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

    第三场云间城依旧是杜浟守擂不变,而烟霞城这次派上来的则是个身材纤细,虽穿着颜色艳丽且以金丝绣边,以玉石为扣的华丽衣裙,却给人感觉是个只要风一吹便能倒下的人儿,反倒是头上素净得很,只荆钗绸带将头发束好,待其上台,与杜浟作揖行礼之时,人们便也看清楚此人双手白皙,手指纤长,指甲上染着的鲜红颜色也极为好看,只是可惜了指甲未曾留长,双方见礼完毕之后这人才终于抬起头来,但就在看到此人真实面貌之后,云间城从上到下愤怒无比,身为代理城主的杜轻云更是不顾身份体面直接将一个茶杯砸向了烟霞城城主,当然,茶杯被新任的第十护卫队队长陶胧给拦下了。

    “吴老匹夫,你简直,欺人太甚!你们烟霞城,是想和我云间城开战吗?”

    以杜轻云为首的云间城贵族对烟霞城所有人怒目而视,底下观战的普通百姓也没闲着,手里有什么就往站在烟霞城寒玉床前的那个人身上扔什么,不多大一会儿,便给对方砸得头破血流,但就算是红色的鲜血也无法遮掩他脸上刺着的那个奴字,这也是云间城上下感到如此愤怒的原因,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和整个云间城都被烟霞城派上来的这个人给羞辱了。

    因为,烟霞城这次派上来的,是一个奴隶。

    奴隶是什么,是连仆役都不如的最下等的人,虽然同样都可以买卖送人,但仆役尚且还可以自赎自身成为平民,而奴隶,则是律法明确规定了不得赎身的存在,而且,若是一个仆役被其主人给打死了,那么主人需要缴纳一笔数目不小的罚金,若这个仆役是被旁人打死的,旁人除了缴纳罚金之外,还需要支付双倍赎身钱给该仆役的主人及家人赔偿,但,死的如果只是一个奴隶的话,那就是被主人打死白死,被旁人打死只需要给这个奴隶的主人赔付一笔可以重新再买一个奴隶的钱即可;律法还规定,平民家里不可购买仆役,却可以购买奴隶。

    而烟霞城,却在连败两场之后,派出这么一个低贱的奴隶上来坐自家少城主的对手,这是在恶心人还是在侮辱人,也难怪云间城的人会如此愤怒。

    烟霞城城主却是笑着看向台上虽然被砸了一个头破血流,身上从上到下都已狼狈不堪,却又平添几分破碎感之美的月奴,笑吟吟道“杜贤弟,火气不要那么大嘛,我这月奴可是个宝贝,不仅人生得美,实力也很强,你别看他一副羸弱的模样,实际上他的梦境之力已经到达正四品了哟,虽然是个奴隶,但我平日里可爱惜得很,给你家少城主做对手,不算委屈,更谈不上侮辱,大家只是,实力说话嘛。”

    杜轻云不答,只看向自家侄子这边,而烟霞城城主对杜轻云的恼羞成怒早有所料,便又笑呵呵地问台上的杜浟,“杜浟小侄儿,我这月奴虽然是个下贱的奴隶,但实力却是梦境之力正四品,小侄儿这场比试要不要弃权认输呢?”

    杜浟在见到月奴脸上的奴字刺青后,便知道了对方奴隶身份,但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九漏鱼,穿越之前他所处的社会,奴隶制度,封建制度,是该被打倒的,思想政治课上教的也是当今社会,人人平等,大家只是工作职能不同而已。

    穿来之后,没有实力之前,说什么人家都只会觉得小儿可笑而已。

    说起来,在燕国二十四城,不,是在整个皇朝加起来的一两百座城池中,云间城是唯一一座没有秦楼楚馆的城池,连暗地里做这等皮肉生意的也不允许有,抓到就是重罚,直接就是幕后主使处刑,帮凶废除梦境之力,牢里关到死,并没收全部财产。

    之所以会有如此严厉的措施,是因为前城主夫人,也是杜浟的母亲,实力强悍,乃梦境之力正九品,比前城主的从九品梦境之力还要高一阶,甚至在同等正九品梦境之力当中,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这样的实力,羡慕吗?

