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噼啪……”,大型垃圾箱旁边,塑料瓶在一双枯瘦的手里慢慢变形,乌龟爬一样一个接一个钻进老头手里的大型化肥袋。
老头霸道地用整个身子挡住垃圾箱,夏小雨抱着一个退了漆的保温瓶,“爷爷,我爸爸说,自己的事,自己做,你把口袋还我,我自己可以,捡瓶子。”
夏小雨就像小猫幼崽,手里抱了东西就动弹不得,老头经常用这个方法骗傻子的化肥袋和塑料瓶,他笑得一脸慈祥,轻车熟路忽悠傻子,“你帮爷爷拿水瓶,爷爷帮你捡瓶子是应该的,你再等等,爷爷马上帮你捡好瓶子。”
要是平时夏小雨肯定等得起老头慢悠悠的动作,到落日时候从老头手里拿到三五个塑料瓶,然后抱着几个瓶子高高兴兴回家挨夏父夸:“我们雨宝真棒,可以捡到这么多瓶子。”
可今天夏小雨感觉心里堵得慌,他很想快点回家,而且今天口袋也不能给爷爷了,因为这是家里最后一条化肥袋。夏小雨走上前,双手抱着保温瓶朝对面的老头递过去,“爷爷,水瓶还给你,你把口袋还我吧,我要回家了。”
夏小雨不自觉扣保温瓶边缘脱落的漆,老头停下手上的活,看着面前的傻子不说话,他没想到今天他这么不听话。不过为了以后还能继续骗傻子的化肥袋和塑料瓶,老头木下去的脸重新换上笑容,“小雨要回去也可以,不过你看你把爷爷的瓶子扣成这样,得拿你的口袋赔给我。”
老头说完从化肥袋里掏出两个卖不了多少钱的塑料瓶打发夏小雨,夏小雨摇头,“爷爷,不要瓶子了,要口袋。”
老头不想给夏小雨,夏小雨抿了抿嘴,“对不起了,爷爷。”,说完,夏小雨直接上手去拖老头手里的化肥袋。老头没想到平时傻头傻脑的夏小雨这么敏捷,差点把他手里的口袋拖走,情急之下一脚踹到夏小雨的腹部。
“唔!”,“唔!”,两道痛苦的呼声同时响起,夏小雨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老头那一脚没有踢到他身上,林远替夏小雨挡住了那一脚。
“嘶,腿是铁做的啊,痛死我了!”,夏小雨听出来人的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爬起来站到林远旁边,心疼道:“宝宝。”
夏小雨的手止不住颤动,小心翼翼贴上林远的小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确定宝宝是否安全。夏小雨的手刚贴上那一刻,一双干燥有力的大手包住他冰凉的手背,“别怕。”,林远说:“有我在。”
老头以为夏小雨就是个没人护的傻子,哪成想他认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男人,老头哆哆嗦嗦问:“你做什么,我警告你别欺负老人啊!”
“你手里的口袋是谁的?”,背对着夏小雨,林远不复刚才的温柔,转而是冷着一张脸,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老头觉得面前的男人一定是活阎王。老头被林远吓得说不出话,男人突然凑近,老头蹲地捂住头大喊:“打人了!大白天打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
林远不顾老头的鬼哭狼嚎,从他手里拖过化肥袋,想到这老不死的欺负夏小雨这么久,林远尽量收力踢了老头一脚,“欺软怕硬的东西。”,就当是为夏小雨报仇。
林远把化肥袋交给夏小雨,“拿着。”,看到夏小雨手里拿着一个破瓶子,林远还以为也是夏小雨捡的垃圾瓶,不带犹豫地从他手里拿过扔进化肥袋里,“那个瓶子是……”
不等夏小雨说完,林远火急火燎牵起夏小雨的手跑了起来,“小雨,我们得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老头眼睁睁看着他的保温瓶被男人扔进化肥袋里顺走,迈开老腿在后面追赶,“哎!我的水瓶!把我的水瓶还给我!……”
林远拉着夏小雨在春月里奔跑,老头沙哑的声音渐渐消失,夏小雨听见风的声音,化肥袋里塑料瓶在地上拖拽产生的乒乒砰砰的声音,最震耳欲聋的,是两个人心脏传来的碰撞声。
林远手心残留的温度让夏小雨感到心安,他来回捏握那只和他相牵的手,来缓解此刻焦虑的情绪,林远注意到他的动作,宽大的手掌靠过去,牵住夏小雨的手,两人十指紧扣。
林远夹了夹夏小雨的手指,“别怕,我在。”
咚咚咚,对面的警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是上次负责调查有人追杀夏小雨的张警官。张警官一脸严肃,“小雨,我看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你知不知道,报假警是犯法的。”
石青镇历来安宁平静,从未发生过杀人这样的恶性案件,那天夏小雨和林远报完警,警局立马重视起来,可把夏小雨上报的案发地搜查了个遍,也没查到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就是有坏人,追杀我,有坏人……”,刚才还安静乖巧的夏小雨突然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他惊恐地抱着林远,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受惊的双眼不安得环顾四周,“拿着那么大,一把刀,要杀我……”
林远一瞬间感受到夏小雨焦躁不安的情绪,他把他抱进怀里,夏小雨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抖个不停,林远轻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安抚他的情绪,“别怕,小雨,我在。”
夏小雨在林远温暖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不打算钻出来,林远也不打算放开他,就这样抱着他继续和张警官谈话,“张叔,会不会是那天晚上下大雨,把犯人的踪迹冲没了?”
