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李姜冰玉被拘留的第56个小时后，江如风为她办理了取保候审，她可以回家了。有了死亡证明，李姜冰玉终于从这个案件的焦点位走了下来。

    和过去工作一样，李奇提前给她准备了衣服和鞋子。经历了漫长的内心煎熬，李姜冰玉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这温馨的两居室。得知吴卜一的死因并非外伤后，李姜冰玉的内心也得到了救赎和释放。此刻她正在熟悉的床上沉沉的睡去了，已经多久没有安心睡个好觉了。

    曾经李姜冰玉被当作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各大营销号都在疯狂抢头条，而如今李姜冰玉保释回家，却没有一家媒体问津。李姜冰玉和吴卜一的新闻，似乎就爆了那么一天，那天过后，热度就逐渐在退却。

    现在网络上只剩了些零碎的只言片语，平日里的段子、搞笑、和娱乐又卷土重来，各种想要抢占用户的时长和心智。一件凶杀案好像一场暴风雨，来的快，来的凶猛，退的也很快，也不知道现在吹到哪里去了。

    网络可以这么快就忘却一个生命，这么快忘却两个人。

    这对于苦心经营网络形象和资源的李姜冰玉来说，也许是很难接受的存在。但现在还顾不上这些，对于江如风来说，证明暴力行为，证明第三人，找寻真相将是他竭尽全力要做的事情。

    虽然李姜冰玉现在摆脱了过失杀人的危机，但还有可能因为故意伤害而被起诉。证明第三人和摄像头，才能证明现场的暴力行为。在暴力行为下李姜冰玉的行为可以尽可能争取正当防卫，这会是最安全的辩护方式。如果无法证明现场的暴力行为，李姜冰玉还是很有可能因为故意伤害而坐牢。

    而此时此刻的警察局里，案件迎来了巨大的转折。

    警察局审讯室里，一个皮肤白净的女孩正坐在练明月对面。她染着一头灰棕色长卷发，齐刘海，眼睛又大又扑闪，鼻子小巧，脸庞精致，从吊带上衣和百褶裙里透出的四肢显得格外白皙苗条。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几分钟前来到警察局，自称要自首吴卜一案件，民警将她带到了审讯室。

    练明月：“你说你要自首？”

    张依娜：“嗯，我要自首，是我杀害了吴卜一。”

    练明月心里泛起一阵狐疑。

    练明月：“叫什么名字，年龄，住址？”

    张依娜：“张依娜，29岁，住在鲲山别墅153号。”

    练明月一下来了精神：“你住在153号？你和林云深什么关系？”

    张依娜微微一笑：“警官，我和林云深没有关系。”

    练明月：“那你为什么会住在林云深家里？”

    张依娜：“吴卜一是林云深的情人，而我是吴卜一的情人。”

    现场的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练明月的搭档鹏鹏心想，这有钱人的剧情果然不一样。

    练明月：“你刚才讲你杀害了吴卜一，讲讲你是怎么杀害的。”

    张依娜显然很淡定，非常冷静地讲到：“长期以来我就住在153别墅，以吴卜一秘密情人的身份生活着……”

    （以下为张依娜的自述）

    我很早就认识吴卜一了。那年我刚上初中，吴卜一是大我三年的同校学长。我从小皮肤，眼睛大，似乎很容易被女孩子嫉妒。当时我刚从镇上升到城市的初中，没有一个朋友，环境也很不习惯。

    更糟糕的是，班里有女生带头孤立我，欺负我。有一次下午放学后，那个女生不让我回家，三五个人把我拉到操场后面的小树林里，要求我脱衣服，我吓哭了，我求求她们让我走，她们不同意。

    就在这时，吴卜一和另一个男同学倒垃圾路过，听到小树林有哭声，好奇地走了进来。这群女孩子选错了地方，从班里去倒垃圾的路线，是需要从小树林旁边经过的。

    吴卜一进来后看到一群女孩子围着我，我跪在中间一直哭，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大声呵斥：“走开！不准欺负别人！” 那些女孩直接吓得逃走了。

    他扶我起来，安慰我，告诉我说，他是高一（2）班的吴卜一，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我，就去班上找他，他保护我。这些话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的太有意义了。

