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谢沧和衣卧下,商陆点燃了一支熏香,又塞给谢沧一个汤婆子,退到外间。
房内很冷,越靠近江州,越觉得苦寒,毕竟是从小在姑苏娇养大的世子爷。正值三月初,山间积雪未化,月色渐浓,整个房间内被照耀地清晰可见。不一会儿,竟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外面是一片枝头积雪被打落的声音,房内烛火通明,氛围宁静。
谢沧睡不着,侧卧着,听着外面的雨声,思绪被拉的很远很远。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驿站,谢沧猛然惊起,掀开床幔。商陆也急匆匆赶来,他手持双剑,剑光冷冽,护在谢沧身前。
谢沧拉开商陆,对他摇摇头,披上大氅起身走出房间。
这时候房外已经围了许多人,表情或惊惧或好奇。
谢沧拨开层层人群,只见白天看到的柳三娘正抱着她的儿子失声痛哭。那孩子血肉模糊,头皮脱落,双瞳全白,眼球凸起,已经是无力回天的死相。众人皆掩面不忍直视,窃窃私语起来。
“王忠来了!”
那个满脸煞气,身高近六尺的魁梧汉子,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看到被母亲抱着的,毫无声息的小痴儿,登时红了眼眶。他跌坐在地上,双手接近无力地捶打地面,嚎啕出声。
周围的人皆面目不忍,也有人上去劝说他们先收敛尸体,却被王忠挥开。
谢沧默默地看着一切,没有言语。
这时候,一个身着靛青色劲装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稍微凑近了一些,细细端详这尸体。
等柳三娘王忠二人情绪稳定了些后,周围一片沉默。柳三娘抱起儿子,向驿站外走去。
那青年连忙拦住她,朗声道:“柳小姐,令郎是被人谋杀而死,你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吧。作为一个母亲,极度痛苦之下,为何不开口为令郎伸冤,我等见证此等惨状,天理昭昭,必全力为你找出凶手,报仇雪恨。”
柳三娘冷声道,“我儿是先天染疾,病疾缠身去世,不是什么被人谋杀,没人能杀得了我儿,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说罢,便向着外面疾步走去。
那青年也追上去,柳三娘稍一侧目,一手抱着尸体,一手从袖中翻飞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飞速攻向青年的项首处,寒光一闪。
青年反应迅速,立马翻身躲过攻击,拔出腰间佩刀,与柳三娘周旋起来。
剑气划破房门,地板,众人一见这刀光剑影的场景,纷纷四散逃离。
“小心!”谢沧不禁出声提醒。
王忠正从青年身后突袭过去,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取来的一把横刀,气势汹汹,充满杀气。
青年的反应速度比谢沧快的多,在谢沧还没发出声音的时候,青年已经躲开攻击,跳到了梁柱之上。
“谢了!”那青年还不忘对谢沧道谢。
转头,将儿子轻轻放置在地上的柳三娘已经攻上梁柱,她是女子,身体轻盈,翩若惊鸿,穿梭在几道梁柱之间。夜色很浓,堂内只有月光幽幽的光,在这么暗的环境下,难以辩物。
青年的呼吸变得很轻,敌在暗,他在明,且他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即使有再高的武艺,也难以一敌二,他紧张地观察四周,屏息凝神。
僵持了好一会儿,谢沧开口,“公子你快些下来吧,恐怕脚都蹲麻了吧,下来跺跺脚,他们夫妻二人已经将孩子尸体带走了。”
“什么?!”那青年一怔,翻身下梁。
见到真的已经人去楼空后,他不免有些恼怒,沉声问道:“你为何不提醒我?那孩子明显是被人杀害,他们却没有半分动作,有疑,怎可轻易放过?”
商陆这时候已经拿了一个汤婆子给谢沧暖手了。谢沧将汤婆子塞进衣袖,懒洋洋地看着青年,缓声道。
“我观那柳三娘步法,步步生莲,飘逸轻盈,行走间,乃是一个北斗七星的形状,这不明显是星门教的人吗?
你虽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天赋异禀,但那女子强于你,背后又有大门派支持,你惹得起?而且那是人家的孩子,人家不论是报仇还是做什么都是人家的事,少侠仗义,路见不平,但也要知晓尽力而为这个道理的。”
“而且啊……”谢沧斜睨那青年一眼,“庙堂之人,少管些江湖之事,即使您身份尊贵,也是在人家的地盘,小心谨慎为妙。”
青年登时警觉起来,抽出配剑,冷声道:“你是谁,为何会知道本王的身份?”
因为你单纯好骗啊,一诈就诈出来了,谢沧腹诽。
对上青年含满冷意的双眸,谢沧微微一笑,“陛下,因为您小时候,臣抱过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