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被拦在窗帘之后。
姜之桓被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迷蒙地睁开眼，去摸床头的手机，接通。
“喂？”她含糊地应答。
“姜之桓！你看热搜了吗！”安意在电话里大叫，“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释清楚！”
姜之桓被吼清醒了：“我现在看。”
她用小号登上微博，热搜明晃晃挂着她的名字，她瞪大眼睛，看清了字：
“姜之桓和女友同居”
“姜之桓出柜”
姜之桓费解地看着这些字。
女友？同居？说的是她？
姜之桓只觉眼前一黑。她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颤着手指点进词条，翻看被拍到的照片。
狗仔盯着她拍的，虽然有进行伪装，但能辨认出来其中一个人是她。另一个人并没被拍清楚。但从身形看出来是个女人。
她在大开的车门旁伏身，明显车里坐着另一个人。姿势暧昧得像在接吻。紧随其后的照片，是她和女人拉拉扯扯离开停车场的朦胧背影。
还有一个视频，记录了她去拉开副驾车门，扶着女人下车的全程。
姜之桓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另一个人是季喻。
姜之桓没想过自己还有和季喻传绯闻的一天——虽然谁都不知道这是季喻。
她莫名心虚，看眼还在熟睡的人，轻手轻脚地挪走身上的手和腿，走出卧室，关好卧室门。
“安意，你听我解释。”
安意在那头揉揉太阳穴。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她是有怨气的。
虽然时间还早，但经过两小时发酵，再加上姜之桓人气加持，舆论已经不可控了。尽管网友评论大多是吃瓜心态和喜闻乐见，但仍然不可避免对姜之桓造成影响。
她们这边没有姜之桓的消息，看着爆出的照片心里没底，公关组还在紧急讨论公关方案。
安意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说吧。”
.
姜之桓起床之后，季喻也模糊醒来，坐起来呆了几秒，感到口渴。
床边的杯子已经没有水了，她端着杯子下床，打开卧室门走出去，懒散地打了个呵欠，走近客厅。
“那不是我女朋友，就是我一个朋友。昨晚一起去吃饭，她醉了，我把她带回家住一晚而已。我和她真没有什么。”
她脚步一顿。
这是姜之桓的身影。
昨晚？姜之桓在和谁解释昨晚的事情？
季喻藏在拐角之后，眸色微凝。
姜之桓举着手机，听到对面安意姑且相信了她：“行。我知道了。”
安意转身推开公关组会议室的门，向公关组组长摇头示意，公关组长打手势表示了解，安意关门离开。
安意对着电话说：“等会儿给你发消息，配合澄清一下。”
“嗯。好。”姜之桓摩挲手指，又忽然说：“不用澄清出柜那件事吧？”
季喻在原地怔住，内心剧烈震动着。
出柜？
姜之桓真的也喜欢女人？
安意微顿：“你真想吗？”
她安静两秒：“试探一下。你持续关注好，到时候也可以用新戏炒作搪塞过去。”
安意语气犹豫：“倒是……没问题。”
姜之桓松口气：“好，麻烦了。那我先挂了。”
安意：“先别挂。另外，还有——”
姜之桓：“还有什么？”
安意左右看了眼，寻了个无人的地方。
她沉吟半晌，声音低沉：“我看那个人啊——很像季喻。”
姜之桓霎时如坠冰窟。
该让季喻和她扯上这层关系吗？
她拧起眉，飞快否认：“那就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想什么呢。季喻已经去世了。不是吗？”
安意沉默了。
季喻也沉默了。话题怎么拐到她身上了？
难道……季喻心里生出个猜测。
安意看到照片时吓了一跳。姜之桓一直都习惯和人保持一定距离。就算是朋友，也很少有那么亲密的举动。
她知道姜之桓性取向，官宣恋情这件事她一直有心理预期，工作室甚至也有备案。
但是那个女人——她一眼就觉得眼熟。排除姜之桓的几个熟悉的朋友后，她猛地看见一个不起眼的评论说像季喻。
即使一晃而过淹没在舆论中，她脑补一下就觉得这事了不得，顿时敲响警钟。
眼下又听姜之桓打算就这么半开柜门，安意就怕姜之桓不清醒，上升期谈恋爱就算了，还找了个替身！
“之桓，我希望你有什么事能和我通一下内情。我们就是一直这样，才安安稳稳走到今天的。”
姜之桓安静下来，紧紧掐着掌心。
她笑一声：“好啦，你还不知道我？我最近没什么谈恋爱的打算。”
说得自然又轻佻。
季喻听得忽然想笑。
她竟然希望不曾得知过姜之桓喜欢女人这件事了。现在倒显得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靠近和试探，全都一文不值——因为人家根本没把这些放过心上。
季喻捏紧杯子，骨节用力得泛着白色。她忍着火，离开客厅。
姜之桓一无所知。
她继续着通话。安意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忙去了。挂了。”
姜之桓：“嗯嗯。”
挂断电话，姜之桓收了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阳光明媚，沉着一颗心，神情不属。
