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上她的手腕,拽住即将磕向地面的她,抬头一见是一位俊俏的少年郎,他用力一拉,她便撞向少年郎的怀中。
笙笙被少年郎圈在臂弯之中,红赧烧向耳根,轻轻挣扎了几番:“咳......咳......这位公子.......谢谢。”
少年郎到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光是谢谢就够了?我可是救了你两次!”
“两次?”笙笙疑惑,不就刚刚拉了自己一把,而且突然出现在这庙里,说不定是什么怪人。
“刚刚来的那两个兵,要抓的就是你吧,我帮你挡了他们,这是其一;现下你摔倒,我拉了你一把,这是其二;两次救命之恩可不只能一句谢过就算了!”
“刚刚挡兵的也是你?可是这屋内我检查过,只有我一人。你....”
笙笙下意识后撤了一步:“你......不会是这庙里的鬼吧.......我真不是故意叨扰的。”
说完,笙笙又往后挪了一步,抽出被抓住的手腕,与少年郎拉开了一个身位。少年郎计上心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巧了,你猜对了,我冤死在这庙里,魂魄也困于此处,就等着一位有缘人来与我结对,渡我上路。”
“结......对?什么意思?”
“就是........”少年郎轻轻抬眉:“寻一女子与我婚配,借我阳气,脱此困境。我救你两命,人间少女不都爱以身相许,要不你直接一些?”
“啊.......我?不合适吧,您这般俊俏,得配个美娇娘,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
少年郎修长地指节抚上笙笙灰尘斑驳的脸:“我倒是觉得小娘子不比那些美娇娘差。盈盈眼波生得惹人怜爱呢。”
“可我还有奶奶要救......”“救命之恩......”
似是下定了决心,笙笙含着泪眼道:“公子,你我年纪相仿,你冤死此处,还搭救于我,情理之中我应当涌泉相报,若是你需人结对,我应身先。但我奶奶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是否安好。请宽限我几日,我寻到奶奶后,必定践诺。”
少年郎见她脸上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心中还有些责怪自己,只是些玩笑话,还真经不住逗弄,信誓旦旦说要嫁与我。
“念你孝心一片,自然可宽限几日,不过你要如何寻得你奶奶?”
“昨日,奶奶被大兴国的兵带去了小羊道寻人,大兴兵后又追上了我,不论生死,奶奶必然是在小羊道附近,我等天明去小羊道。”
“我宽限你几日寻你奶奶,但你甚机灵古怪的,若是跑了......你......得带上我一起。”
无追兵相扰后,笙笙也暂得安睡,庙里灰尘重,一晚上打了不少喷嚏。醒来看见眼前靠着柱子闭目养神的少年郎,笙笙不禁思忖:“他是鬼的话,应该叫少年鬼更合适?而且天都亮了,鬼不会消失吗?”
她鬼迷心窍地伸出了手,想验证少年郎是不是鬼,鬼应该没有实体的,昨晚害怕之下竟没有想起这事。若摸不着,那便是真的鬼,也就只能死心了。
她的手指正戳向少年郎冷白的面颊,就被一只更冰冷的手擒住:“你想干嘛?趁我睡着,意欲行凶,还是逃之夭夭?”
凉意似乎渗进她的血:“我......我只是看你面色惨白,怕你冻死了.......”
“我?”少年郎一声冷笑:“呵,我本就是鬼,已经死透了。”
少年郎拧住笙笙的手指,逼得她往后一闪:“倒是你,对恩人如此不敬,该罚你什么呢?”
“咳咳.......罚就不必了吧,以后都是夫妻,说这些见外话。”
这句话倒是噎得少年郎一懵,惨白的脸色也透露一丝红晕,想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天明了,我们去寻你奶奶吧。”
“好,不过今日你得听我安排,小羊道是为鼓山的一片密林子,里边树木杂乱丛生,对外乡人来说就是迷宫,毒物和蚊虫也甚密,你得紧紧跟着我,走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
少年郎不甘示弱,低身架着双手向前探,附在笙笙耳边:“你不会是想把我丢在小羊道吧?我们怨鬼可是会一直附在你身上的哦。休想丢下我。”
少年郎在侧颈虽未有气息,却挠得心痒,笙笙一时语塞,侧头逃离:“没......没有......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这搬揣度我!”
昨日奔波逃难,一早又徒步寻人,笙笙粒米未进,肚子现下回声隆隆。先前在庙里几间破屋一一搜寻,还是无甚可食。她只好腆着脸拉了拉身旁少年郎的衣袖:“公子?咳咳........郎君?你能不能给我变些吃食?我......有些饿了。 ”
少年郎被她拉住也身形一滞:"你?叫我什么?”
“嗯......郎君......”
“怎么学得如此油嘴滑舌,我们还未成婚,不可占我便宜”
“我.......我才不想占鬼的便宜呢!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难不成叫你......”笙笙悄悄把接着的“鬼公子”三个字压了下去。
“我听见了......我叫明暄。”
“明暄?好名字,听起来亮亮堂堂的。”
“那你......叫什么?”
