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日向来是热极了,日头火辣辣地里射着这片土地。
这样的时节人们都是不大乐意去出门的,谁能耐得住这样的苦晒呢 ,没看到连街边的小贩都躲在了树荫下,围着树冠一团团地分着。只有那做着苦力活的长工还在太阳底下不断地搬运着货物,好回家时多得几枚铜板。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公主的吗?”一个中年嬷嬷在走廊下训斥着打着瞌睡的几个宫女,顺手将被风吹得砰砰作响的窗户关好。
“吵醒了公主,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嬷嬷息怒,奴婢实在不是有意的,下次定然不会再犯了。”几人纷纷请罪道。
孙嬷嬷缓了脸色,摆摆手道:“行了,都起来吧。这次就算了,你们可别犯在春花她们手里。”孙嬷嬷正色警告他们。
“是,奴婢知晓了。”
“嬷嬷,公主醒来了吗?”从门外匆匆走进来的春花问道,后面跟着秋月,秋月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还没有,公主今日午睡的时间倒是比往常久了许多。”孙女嬷略为担忧地说道,“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春花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淑贵妃娘娘让我们过去拿血燕窝,好给叫小厨房每日炖一盏给公主补补身子,听说还是今年刚进贡上来的新货。”
屋子里沉睡着的人对外面发生的事无知无觉。
殿内里面放了几个铜冰鉴,是青牛的样式,盛满了沉甸甸的冰块。这些块看样子也没融化多少,冒出的冷气还看得见模样,十分的凝实,让这屋内十分地凉爽清新,隔绝了外边的燥热。
屋内是十分舒爽的,可床上睡着的少女却是满头大汗,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噩梦当中一样,紧紧地蹙着眉。
“不要……不要……”
“不要!”
沈执玉猛地睁开双眼惊醒着坐起身来,眼前不断时闪过春花他们惨死的情景。
她将手紧紧地攥住心口的衣服,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公主您终于醒了!”一道饱含惊喜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床帘被人从外边掀开了。
就着屋内不算明亮的烛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饱含笑意的脸。
是春花,年轻时的春花,还没受过磋磨的样子。
沈执玉就这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春花,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难以转动。
是什么仙人看我太可怜了,施舍给我的梦吗,还能再次见到。
“公主您没事吧,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秋月担忧地看着她,用帕子为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这殿内也不热啊,冰块是新加上去的,也没有融化多少,秋月疑惑地想道。
“公主?”秋月见她没反应,又叫了几声。
此时沈执玉这才反应了过来。
春花和秋月,怎么还在,还是像以前那样。
沈执玉推开两人,径直地往一旁的梳妆台走去,扑在了镜子前,映入眼帘的是她未出嫁时的样子。
“我这是回来了吗?”沈执玉看着镜子的白己喃喃自语。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面上一片娇憨,不谙世事的样子。
“我回来了呢……”
镜中的人忽然笑了起来,转眼又是怨气重重,一时笑一时怨,不停地转换着神色,衬着幽昏的烛光,竟显得十分的诡异。
春花和秋月在身后看着她,带着不解。
过了一会儿,沈执玉才冷静了下来。
重生回来,她的心绪早已发生了改变,带着十足的怨,一身绯红的睡袍看着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女鬼一样。
凭什么他们战败要让女子去填,又不是她的错,说什么享万民供养,万民供养的人还败了呢,凭什么让她去填这个窟窿。
说好的接她回来,结果居然是空话,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接她回来了,就因为她是个公主,她的兄长又因刺杀伤腿不能登上这皇位吗,父皇竟这般狠心。
骗子,都是骗子。
想到这里,沈执玉越发地恨了。
没有关系,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沈执玉闭了闭眼,克制住想放声大笑的欲望。
“公主可要传膳?您今天下午都没吃过东西。”春花轻声问道。
“不了,传水沐浴吧。”
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沈执玉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去了上书房,毕竟以前这个时候她还需要进学,况且她想早点见见那些旧人。
此时课堂里的人还不多,像大皇子沈祈元等皇子还未来到,想是离得近,晚一点,也不会迟了,只有几个伴读在。
沈执玉坐下后便直勾勾地盯着在后边的徐舟野,带着几分好奇,又有一点眷恋。
前世徐家在她和亲不久后便被贬了,去是因为他的哥哥二皇子沈祈安没了登上皇位的希望,皇帝就削了他的势力。
再后来,他想带她走,却被她拒绝了,毕竟那时候她也没什么好活的了。
要是当初是嫁予了他,应该不会落得那般结局吧。
沈执玉的目光在他脸上打着转:
眉眼如画,鼻子十分挺拔,还有那条红的唇。
可真……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气色倒是挺好的,她暗自笑道。
徐舟野被这灼灼的目光一看,愣是不敢抬起头来,如白玉般的脸上快速染上一抹绯红。
“公主怎么今日这样子看他啊,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倒是看的人怪不好意思的。”徐舟野暗暗感到疑惑,几乎想抬手往脸上摸去。
沈执玉也没盯他看了多久,余光瞥到太傅进来便转了身。
见她转过身去,徐舟野又有点失落,想让她多看自己两眼:怎么不看了,是他今日不好看吗?
“ 玉儿近来可好?听你婢女说昨日夜里你睡得不好?”今日的课结束后,沈祈安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头,略带担忧地问道。
“阿兄我没事,只是最近有些上火罢了。”沈执玉将兄长的手从自己头上拉了下来,“别老是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沈执玉认认真真地说道。
二皇子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哈哈哈,还长高啊,你都多大了。”
旁边的徐舟野也撑不住笑了。
“那就是会弄乱我的发髻,我的簪子都被你弄歪了!”沈执玉反驳道。
见他们还在笑,沈执玉更加气了。
“阿兄!等下我就告诉母妃去。”沈执五恼羞地冲二皇子喊道。
“还有你!”一边的徐舟野也未能幸免。
“好了好了,哈哈,我不笑你了行吧。”二皇子连连求饶,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母妃她近日天天念叨我,我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你可别么招了她的眼。还有,你可别再欺负阿野了。”
“我可没有欺负他,不信你自己去问他。”沈执玉冲着徐舟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为自己辩解道。
徐舟野脸上笑意更深了:“公主确实没有,只是缠要那街上张老伯的小泥人罢了。”
“不理你们了,我要去给母妃请安。”沈执玉听到他的回答,脸上一热,朝二人匆匆行了个并不标准了福礼便转身离开,不敢再看后面那人盯着她看的眼睛。
“哎,安华可真是缠人啊,有时缠得我头都大。”
安华是沈执玉的封号,意为安宁荣华,意蕴极好。
“你还真给她带了啊?天天排在那摊子前的人这么多,怎么不给我带一个?”二鼻子用手肘捅了桶徐舟野的胳膊虐待酸意地问道。
“带了的。”徐舟野回答道,顿了顿,他又反驳道“公主很好,臣并不觉得烦人。”样子极为认真。
“家中长辈还在等臣,臣就先行告退了。”不等二皇子反应过来,徐舟野飞快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十分匆忙。
“哎哎哎,这一个两个的。”二皇子站在原地不解,仿佛被亲妹妹和好兄弟同时双双抛弃了般。
“这俩人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