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冷得紧,覃冬阳瞧见女生的领口敞开,怕她感冒,解下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
好不容易拦下一辆计程车,覃冬阳先把女生塞入后座,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朝师傅报了地址,不忍看着女生的头被车颠得左摇右晃,伸手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车停在小区门口,覃冬阳把女生从车上搬下来,一通动作下来,即使是在寒冬,也让她出了一身的汗。
“姐?”覃旭升诧异开口,这冲天的酒味儿他隔个一米远就闻见,打着不惹醉鬼的念头,正打算绕过去,却瞅见人影有点眼熟。
“这我同学,喝多了,今天让她先在我们家住,搭把手。”覃冬阳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覃旭升还在思考这酒味儿是从身上传来的,没反应,小腿上不重地挨了一脚,才把从小卖部买的辣条往兜里一塞:“哦哦哦哦,来了。”
从小区门口到家短短的路途中,女生又吐了一次,飞溅起来的呕吐物沾在覃冬阳的围巾上。
“慢点。”醉鬼听不见,但覃冬阳还是耐心地拍着女生的后背。
把女生安排在自己的房间,幸好床是双人床,两个人也不算太挤。
“你同学喝了多少酒啊,刚才在楼道她又差点吐出来。”
刚洗完澡出来的覃旭升嫌弃地闻了闻自己的外套,然后把它丢进了洗衣筐里。
覃冬阳推开挡在门口的覃旭升,到洗手间里拿了盆和毛巾:“太久没见我高兴的厉害,你理解一下。”
“咦~”覃旭升鄙夷地抖抖肩。
接好水,又用毛巾给女生擦擦脸,这样起码能让她好受一点。
在覃冬阳转身拧毛巾的间隙,躺在床上的女生睁眼醒了。
举着毛巾,一回头就撞上了女生茫然的眼神。
“…你是?”
“我叫覃冬阳,桦医大四学生,不是坏人,刚才在饭店里你被人下了药,怕你有危险,就先把你带回我家了。”
覃冬阳翻出自己的学生证,将内页翻开给女生看,指着学生证上的照片,又指指自己的脸,然后冲女生笑了一下。
“我叫沈墨。”沈墨拘谨地坐起来,抿了下唇,“谢谢你。”
覃冬阳不在意地笑笑:“今天可以先睡在这里,不用怕麻烦,看你应该是大学生吧,现在这个点寝室都该关门了。”
“谢谢学姐,我也是桦医的。”
“这不巧了嘛,说明咱两有缘分。”
似乎是怕覃冬阳不信,沈墨摸摸兜:“学生证没带,这是我的饭卡…学姐你应该认得,桦医。”
低头看沈墨递来的饭卡,覃冬阳觉得好笑:“知道啦。”
覃冬阳转身衣柜里翻东西,沈墨也没话说,只盯着覃冬阳的背影看。
“找着了!”拿着一件衣服转身,朝着沈墨抖了抖,“洗个澡吧,也舒服些,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穿我的睡衣。”
“嗯,谢谢学姐。”沈墨乖巧地接过睡衣。
“洗手间我带你去,还有我的洗漱用品你都可以先用,刷牙的话…我给你找一套新的。”
“你要还是恶心的话,我给你把药找出来放在床头柜上,需要你自己吃,床边我给你放个盆,你要想吐就吐,晚上你睡外边。”
沈墨跟在覃冬阳身后,听着覃冬阳絮絮叨叨地说话,喉咙好似被黏连住,微不可闻地嗯一声,当然,还要跟一句:“谢谢学姐。”
沈墨觉浅,覃冬阳坐起来的时候她就醒了。
覃冬阳刚套上毛衣,转头就看见沈墨盯着自己看,露出歉意的笑:“我吵醒你了吗?”
沈墨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要回学校吗?我送你。”
沈墨摇摇头,今天周六,那档子事昨天才刚在学校里传开,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实在是不想回学校。
“我去找我弟弟。”沈墨说。
“走吧,我把你送过去,不然我不放心,别嫌我自行车后座硌屁股就行。”
沈墨大概感觉自己的心情因为覃冬阳的话愉悦了一点,但也只是扯扯嘴角:“不会。”
早晨冷,沈墨被覃冬阳捂得严实,整颗头只留一双眼睛在外边。
“坐稳了,还没载过人,怕骑车不稳,实在不行你搂着我也行。”
“嗯。”沈墨点头。
隔着厚实的羽绒服,沈墨环着覃冬阳的腰,把耳朵贴在她的背上,前面转来的说话声都变得闷闷的。
“你要是觉得吹的慌,你就躲我背后。”
沈墨听清楚了,她提高音量回答:“好。”
冬日里的天总是亮得很晚,七点多才刚蒙蒙亮,隔着一层薄雾,一轮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沈墨眯着眼睛,盯着太阳看了一会儿,觉得眼晕,又收回视线。
自行车在一家录像厅前停下,录像厅看起来有些破败,起码有些年头。
从录像厅里头推门出来一个男生,看见沈墨之后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覃冬阳。
他记得覃冬阳,那个会手语的大夫。
他对着覃冬阳挥挥手,露出个很开心地笑。
覃冬阳每天在诊所和医院见过太多人,记不住人脸,于是只是点点头,说:“你好。”
他听不见覃冬阳说话,也没见她打手语,只瞧见她点头,他就知道准是把他给忘了。
“他是我弟弟,叫傅卫军。”
(这个是我学姐,昨天帮了我。)
瞧见沈墨打手语,又注意到傅卫军额头上还包着的纱布,覃冬阳才想起来,哦——
昨天到诊所来的小哑巴,原来叫傅卫军啊。
(你好,又见面了。)覃冬阳主动打招呼。
(你好。)
(伤口怎么样?还疼吗,要记得及时换纱布。)
(挺好的。)
傅卫军腼腆地笑起来,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认识?)沈墨好奇地询问。
(昨天我去诊所,是她帮我包扎的。)
傅卫军又看着覃冬阳笑。
沈墨没再问,她一直是个信命的人,同一天之内帮了她们姐弟两个。
真的是缘分吧。
沈墨想的出神,覃冬阳叫她都没发觉,直到在她面前挥手才反应过来。
“我要去上班了,沈墨,再见。”
“好,再见。”
覃冬阳一只脚已经踏上自行车的脚踏板,又回过身来,(再见。)
傅卫军有些惊讶,伸手,又缩回,最后还是迟疑地比划,(再见。)
又笑起来,他指着覃冬阳的背影,看向沈墨,(她叫什么名字?)
沈墨凑近傅卫军带着助听器的耳朵:“覃冬阳,冬天太阳的冬阳。”
(好听。)
傅卫军抬头,看向雾蒙蒙的太阳。
冬阳,冬阳。
真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