧,为了他一个这么外人,拒绝很亲近的表哥。
“我知道了。”
网上买的毛毡墙贴和墙上挂衣架都到了。
叶帆忙活了一个下午,在玄关的右手边墙上,布置好了一块帽子专属的悬挂区域。
盛方乾说的那个大学同学,是王欣怡。
两个人是同一个专业。如果按照他们的习惯来划分,叶帆和她是属于玩得最好的那一类,上课下课同进同出的那种。
对于王欣怡本身,叶帆其实没有多大排斥。但是她所代表的大学时光,是叶帆尽力避免回顾的。
将那几顶帽子一一挂上去。叶帆靠着另一侧墙,满意地打量劳动成果。
来就来吧,他躲在房间里就是。
29号下午,盛方乾带着刘骏驰夫妻俩一起回来。
三个人分别都拎着不少的东西,一进门就朝饭桌奔去,把沉甸甸的袋子都堆积在桌上。
叶帆对进门的王欣怡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跟在他们身后关上门,转头看见桌子上堆着一箱啤酒和饮料,各种蔬菜和肉类,还有一些鸭货和零食。
这是准备晚上吃火锅?
“表弟,你这是重新装修了?大变样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格调了?”刘骏驰放下东西,扫了一眼客厅,发出以上感叹。“就说以前太死气沉沉了,现在这样多好看。”
“布置变动了一些。过来帮忙。”盛方乾站在饭桌前把食材分类。
叶帆自觉地上前,没想到刘骏驰也跟着凑过来。两个不熟悉的人一愣。
盛方乾抬头看了一眼,将其中一堆推给刘骏驰:“这是要洗要切的菜,你拿去厨房弄。”
“行。”刘骏驰提着袋子进了厨房。王欣怡跟在他身后,说了声“我去帮帮他”,也进了厨房。
“这里是零食,还有一些蒜。”盛方乾将另外一堆给叶帆,“你拿去放着,顺便把蒜剥出来。”
叶帆点点头。将零食和鸭货一起放在沙发旁的小圆桌上,回饭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来开始剥蒜。
不用和王欣怡面对面相处,是一件好事。
盛方乾将厨房的菜板菜刀拿到厨房外面,在餐桌上处理肉类,切片的,提前腌制的。
顺便跟着开始熬制锅底。
“你把菜板拿走了,我怎么切菜?”刘骏驰扒着厨房门问。
盛方乾头也不抬:“吊柜里有备用的,你找找。找不到拿出来我切。”
“那我不找了,待会儿你自己切吧。”
“可以。洗干净点。”
“你行你来?”刘骏驰翻了个白眼,缩回厨房干活去了。
叶帆坐在盛方乾旁边,安安静静地剥着蒜。
切肉的菜刀干脆利落,眼前的锅里正吊着汤,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厨房里面水流冲刷的声音和时不时的笑闹声交叠着传出来。
一种细腻而令人安心的热闹氛围。
而王欣怡也没有再表现出过界的熟稔。叶帆一直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下来。
“在想什么?进门起就没有说过话。”盛方乾把牛肉改刀,切成薄片,顺便摆个盘。“不习惯家里来人?”
叶帆摇摇头,头上夹头发的夹子跟着轻轻摇晃:“没有不习惯,挺好的。”
他透过厨房透明的推拉门,看了看里面嬉笑打闹的两个人:“他们看起来也很好,很般配。”
“刘骏驰虽然又小气又笨,但是品性还行,我姨妈也好相处。你放心吧。”
“谁担心她了。”叶帆抿抿嘴。
之后的饭桌上,叶帆也没太说话。
只听着盛方乾和他表哥喝着啤酒,聊着最近家里的事,亲戚间的八卦,偶尔你来我往的调侃和玩笑。
滚烫的火锅吃着燥热,配些啤酒正合适。慢慢地,桌子上堆起了不少喝空的啤酒瓶子。
刘骏驰聊起八卦来,也是眉飞色舞。
盛方乾靠着椅背听着,还会补充几句,时不时喝一口啤酒。
虽然面部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是叶帆可以从那微微扬起的眉尾,体会到愉悦和放松。
叶帆也跟着喝了不少,继续偏着头,细细打量坐在旁边的人。
家庭聚会式的氛围让叶帆有些恍惚。
有时候生活很神奇,他不知怎么的就是坐在这里。
身边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对面是两个认识但疏远的亲戚,然后听着一群不认识的盛方乾亲戚的八卦,一堆或好笑或刺激或惋惜的事情。
仿佛,他是站在盛方乾身边的,同盛方乾一起隶属于这个家族。
叶帆站起身,拎着酒瓶子到阳台,打开窗户透透气。外面的空气冷,但是使人清醒。
他大概是有点醉了。
窗外的夜已经深了,小区里的路灯也早早亮了起来。叶帆趴在窗户边,看着路灯下偶尔路过的人。
“对不起,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
叶帆低头捏捏太阳穴,啤酒瓶被捏紧。他实在不想回应这道声音。
“我太高兴了,没注意到你的情绪。”
那道声音不肯罢休。
“不好意思,我想静静。”叶帆憋出一句话。
叶帆的大学生活并不愉快,甚至称得上灰暗。
大学四年,不是在赶永远画不完的专业课作业,就是在校内校外各个地方勤工俭学,赚学费赚生活费。
那几年,留给叶帆最大的印象,是身体永远带着的疲倦和紧迫感。
“没别的意思。我们大学同学,这么久没见了,就是想了解你的近况。出自关心。”
“我很好,谢谢。”
良久,在叶帆以为谈话已经结束的时候,又来了。
“我看到了。我以为你会一辈子呆在仙女镇,大家都这么以为。直到今天。”
一种微妙的来自对方的莫名敌意。
叶帆转起身,看见王欣怡就站在他身后。背着灯光不太看得清表情,反而让这个看起来俏皮可爱的女孩子显出两分晦暗。
越过王欣怡,客厅里刘骏驰还在兴致高昂地喝着酒吹着牛,盛方乾的目光却定定地看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