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异被叫醒的时候，脑袋还晕晕乎乎的。

    腰上环着的手存在感极其明显。

    手上还有酸疼的感觉，昨天季昇确实做到了“有分寸”，没有做到最后，但是折腾完他之后，又攥着他的手劳作了很久。

    夏殊异本来就累，到最后被抱着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晕晕乎乎的直接睡过去了，怎么又回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他看着手指，思绪乱窜了几秒，身后传来笑音：

    “想什么呢？”

    季昇的头从背后探出来，抱着他的手没放，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有些反应十分明显。

    夏殊异身子僵了一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手到现在还酸。”

    “嗯。”季昇应下，但毫无悔改之意地攥上去，“我给你揉揉。”

    “不用。”夏殊异嘴上这么说着，但也没能避开对方的手掌覆上来，只能对着温度升高的手掌，使用【枯木逢春】。

    季昇看出了他在干什么，居然很是满意：“异能的这个用法，还真是挺不错。”

    夏殊异微转过头瞪他。

    “约定时间快到了，起来收拾。”季昇赶在人彻底炸毛之前，十分娴熟地将话题岔到正事上。

    两人速度很快地收拾好，就赶往约定的地点。

    不知道是不是驴皮纸许愿的“代价”所致，一路上，季昇躲了一个花盆，三个臭鸡蛋，五块石子。

    甚至在街道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游行示众的人。

    其中有情绪太激动的人手举武器朝着两人冲来。

    季昇揽着夏殊异，另一只手把举着武器的手掰了个脱臼，在武器脱落后又立马安回。

    “估计又是个剧目。”季昇把掉下来的斧子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酒神镇看似平静，但是这种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剧目的生活，过久了，人是真的会疯。”

    夏殊异懂他的意思：

    “这才是【人间喜剧】温水煮青蛙的可怕之处。”

    “【尸路】公会是目前数一数二的大公会，徐之的实力很强，谢歧作为会长，就更不用说，他们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足以说明，这个异端，很不简单。”

    季昇低头，收了那些不正经，认真道：

    “你要小心，发现问题先和我说，不要贸然单独行动。”

    夏殊异不假思索地点头，却被季昇弹了下额头：

    “毫无诚意。”

    夏殊异皱眉，怼回去：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况且，明明就是你自己主观上就不想相信。”

    “毕竟是惯犯。”季昇捏了捏他的耳垂，“谢会长行事风格确实挺有特色，昨天去找驴皮纸的路上，他给我补充了点你俩最初相遇的细节。”

    夏殊异一怔，反应过来：“所以你早就知道，昨晚是故意……”

    “所以把你的喜剧成就给我收好，被动保命就罢了，主动使用想都不要想。”

    “要是你用上了，但没成功在安全时间内破局，你考虑过后果吗？”

    夏殊异后知后觉，这才是昨天季昇打乱计划，代替徐之上楼找他的原因。

    因为担心他又乱来。

    夏殊异眼神已经有些心虚地偏开了，但还是强行据理力争了一下：

    “我也有分寸的，每次都没有出事……”

    “夏殊异。”季昇轻捏住他的嘴巴，轻轻一拉，“我是没说过吗？不是只有最严重的情况才叫出事。你受伤，我就会心疼。”

    “别拿自己冒险。”

    夏殊异感觉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

    但是顿了几秒，他揪住季昇的衣领，直直看向他，认真道：

    “好，我答应，但你也是，不准双标，不要再不声不响打乱计划，也不要为了我把危险往你身上揽。”

    季昇愣了一下。

    夏殊异很少主动地、直白地表露感情。

    唇角扬起来，他轻轻贴了贴夏殊异的唇：

    “好，不双标。”

    两人赶到约定好的餐厅时，谢歧和徐之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驴皮纸拿到后，第一个心愿就被播报出来。

    昨晚只是粗粗浏览了一下，但没有深入讨论下去。

    看到季昇和夏殊异过来，徐之依旧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谢歧的眼光扫过夏殊异扣得严丝合缝的高龄衣服，揶揄：

    “现在好像天气并不热。”

    夏殊异身形顿了一下，权当没听到。

    谢歧笑出了声，徐之疑惑地偏过头，被拍了拍脸颊，话题就被岔开转回到正事上。

    “心愿一：希望喝到酒神镇上最美味的葡萄酒。听起来倒是一个很普通平常的任务，有什么想法？”

    季昇将驴皮纸拿出来，摆在桌面上，纸张上目前只有一行小字，是昨天逃离鲍赛昂子爵夫人的晚宴所用到的那条。

    接着把路上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谢歧依靠在沙发靠背上，姿态放松，眼神却闪着锐利的光，

