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化冬,生生不息。
谢折站在玄殷宗的试炼场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哪怕是为了逃离谢智强,哪怕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人群。
绵延十里青山延绵十里人群,唱和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流水泄不通,吵吵闹闹宣宣嚷嚷。
“骨龄十一,水属系,金十七,下一个!”
总监办事效率高,人群推推搡搡,谢折被后人一阵冷呼,紧蹙眉头睁开眼睛。
“按高矮次序站好!快点!”
总监嗓门太大,谢折被吵到睡不着,烦躁地抓头。总监亲自下来看,好家伙,是某个秃头。
谢折:“……”
谢折闭目养神,却莫名其妙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他不耐烦睁开眼睛,就见秃头怒目圆睁瞪着自己。
“矮的站后面去听不见!”
谢折转头,看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
他眼睛狭长,眼角有颗红痣,肩膀很宽,可能因为个子太高,他看人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谢折:“……”
谢折:【凭什么?!】
他懒得跟他废话,“干什么?”
秃头双目猩红,怒吼:“你对待玄殷宗的监管部就是这么无赖吗!为什么不穿青衿?你不想读了是不是!”
谢折瞥他一眼,“忘了。”
“所以学生都穿着青衿,就你一个人穿着别的,就你一个异类!等会宗师们就要来了,你要怎么办!”
谢折感到身心俱疲,他的青衿早就被谢智强那个疯子给撕了,玄殷宗的青衿是私设,外面根本就买不到。
他揉了揉太阳穴,旁边的人就讥笑着凑过来,“托你的福,看来秃驴这次又要挨批了。”
秃头转过脸,突然川剧变脸般笑起来,“可不是嘛?我侄子就是听话!”
谢折冷笑一声,怪不得这秃子不生气,搞半天是因为顾亲排外。
他本来不怎么在意这些小细节,【新生入学须知】里明确规定了学生不一定要穿青衿,怕有家境贫寒的学子买不起。
结果到秃子这儿就是【一定要穿】。
闻言他蜷起手指,“要不然我避一避?”
“闭嘴!”秃头立马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快去找人借!”
每个人就一件,他谁也不认识,找谁?
秃头见他迟迟不动,怒道:“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猴年马月才能借到吗?”
这秃头突然笑盈盈地看向他身后的人,“那个聿清啊,能不能把你青衿借给他?我这不看你抱着嘛。哦,如果不想也没事,不同意也没关系的。”
谢折一脸嫌弃地转头,他不想跟别人借衣服,表情嫌弃得要命。
谢折:“我不要……”
“好。”身后男生微微一笑,又看着谢折眯眯眼,“只要他觉得不长。”
两个人僵持了半分钟,谢折把青衿胡乱套在身上,穿好还低头看一眼领子有没有歪。
他把腰封扣上那一刻,明显感觉到男生的视线不自觉向下移了移,那个表情甚至可以称之为惊叹。
“好短,不适合我。”
谢折保留了最后一丝倔强,努力踮起脚又把裤子往上提了提。
身后人轻笑一声,声线低沉但很温柔,“你好,江聿清。”
“认识一下吗?”
谢折转头看他,“谁问你了?这么心急?怕我忘的不够早吗?”
江聿清没再说话,站定一会儿,谢折才后知后觉,他可以不穿青衿?什么呀。凭什么!
够了!!!
队伍还在推推搡搡,谢折不悦地皱起眉头。
“前面的能不能走快点啊!这么还搁那站着不动?”
“小声点,前面那个好像有点不舒服。”
纯水化冬,暖春将至。
正是花初开之时,虽然冬日将到,却还是倍感凄凉。可能每个人都会像这满树嫩花一般,飘落四海,无牵无挂。今年的风其实很小,但还是挡不住花的枯萎和腐溃,也不知道明年是否还如今年一般绚烂。
不舒服?不舒服来干什么!还不感觉滚出去!”
“噤声!”
御史皱起眉,“把手放到仪盘上,快点!”
一只极其苍白的手抬到上面,让御史不由得一惊,抬眼看见谢折气若游丝的垂着眸子,像是下一秒就能到阎王殿的。
他额前碎发凌乱,穿的最为单调。——一件青绿色袍子,头发挽得凌乱不堪。
江聿清这件整洁到几乎完美的青衿,此刻套在病秧子身下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是不伦不类。
御史本打算心疼,却垂眼看见表盘,惊道:“小兄弟,你这是纯木系根骨啊!人才啊!”
谢折淡淡一笑,“能……”
话还没说出口,御史怕他说话费力,塞给他一块灵符,“玄殷宗的苗子啊!将来一定飞升!”