朋友的借口只能算是明面上的一套说辞，无论相信与否，都已经在人们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姜之桓知道，既然安意能看出来，就代表也会有别人看出来。
姜之桓懊恼当时的松懈。
她转身走回卧室，半开门，看床上的人还睡着，想松一口气，又感到这口气不上不下地噎着。
真噎得她难受。
她无法再心气平和地看待现状。因为现状就要改变了。
姜之桓换了身衣服，在客厅坐下，
安意很快发来消息：【准备好了。】
姜之桓回复收到。配合她操作。
浏览一遍安意给她发来的内容，看见文字里夹杂的“朋友”的字眼，她的视线停顿数秒。
昨晚那个定义暧昧的拥抱。许多个牵扯不清相拥而眠的夜晚。界限不定的距离感。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难以控制的心跳——这些好像没法只用一个“朋友”打发过去。
她提起精神，润色一遍，再次检查无误，点击发送。
消息列表涌入大量新通知。澄清的热搜空降高位。
工作室开始运营舆论了。
姜之桓放下一半的心，电话铃声又起。
胡晓南的。
离进组还有两天。现在打来？她思索着接通。
胡晓南开门见山：“那你女朋友？可以啊，这就谈上了？”
姜之桓无语地闭了闭眼。
她真是无论多少次都有点受不了胡晓南的直接。
“不是女朋友。”
“噢，我懂了。那就是暂时不是了。”
姜之桓叹气，捏了捏鼻梁。
“好啦，我也不是专门为了这个来的。”胡晓南看她沉默，干笑一声，语气轻描淡写的，“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另一个女主还没找到。你再等等。”
姜之桓：？
“什么叫‘还没找到’？”
马上开拍了另一个主演还没找到？姜之桓皱起眉。
胡晓南很无奈：“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天南海北跑三个月了，真的找不到除了季喻之外能让我称心如意的人。而且，我真不想留下遗憾。”
姜之桓不可置信：“你……想找季喻？”
“啊，我没和你说过吗？我其实很早就想和季喻合作了！这部戏刚开始确实打定主意，找她演一个主角，只是没想到……”胡晓南叹息一声，“你再等等吧。制作人资方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说通了。”
胡晓南说完，忽然：“诶！我发现你这个朋友很像季喻啊。”
姜之桓彻底沉默了。
胡晓南本意是开玩笑，却在她诡异的沉默中嗅出点不同寻常。
她大吃一惊：“你？？不是吧！”
姜之桓下意识地：“她不是季喻！”
胡晓南和她同时发出：“怎么找替身啊！”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不是季喻？”胡晓南意味深长地说。加深心中的猜测。
姜之桓心头猛跳，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打开静音。
她望向窗外呆坐。绿意盎然，车水马龙，晴光夺目。这是一个繁华热闹的世界。
她想到几个月前。如果冬天没有回到老宅，她会遇见季喻吗？如果没打算留下那个变小的季喻，她们会有现在吗？
她自私地想。维持不了现状，那就由她继续创造一个现状好了。
姜之桓洗漱完，做好早饭，走近卧室门，旋开门把手，静悄悄地探头。
季喻已经醒了，正在看手机，听到门开的动静，坐起来看向她，露出个笑：“早上好。”
姜之桓坐到床边：“早上好。”
她语气小心，又充满忐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季喻微微挑眉，把手机页面展示给她：“你是想说绯闻？”
姜之桓无奈地笑一下：“是这个。你已经看到啦。”
季喻嗯一声，继续看着屏幕。
姜之桓觑着她的面色，竟然如此平静？一点也不在意吗？
季喻浏览着澄清，一目十行地看完，她心如止水。
果然是这套。拿“朋友”当借口。
理智告诉她，这就是澄清的手段。但她想到的却是那句“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情绪起起伏伏，扰得她一大早就疲倦了。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打了个呵欠，翻过身背对着姜之桓，一时间不想看见她。
她淡淡地说：“我想睡个回笼觉。”
姜之桓却拍了拍她：“我还有一件事。”
季喻微微蹙眉，还有什么？
姜之桓别来烦她了行吗。
“胡晓南的电影还没找到另一个主演。”
就这？她闷着不说话。那又怎么样？迟早会找到的。然后主演二人双宿双飞，戏里戏外最佳拍档——
“她之前是想要找你的。但因为你出了事，所以之后在找别人，只是——”没有找到满意的。
“你说什么？”季喻猛地转头看向她。
姜之桓说出这件事，心头终于松快一些，“我说，她想找你演。”
姜之桓眉眼柔和，手上轻轻捋走她脸上的散乱的发：
“我也是。”
季喻神色凝滞，呼吸很轻很轻。
她原谅她了。姜之桓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在她心里全都不作数了。
只有这一句便足够了。
最后，她笑着说：
“姜之桓，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