    “只能说，毫不意外。拿到驴皮纸，自然可以许愿完成心愿，这样的话，整个剧目中唯一的难点似乎就是拿到驴皮纸，S级异端要是真的会设计这样简单的环节，那也不至于让所有异能者一直犯愁了。”

    “并且，这个心愿从字面上来看，一点恶意和危险都没有，诱导性太明显了。”徐之补充道。

    “【人间喜剧】的特点，平静之下，危机四伏。”夏殊异的手指划过那张纸。

    昨晚除了胡闹之外，两人还是见缝插针地聊了些正事。

    回到季昇临时住所的路上，夏殊异拿过驴皮纸想要细致观察，在触碰到纸张的时候，异端共情的被动效果，让他开始感受到纸张上萦绕的恶意。

    尤其是，随着实际接触的增加，恶意就显得额外明显。

    “谢会长，你之前说，你也很想知晓喜剧值增加的判定准则。”夏殊异突然转开话题。

    谢歧眼神里微光一闪，点了下头。

    夏殊异也颔首：

    “本来，我知晓了喜剧值的作用，以及清零会造成的后果之后，也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但是，我现在觉得，其实没必要纠结这个。”

    季昇一直偏头注视着他。谢歧眯了下眼。徐之也抬头看他。

    “就算喜剧值再有用，就算我们真的搞懂了判定准则，但是不能改变的是，这仍旧是异端机制的一部分。”

    “注意力集中在喜剧值上，看似是参透了这个异端的核心，但其实，是陷入【人间喜剧】营造出的平静陷阱里了。”

    季昇很快明白了夏殊异的意思：

    “琢磨规则是束缚于规则的开始，如果不能打破规则，即便知晓了所有规则并能够运用到极致，也不能摆脱被困于异端的现状。”

    夏殊异点头，手指在驴皮纸上打转，丝丝缕缕的恶意张扬肆意。

    他的眼神投向了窗外，酒神镇的房屋一直延伸到远方。

    夏殊异轻扬嘴角：

    “那么，我们不妨玩把大的。”

    “异端想要温水煮青蛙，那我们就自己把开水倒进来。”

    ……

    鲁纳尔是酒神镇的一名酿酒师。

    他的拿手好酒是葡萄酒，虽然比不上最有名的那几位，但奈何那几位卖的价钱实在太贵，比不上他的性价比高，所以来买酒的人很多，可以说是生意火爆。

    今天又是天气晴朗的一天，鲁纳尔高高兴兴地前往自己的店铺。他有足够的手下干活，但是他自己总爱待在海边的一处店铺里，和来买酒的客人聊聊天。

    坐得腿麻了，就到海边走一走，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很是惬意。

    客人一波波来，有熟悉的老客户，也有面生的新客，鲁纳尔笑容满面，和每个人都打招呼。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吃完小厨房做的一点餐点，正打算去海边走走，店铺突然进来了四个人，为首的一个高个子男人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鲁纳尔老板在吗？”

    鲁纳尔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就这样被堵住了，他挥了挥手：

    “找我？”

    高个子男人深褐色的眼瞳落到他的面部，鲁纳尔没来由地觉得很有压迫感。

    他演了口唾沫，但仍保持着微笑：

    “有什么事吗？”

    回复他的是站在高个子男人身旁的，一个身形便瘦弱的青年：

    “您如果有空的话，我们想找您谈笔生意。”

    鲁纳尔确认他没见过这批客人，一上来就要谈生意的情况不多，他做这行已经很多年，合作伙伴基本没变过，很少会有新的家伙主动找上来。

    青年看他神色有些犹疑，开口道：

    “没关系，或许我们可以先聊聊。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您找个房间先谈一谈，我的这几位朋友可以在店铺里先喝点小酒。只有我们两个人，您不需要太担心。”

    这个提议完全是按照为鲁纳尔着想的理念来设计的，鲁纳尔的犹疑散了点，青年接着补充道：

    “是有关赛提斯先生和诺尔伯爵的生意。”

    这两个名字出来，鲁纳尔的神情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那几位里，最顶尖的两位酿酒师。

    对方身份不明朗，但敢于直接拿着两位大人的名号谈生意，应该不是骗子。

    骗子不会这么大胆。

    他权衡片刻，最终对着青年点了点头：

    “那请您跟我上楼聊聊吧，这几位可以在这里，尝尝我们店里几款招牌。”

    安排妥帖，青年跟在身后进了楼上的会客室，鲁纳尔刚关上门，还没说什么，就听到青年的声音响起：

    “鲁纳尔先生，您有想过，酿出酒神镇最美味的葡萄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