谢折抬眼看他,“飞升不一定,入魔倒是可能。”
御史忙止道:“小兄弟莫要乱讲!大忌,大忌,说不得。”
江聿清轻笑一声将手搭在他肩上,“确实是个好苗子,也不知道会选谁。”
谢折撇撇嘴,“我都随便,谁要我我选谁。”
江聿清掩唇,眉眼弯弯,“那肯定是想选对他好的你一个了。”
谢折留下一个背影。
谢折那时挪步都费劲,只好坐在花坛边上休息,他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别人修仙是为了成仙,他修仙是为了活命。
不然他病死了还指不定会不会有好心人帮他收尸。他当然不会指望谢智强那个疯子帮他。他身子孱弱得像是皮包骨头,苍白着脸,倒是有些雌雄莫辨。
谢折坐在此处,恰巧看见了对男女。
想来两人也是来试炼的,他不禁往旁边移了移,就听见那男的说:“阿阮,你别去修仙了,不然我们要分开的,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要不然我们回家种地吧。”
女生明显犹豫了,“可是,那官人说我的灵根很好,是修仙的苗子,我……”她咬咬唇,“我不想错过。”
男人不高兴了,“怎么?为我付出这么点也不行,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自利!”
女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男人还不依不饶,突然,“这位姐姐也是来试炼的?”
两人一同抬头,寻声看见懒洋洋说话的主人,谢折对着女生笑,“听说姐姐根骨很好,怎么能为了这种事放弃这得天独厚的资质?”
他说着瞥一眼男人,弱不禁风地咳嗽起来,“姐姐……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可能实在是太小,女生也不管什么女生授受不亲,手探到谢折额边就被男人拉过来,“你要跟我一起!我们回家!”
谢折眼一斜,直接腿软往地上一躺,口中血腥溢出唇,仿佛是下一秒就死的。
男:“……”
女:“?”
女生母性大发,推开男人跑过来,“公子!公子没事吧。”
男人不悦地皱起眉,“还走不走!你这臭婆娘!想找打是不是?”
他说着挥着拳头要来打,谢折冷笑一声,站在女生面前。这副该死的身子连站起来都费劲,他微微喘着气,胸口闷的紧。
眼看男人要打过来,谢折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那人都手脱臼了。
“啊啊啊!”
男人惨叫声此起彼伏,女生看傻了,“你……,你……”语无伦次。
她没有要扶的意思。
眼见男人还要站起来打人,谢折直接就往女孩怀里倒,反正现在小,别人谁也看不出。
他掐着嗓子,“姐姐,其实,我也是个女儿身,不过是长相太过钢阳罢了——”
女子先是一怔,很快被那张年岁尚幼但清冷卓绝的脸吸引,心生怜惜。
生得这么好,可惜身体孱弱到连登天梯都做不到。
只怕就算天赋上佳,也很难入得了大宗师的眼。
谢折被自己搞的恼火,但还是强压着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姐姐,人家不过只是看了些话本子,你看这个哥哥这么爱你,天地可鉴的啊。”
女生还愣着,谢折直起身,对着刚才被自己拧到脱臼的男子,“你说是不是?”
男子现今根本不敢忤逆,附和道:“卿卿,我是真的爱你啊,我是为你好……”
谢折心里白眼已经翻上天,表面还得娇娇弱弱开口:“是啊姐姐,竟然哥哥那么爱你,他一定会同意你的!他一定会支持你的~”
他还不嫌事大地凑过去:“你说是吧,哥哥?”
谢折故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听得女生一阵含泪说“卿卿,你真是这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谢折:“……”
她说着含泪转身离开,留下男子站在原地发愣。
谢折一个人走在路上,这个人有特殊癖好,喜欢走一些人少的地方,刚从树丛里钻出来,低头看见不远处有个女生满脸羞涩地将手中的花束递给江聿清。
他没太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十有八九是:
【谢折脑补时间——
女生:学长你好帅啊,可不可以跟我谈?
江聿清摆着一张臭脸一本正经地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
女生:“学长你就考虑一下吧~人家很乖的。”
江聿清:“不可能。”】
但谢折觉得江聿清肯定会答应,因为他真的觉得这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看样子也像是刚刚进来的新生。
但他却清清楚楚听到江聿清眼神复杂地说:“不好意思,家中有妻。”
女生一愣,又含泪道:“啊?怎么就有妻子了?她……她长什么样啊?有我好看吗?”
江聿清眼中带笑,一字一句道:“我妻,比西施还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倒好,比西施还美?那得长什么样?国色天香?金枝玉叶?
谢折默默翻了个白眼,就江聿清这种人,鬼知道用什么邪术勾住人家的芳心,简直就是胡扯。
那那个女孩子应该自认倒霉才对。
一个人长着一张欠抽的脸说着欠抽的话,还真是不嫌事大,比蚩尤还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