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可惜，容莲没有等到倾城回来。
她不懂战争，只是听到胜的消息就高兴，败了的消息就紧张害怕。
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
她听说过反贼步步败退，三公主率领的军队杀了反贼，擒住了二皇子，历时四个月的战争，好像终于落下帷幕。
然而，就在所有人准备庆祝时，三日后传来三公主被内奸刺伤，军队大乱的消息。
反贼抓住时机再次反攻，局面陷入混乱。
朝堂之上，有人主张增援，有人沉默。
短短几日，因为担忧，容莲衣带渐宽，面容憔悴。
容莲做了个梦，梦里殿下一身红衣，手执长枪，问她好不好看。
她醒来后，带着梦境中的恐惧，敲开了灵华府前的大门。
灵华再次见到容莲，有些意外。
这个女子身上，和三年前那种柔弱、像个随时能被捏死的嫩芽不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态度虽然恭敬，却不卑微，眉眼明朗，让人总是忽略她那张面孔的美艳，而被她那股子韧劲儿所吸引。
灵华的态度略微郑重起来，尤其是当她听到对方的来意后。
“容姑娘担心殿下，我亦如是。一旦有任何的内部消息，我一定通知容姑娘。”
容莲摇头：“大人，我来找您，并不是想要这种任何人都能说的话。您与殿下情谊非常，是殿下信重之人，我找您只想问，朝堂如今是否增援？什么时候？”
灵华心一凛，看向容莲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道欣赏，她坐直身体：“朝廷局势复杂，殿下威望日重，尽管没有人敢提议不增援，但背地里搞小动作，也无法预料。何况……”
她讳莫如深。
“何况什么？”
灵华颓然，她如今身处朝野，举步维艰，这些日子在朝堂上日日与人争吵，下朝后见君王，但是那古怪的态度，让灵华的猜测心惊胆战。
如果，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叛乱呢？
如果有人，想要在这场战争中，除掉殿下呢？罪责由叛贼担，谁也不会怀疑。
她暗地里找了那么多人，除了殿下的亲信，那些中立的官员，态度奇怪，恰恰说明了问题。
她正为此焦头烂额。
容莲再次逼问：“何况什么呢？”
灵华心一横，“我能信姑娘几分？”
“十分。”容莲眸色坚定，“我想殿下平安回来，不惜代价！”
灵华手指轻轻敲在衣上的玉佩，缓慢道：“等朝廷援兵，不如自救。”
想到殿下在出征前和自己的彻夜长谈，以及她交给自己的东西，她想不如赌一把。
“如何自救？”
“私兵。”
容莲一肃，她隐隐约约探查窥看到什么，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后背寒意直冒。
默然半晌，她问：“为防止万无一失，还差什么？”
灵华轻笑：“当然是银钱，招兵买马，最差的当然是这个。”
容莲神色一松：“那我知道了。”
幸好，她如今有点银子。
三日后，容莲带着变卖了所有铺子的银钱，甚至还有云安虽然不懂但还是拿出了多年的积蓄，全部交给了灵华。
“够吗？”
灵华震惊地看着面前一箱一箱的真金白银，肃然起敬，她对容莲深深揖手：“容姑娘大义，必不负所托。”
为了几句话，她竟然干脆利落的变卖了自己打拼了这么久的铺子，灵华震撼的同时，升起无名的感动。
她突然就明白了殿下为什么会看中这个女人。
容莲托住她的手：“殿下信您，我也信您。只求大人一件事，带我去。”
无论生死，她都不要在这里心惊胆战等消息。
27
很多年以后，倾城都始终记得，在那个尸横遍野的量沽县城内，灵华带着军队突围，杀进了县城内，那黑底金旗沾满了无数将士的热血。
灵华和她身边的女子向她扑来……
风清水热。
倾城拍了拍哇哇大哭的灵华，沉稳道：“辛苦了！来得正是时候。”
可是，她偏过头，那个满脸脏污的人，静默地瞅过来，目光相对，她读懂了容莲的千言万语和惊涛骇浪。
援军到了，人数虽然不算很多，但是带来了她们最缺的粮草。
有了粮草，他们就有了底气和士气。
灵华左看右看：“伤好了？”
倾城有些无语，觉得这个人的脑子一下子不好使了。
灵华恍然大悟：“你……你骗人！”
“不骗人，怎么逼他们动手？”倾城云淡风轻。
灵华狠狠吐了口气，说话没了顾忌：“那行，人没事就好，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你媳妇儿担心你，卖了她的铺子来的。”
容莲因为那个称呼蓦地红了脸，但这几年装的功夫上去了，于是平静：“终于派上了用场，可以帮到殿下。”
倾城一言不发，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她微笑着，语调轻松：“殿下，我找到了我的价值，如今，也不需要外物来证明什么。”
不是这张脸，也不是她曾经自弃的身体，用了三年时间，她终于找到了自己。
钱财，身外之物而已，她随时可以散，但也随时能够挣。
倾城颔首：“我知道，恭喜你，容莲。”
当天晚上，容莲被倾城拉进了营帐里，折腾了大半夜。
在容莲昏昏欲睡之际，她听到殿下在她耳边说：“容莲，我定不负你。”
容莲略微清醒，她费力睁眼：“不如殿下，下次让我来吧。”
倾城笑着抱住她：“好呀，洞房花烛夜给你。”
28
没有等到朝廷援军。
但是三公主屡用奇兵，带着将士们突围而出，剿杀了反贼，夺回了城池，二皇子在战争中不幸身亡。
不过没有人在乎。
所有人都在为到来的和平以及三公主的凯旋而欢庆。
十五万大军回京都。
帝王亲下龙椅迎接，扶起九死一生的女儿：“辛苦了，倾城！”
倾城含笑，起身拂去盔甲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瞧着已经衰老的帝王，想到那些不得安宁的刺杀日子，用只有二人的声音道。
“陛下，他们都死了，您败了。”
“成王败寇，您该退位了。”
帝王退后三尺。
倾城依旧只是笑，如今，她手里有兵权，无人敢与她抗衡，她可不在意史书如何记载。
三日后，帝王以龙体不适，无力国事为由，颁布禅让诏书。
禅位于三公主倾城。
这是大荔史上第一位先帝退位让贤的女帝。
后世有野史记载，明帝是被逼退位，这位女帝，并不如正史记载的那般仁德。
无人在意，她登位时，举国欢庆，人们越来越相信，她受命于天，是天神派这位下来护佑大荔的，有她大荔将国运恒昌，各地竟然纷纷为她立起了生祠。
这位女帝，一生传奇数不胜数，登基一事不过是她众多时间中不为人关注的一点。
更令后世百姓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女帝，娶了一位女皇后。
而这位女皇后，出身青楼。
29
“容莲，我不想刻意掩饰你的出身。”倾城握住她的手，厚重的衮服显得她端庄威严，可她看向身侧人的目光是温柔的。
“我想让所有人都明白，贞洁是男人给她们的枷锁，女子一生，不该困囿于此。”
“她们应当向我们一样，为自己的热爱全力以赴，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