“我叫祝笙,笙歌的笙,亲近的人都唤我笙笙。”
“好”,明暄轻轻颔首:“你想错了,我是鬼,变不出吃食,前边应该有野果子可以吃。”
笙笙跑了几米,左右边树上全是枯叶,连绿色都未见:“哪有啊?都是枯树了。”
明暄手下暗暗一转,抬头说:“你斜前方往右数第四棵有果子。”
笙笙掰下几个又大又红的果子扔给明暄:“诶,真让你给说中了,果然还是死人视力好。”
明暄转手又将扔向树上的笙笙:“我不需要吃东西,留给你......小饿鬼。”
笙笙伸手一钩将果子入袋,揶揄道:“你这人,好东西还不要,我要是饿死了,可就没人给你结对咯,你可得好生护着我。”
由是第一次到这荒庙,笙笙也码不准去玩小羊道的路,只是凭着印象返回昨日逃跑的路。两人快步两个时辰才赶到央河旁的为鼓山脚。为鼓山,是央河的旁的一道古山脉,也是河洛这个小国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
虽然为鼓山山势不高不险,但绵延数百里,其中陌路纵横,就有着像小羊道这样当地人才知道的小路,用以来往央河。大兴国久攻河势城不下,就是难在这渡河后的山路崎岖。小羊道在接近央河的西南山脚下,平日从村子可以赶着驴车走一条三米宽的小道。荒庙在东北方,求近只能越过为鼓山最险的力索脊。
笙笙比明暄走得快些在前带路,力索脊坡度大,林子密,不一会汗已经浸润了里衣。她回头看明暄倒是依旧风度翩翩,不禁内心腹诽:“还是做鬼好啊,不用吃饭饿,不用走路累,还能飘着,不对,他也双脚着地了?”
“啊!!!”
“笙笙!”
咔——哐——
眼前突然一片乌黑,灰尘夹杂着树枝枯叶一同扑向笙笙,她嘴里皆是苦味。定睛一看,完了,这是老猎民做的“杀猪套”,用来捕猎力索脊上最凶猛又最肥壮的黑野猪,用树枝枯叶还有细土覆盖在弹性好的薄木板上,种上黑野猪爱吃的软蘑,下部是掏空深坑,中部是树桩做的尖刺,动物一旦掉下来压住底部的支撑柱,就会拉合中部的尖刺,再大的力量也撞不开。
笙笙有些悔意,刚刚就不该回头,害自己没有注意到杀猪套前都会用以警示的黄淑花,等老猎民来巡查时,只怕自己和奶奶都真变鬼了,哎,不过鬼可以进来的吧?
“明暄——明暄——你还在吗?能听见吗?我掉下来了!喂!我在这里!.......不会真走了吧?烂鬼!不讲夫妻情分......”
明暄听见笙笙大叫,悬着的心落了地,故作悠然地在顶上探出头望着笙笙:“我......还在......你没事吧?脸皮还挺厚,未过门倒是给自己安排上了名分。”
透过中部的尖刺,明暄仅能看见笙笙槐绿色的裙摆铺在地上,见久未有回应,他心下感应不好,大声唤着笙笙。
明暄心想,现下管不得这么多了,救人要紧。他掐了一个瞬移决,闪入陷阱底部,见笙笙头枕着一块黑色硬石,伸手一探还有鼻息,应是受周围瘴气软了腿脚,磕在这石头上了。
他若一人到能随意进出,带着笙笙只能强行破开尖刺。明暄蓄力一扬手,尖刺发出脆响,皆奔底部而来。他就势逆着风抱着笙笙跃出陷阱,轻柔地把她放在树下,自己却感心下一阵绞痛,想来是受业力反噬了。
不顾反噬之疼,明暄强行调息运气探查了笙笙的肺腑,未有损伤,便渡了一些真气助她转醒。
“啊......疼......”,笙笙刚一睁眼便感觉后脑勺有着碎裂般的疼痛,才想起大喊之后,便眼前一花往后坠去,瞧见身旁用树叶为她扇风的明暄眼里盛着不少焦灼。
明暄无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抚去痛意,半途又觉冒犯,悄悄收了心思:“你.....没事吧,脑袋很疼吗?”
“你说呢.......你试试.......”,笙笙捂着后脑勺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杀猪套”旁,已成废墟一片,回头惊讶地问明暄:“是你救的我吗?鬼......也有这么高的.......武力啊......”
明暄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这个陷阱年久失修,尖刺内里都腐朽了,没用多少力气。”
“不过.....还是谢谢你,又救我狗命......”
“别想多”,明暄双手插在怀里,调笑着迫近笙笙,“救我妻子,义不容辞。”
笙笙这次没有往后躲,反而壮着胆往前了一步,迎着明暄由上而下的贴近,“夫君这般情深义重,小女铭记在心。”
眼前的人儿说了些什么,明暄没有听清,只看见她的睫毛忽闪,似乎要挠在他的脸上,怎么心下这般奇怪,温热又漫上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