    第二天，那几个女生又围上来了，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神态，我壮着胆子说，我哥是高一（2）班的吴卜一！她们很惊讶，从那以后不仅没有欺负我，还开始对我表现出友善。

    这时我才知道，吴卜一可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他长得特别帅，是公认的校草，打篮球也很厉害，有不少女生都喜欢他。我是吴卜一妹妹的事情似乎很快就传开了，时不时有女生试图从我这里打听一些吴卜一的事情，他在家是什么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等等，我感到特别心虚，每次都慌张地跑开。

    万一被别人识破怎么办？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经常会这样担忧，我特别担心谎言被戳穿后，那些女孩子会如何嘲讽和霸凌我。但没等我担忧的太久，大概是初一下学期，吴卜一突然有一天来到了我们班后门。

    他刚到我们班后门，班里就有好事的同学大喊：“你哥来了，张依娜。”我羞愧的不敢抬起头，他哪是我哥，除了上次的一面之缘，他根本都不知道我是谁。就在这时，一个同学拍了拍我说，吴卜一找你。

    我一回头，他在后门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真的是找我吗？

    我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他热情地和我说，他要去准备艺考了，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我，让我给他打电话。他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然后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

    “张依娜。”

    张依娜，他自己念了一遍，说记住了。让我以后照顾好自己。他的笑容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难以忘怀。自那以后，没有人再怀疑过吴卜一是我哥这件事，甚至连我自己都相信了。我变得受欢迎起来，我的美貌反而成了大家愿意与我亲近的理由，终于在学校也交到了朋友。

    初一结束的暑假，在一个燥热的夜晚，我躺在家里的凉席上，回想起他灿烂的笑容，手里捏着他给我的那张纸条出神。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我不知道我的初中会是什么样子。我鼓起勇气，给那个号码发了短信，我准备了很多提问：

    嗨，我是张依娜，谢谢你曾经帮过我——不行，太老土了。

    嗨，最近过的怎么样——不行，他会不会以为是骚扰啊？

    嗨，我是依哪，艺考准备的还顺利吗？——他还记得我吗？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内心纠结的要命。最后我还是决定发了这条：

    嗨，艺考准备的还顺利吗？——依娜

    相比于我的纠结，没想到吴卜一居然秒回，他回了我一个大写的BORING，哈哈哈。自那以后，我们时不时会通过短信联系，他经常向我分享，艺考生活的疲惫和单一，母亲的期望和控制。

    为了准备艺考，他不能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时间玩喜欢的游戏，一切都要按照他妈妈的每日计划严格执行。而我像是他的录音机，把他的这些吐槽和烦闷都全部吸收了。能听他讲他的近况对我来说是很满足的事情。

    但好景不长，聊了大概两三个月，突然被吴卜一的妈妈发现了。吴卜一的妈妈直接找到了我的学校，甚至希望让学校开除我。那天我吓坏了，我妈正在上班，也被老师叫去了学校。在办公室里当着各科老师的面，吴卜一的妈妈大骂我是狐狸精，勾引她儿子，影响他儿子艺考。

    她拿出了厚厚A4纸，上面打印的是我们聊天的截图。即使我妈在试图辩驳，办公室的老师也在劝说吴卜一的妈妈，但都被吴卜一妈妈咆哮般的语言淹没了。他妈妈甚至让我当众立下毒誓，承诺以后再也不和她儿子来往。

    我吓的一直哭，我妈一把拽起我的手，推开他妈妈大步流星就往外走。我从来没有见妈妈这么帅气过。

    在我们那简单朴素的学校里，这样的事件一下子就炸开了。我的谎言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戳穿了。同学们发现原来我并不是吴卜一的妹妹，而是吴卜一的早恋女友。之前对我释放友好的那些女生直接变得疏远了，走在学校操场上，似乎能感受到有人在身后的指指点点。

    我绝望了。我发现融入群体好难，被接纳好难，我唯一的伙伴，朋友，似乎只有吴卜一。当天晚上吴卜一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台新手机，他和我发短信道歉，同时和我说：

    “我们就当秘密恋人，不见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