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吃过晚饭在校园里闲逛,接到谢东阳的电话,让我帮他上一个月的晚修课直到运动会结束,钱他会照单付给我。
这本来也不是他的课,他接了一个兼职替人上课,包年的,退不了,他身边的朋友都被抓壮丁抓走了,就我这么一个闲人满校园溜达。
数学建模,我本身对这门课就感兴趣,现在可以帮助朋友,还有外快赚,还能打发时间,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问了地址就匆匆赶过去。
事实证明以我的体质,天上不可能掉馅饼,掉下来的一定是陷阱。
我和宁折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不确定的开口“袁勇?”
我心虚的又应了一声“到”
“哦~袁勇同学你课后留一下”
“是”
我暗暗捶腿,什么孽缘,一作妖就犯他手里,我怎么就没想着问问课程老师的名字呢,哎失策了失策了。
课后我站在宁折面前惴惴不安的等着他收拾东西。
他慢悠悠开口道“你和我们班一个学生长得好像啊,你认识吗?他叫季禾”
我内心一阵狂喜,他没认出我,噢耶,他只把我当成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接着又听他道“他这会估计在校园里闲逛呢”
为什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每天在闲逛,运动会期间被所有可以做的项目剔除是概率很低的事吗?事实上概率确实很低。
宁折看着我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不断轮换“我打电话叫他过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我拉住他准备拨出电话的手“老师,我错了,我就是季禾”
我的内心疯狂呐喊,我他喵不应该叫季禾应该叫GG。
宁折托着下巴“既然你这么闲的话,每天来给我帮忙吧,这样我就当你只是一个长得像的人”
这算默认我打工吗?只高兴了一秒,我就意识到,这不就是大棒加糖果吗?
我跟在宁折的身后,脚步声错落有致的在空荡的走廊里有序起伏,一个画面不受控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
(突如其来的断电四周变成一片漆黑的寂静,我下意识上前抓住离我一步之遥的宁折,但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季禾,你在做什么?”
我手里确确实实拉着一只手,那我抓住的是谁?我抬起眼皮平视过去……)
我不注意撞上宁折的后背,思绪从那副恐怖的画面里抽了出来。
接下来我听见了比方才那一幕更惊悚的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的心猛的一沉,该来的,逃不掉。不过是指哪件事?作业?拜访?图书馆?还是晚修课?我还在仔细挑选他到底指的是哪一件?他话锋一转问起了别的事,似乎根本不期待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十一回家吗?”
我压抑住脱口而出的答案,面不改色的胡扯“回家”
其实我是不会回去的,但是我搞不清宁折的意图,不会是想连我的假期都要安排吧。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五号教学楼和操场相邻,运动员成堆的聚在操场边上聊天,谢东阳趴在围栏那侧大声地朝我打招呼,我跑过去“今天不用训练吗?”
谢东阳指了指身后“今天第一次全校广播操预演”
我这才注意到操场中央整齐划一的方队。
谢东阳看了眼跟上来的宁折,朝我努努嘴比了个口型“露馅了?”
我点点头没来得及说更多,宁折靠了过来。谢东阳一脸的焦急,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我朝他穿过围栏的手击了一掌,接收到我的信息他脸色轻松了许多。
我跟着宁折来到一栋楼前,楼下一个正在遛狗的男人朝宁折打了个招呼“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难搞的小鬼?”
宁折没理他带着我来到楼上“学校不设□□办公室,就麻烦你到家里来帮我办些公务”
打开门目之所及全是黑的,黑色的地板,黑色的天花板,黑色的墙面,黑色的家具,黑暗中橘色的灯光包裹着全身懒洋洋的。
宁折拍了拍我的头“叫你来可不是睡觉的,好多活等着你呢”
书房也是黑色的风格,窗户正对着推拉门,两侧的墙壁是通顶书柜,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藏书,窗户和门中间放着一张条桌。我和宁折面对面坐着,面前这堆堆成山的作业就是我要解决的对象。
“老师,答案呢”
宁折从另一堆资料后面探出头,翻出一本空练习册扔给我“你做一遍,就知道答案了,你给我帮忙也不能让你白干,算是给你的单独辅导”
我暗自捏了捏拳头,微笑着拿起练习册,真是谢谢你,这谢礼我可喜欢了。
世界上极大多数人所追求的自由仅仅是有选择的自由,而不是绝对的自由,人天生是喜欢被安排的,换言之,人喜欢被适当的约束。之前过多的时间只能无所事事的闲逛,自从被抓了苦力后时间像是调了加速一样过得飞快。
看着眼前这个人,我渐渐明白了“渎神”的确切意义。
再神秘再严肃再高高在上的人也经不起近距离接触。
人类以为神是没有欲望的,当他们发现神也有人的需求,神便不再是神。
我又一次盯着宁折的脸发愣,他突然笑了一下抬起头正撞上我的目光,“从很早之前我就想说了,你好像很喜欢盯着我看”
我叹了口气“我在想要是当初没被您这张脸骗,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倒霉被老师您揪着不放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摆出和当初一样的姿势托腮歪头看着我“哦~你以为起因是这件事?不服管教的学生就应该放到眼跟前”
不服管教?不会是指的开学第一天就逃课的事吧。那件事我真的得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吗?那为什么在知道我是老师之后,刻意疏远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是很热心吗?”
作为学生我真的无法理解老师想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心情,各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就好了?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就像我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
我盯着他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另一个人的事,我没见过那个人,明知道从这张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还是忍不住盯着,徒劳的揣测他究竟是不是他。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那天我和黎畵的谈话,就像他从来没提起第一天见面我答应他的那顿饭。
每次我们的谈话都以他的沉默结束,没有切实的内容,也无法洞悉他的想法。
如果我有罪,请直接惩罚我,而不是悬一把达摩克斯之剑在我头顶,时不时的吓我一吓,虽不致命,但等待惩罚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