张警官摇了摇头,“我们沿着小雨提供的案发地看了一路的监控,从始至终确实只有小雨一个人出现在监控画面里。”
张警官说完这句话,审讯室里陷入一阵沉默,只有夏小雨的喃喃声。张警官叹了口气,“小雨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或许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可以不追究小雨点的责任。”,张警官看着用林远衣服擦鼻涕的夏小雨,“但是要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能做到吗小雨?”
“哼!”,夏小雨把脸埋在林远胸膛里,“张叔叔凶我,张叔叔是坏人,我不跟坏人,讲话。”
夏小雨罢工不社交,林远替他揽下张警官的话,“张叔,我会监督小雨写检讨的。”
张警官交代完还要去忙别的事,“等小雨探出头了你们就离开啊,这个审讯室等一下还要用,还有夏家和田家算互殴,小雨的爸爸没事。”
张警官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林远。”,林远正在哄当缩头乌龟的夏小雨,张警官又叫了他一遍,林远才回过头,“还有什么事吗张叔?”
林远转头的那一刻,张警官还以为看到了当初的白树,但终归不一样,希望他给小雨带去的不是牢狱之灾。
张警官看了看夏小雨,目光又转回到林远的脸上,“小雨的朋友不多,你一定要真心待他。”,不等林远回答,张警官已经关门隔绝他的视线。
夏小雨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林远的胸膛温暖厚实,他嘴里发出哼哼的声音,毛茸茸的脑袋有力地在林远胸膛上蹭来蹭去,两只手小猫崽一样在林远胸膛上踩奶似的一抓一抓。
夏小雨两只手配合起来越抓越快,林远感到R尖一紧,“小雨你在做什么?”。夏小雨听到林远的声音,停下动作心虚地不敢看林远,“没,没干什么啊。”
林远低头看胸前的衣服布料被夏小雨抓得皱巴的不成样子,而且左边的布料上还有可疑的水晕,他一下意识到夏小雨刚才对他的胸做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夏小雨用余光偷偷瞄林远的反应,看到他红彤彤的脸,夏小雨像是看到好玩的东西,拍手哈哈大笑,“猴子屁股,小远的脸变成猴子屁股了。”
看到夏小雨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林远也不好责怪他,本来他就是什么都不懂,更不要提让他知道别人的胸是很私密的部位,不能随便乱摸乱亲。
林远牵着夏小雨往外面走,他像是夏小雨的大人一样教他基本常识,“在外面不许去摸还有去……”,说到这里林远清了清嗓子,“……吸别人的那里知道吗?特别是女孩子的,这样不礼貌。”
“对不起,小远。”,夏小雨嘴上乖乖认错,一路上却不断砸吧嘴回味,林远看他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大不了以后把他盯紧一点。
走过长长的回廊,前面出口就是大厅办事处,夏父在那里等他们。夏小雨停下来拽了拽林远的手,林远停下来,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夏小雨抿了抿嘴,“小雨,没说谎,真的有人,追杀。”,他抬起头望向林远的眼睛,“没有骗,小远。”
夏小雨的双眼水灵黝黑,就像林间误闯进人类社会的纯洁小鹿,林远像是被他那一双眼睛吸了进去,“我们小雨肯定不会说谎骗我,就是坏人隐藏太好,害我们小雨被警察叔叔冤枉。”
见有人认同他,夏小雨激动地用力点头,眼睛里蓄满泪花,林远看着心疼,“小雨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田家一家人看到两人走出来,嚷嚷着让夏小雨赔钱,夏小雨被吓到,身体瑟瑟发抖,林远把他护在身后,他眼睛搜寻一番,视线停留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你就是田伟?”
面前男人的这张脸田伟可太熟悉了,在场所有人也都认了出来,这张脸不就是当初害夏小雨坐牢的白树么,简直一模一样,就连那矜贵得看不起任何人的眼神都一样令人讨厌。
田伟笑了下,他对着躲在林远身后的夏小雨哎了一声,“还跟这个害人精走一起呢,不怕他又一次害你去蹲大牢啊?”
夏父赶紧把夏小雨从林远的身后拉了出来,他点了下夏小雨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雨宝,你……你跟我回家。”
田伟立马拦在夏家父子面前,边说边用手去推夏小雨,“你爸把我妈打了还没赔钱呢就想走。”,只是手还没碰上夏小雨,田伟就听骨头咔嚓一声,他的手直接脱臼,蹲在地上吱哇乱叫。
林远一只手把田伟打算碰夏小雨的那只手拧脱臼,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痛呼的男人,很嫌弃一样用纸巾擦拭那只和田伟肢体接触的手,“警察说了,小雨爸爸不用赔你们家钱。”
“还有……”,林远向前走了几步到田伟跟前,微弯下腰警告田伟,“以后你们家再敢欺负小雨,我见一次打一次。”
西斜的橘红落日穿过玻璃撒满林远全身,夏小雨看着他的侧脸,像是在看救世的英雄,“爸爸,小远是英雄。”
“哎哎哎,那边那几个在警察局都敢闹事。”,局里的警察听到这边的情况赶过去把闹事的林远和田伟拷了起来,夏小雨立马慌了,他挣扎着想回到林远身边,“爸爸,你放开小雨,小远有危险。”
夏父用力拉着夏小雨往警局外面走,“雨宝听话,跟爸爸回家。”
林远知道夏小雨还在等他,看到林远转过头,夏小雨快急哭了,林远安慰他,“别哭也别怕小雨,我没事,乖乖回家等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