    拿脑子换的。

    世人皆知,燕王属地的云间城前城主夫人顾岚衣脑子实力虽然强悍,但脑子有点问题,她总是在害怕,看着花朵凋落,她害怕自己哪天就如那落花一般掉进泥地里任人践踏;看到过得悲惨的的奴隶时,她害怕自己哪一天要是也成了奴隶身份会同样过得这么悲惨;看到与魔兽战斗回来半边身子都没了,重伤不治的战士时,会害怕自己哪天要是打不过魔兽也死得那么凄惨;读小说话本看到孩子被掉包的情节时,也会担心自己的孩子被人掉包或是抱错。

    所以她颁布律令,不允许云间城有任何秦楼楚馆之类的生意存在,男的女的,明的暗的都不允许,违着重罚;所以她隔三差五找个由头赦免云间城中的奴隶们,让奴隶可以成为仆役,然后自赎自身;所以她拼命修炼,积极参加梦镜之战,挑战梦镜榜上的高手,最终打遍天下无敌手;所以她在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坚持要用梦镜检测血缘,没想到她的孩子还真的差点就让人给掉包了。

    而想要换孩子的,正是之前以城主夫人有孕,全城同乐,被赦免的奴隶之一,那个奴隶认为既然城主夫人既然都能赦免他们一家奴隶的身份,为什么不能帮人帮到底,让他们一家直接成为平民,虽然说仆役可以自赎自身变回平民,但是,赎金却是一笔高到令人绝望的数字。

    奴隶生的孩子还是奴隶,仆役生的孩子还是仆役,她的孩子刚刚出生,所以,调换孩子一事她并没有错,她只是不想她的孩子也做一辈子为人奴役的仆役,她只是没想到,城主夫人这么快就发现她将孩子掉包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愿以死谢罪,只求城主和夫人不要牵连自己的家人。

    不牵连是不可能的,胆敢做出混淆贵族血脉的事,就算是诛对方九族都是轻的,只是前面说过,城主夫人顾岚衣她脑子有点问题,所以她劝服了想要对仆役一家全都处以极刑的城主丈夫杜轻风以及小叔子杜轻云,她说,人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这没有错,何况一人犯错也不该累及全家性命。

    城主两兄弟没能说过她,便答应了只处死偷换孩子的主谋,其家人包括姻亲关系在内上下三代人,全部赶出云间城,混淆贵族血脉,这样的惩罚已经算是轻的了,若是再轻,那就是在鼓励其他人犯罪。

    在这之后,云间城赦免奴隶的频率和人数比以前下降了不少,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城主夫人讨伐魔物受伤危在旦夕之时,为了给她祈福,才赦免了一批奴隶,但天妒红颜,最终顾岚衣还是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

    自从顾岚衣去世之后,一直到现在为止,云间城,再也没有赦免过任何一个奴隶。

    尽管杜浟自己也很不习惯奴隶或仆役的侍奉,也看不过其他人不把奴隶当人的做法,但是他也只能是自己尽量对仆役和奴隶好些,多给照顾自己的仆役一些金银赏赐,让他们能够早日给自己赎身,多给奴隶一些休息时间,让他们不至于被累死,同时禁止城主府内任何人对仆役或是奴隶进行强迫行为,除此之外,其他的他都管不着。

    就连不让仆役或奴役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他都不可能做到,在阿娘离世后,他拒绝过一次不让奴隶来伺候自己穿衣洗漱,他说自己有手有脚,这些事情可以自己做,结果就是那个奴隶在几天后,因为没有人给他东西吃,生生地被饿死了。

    自那之后,杜浟就不再拒绝奴隶的侍奉了,相反的,他还找到自己的父亲要了更多的奴隶来打理自己的饮食起居,因为他没有阿娘那般可以赦免奴隶的权利,就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奴隶过得好点,起码,不会再被饿死了。

    “我阿娘曾经说过,英雄不问出处。”杜浟看向烟霞城城主说道,“吴城主,您手底下的有人能够以奴隶之身到达梦境之力正四品,您该赦免他奴隶的身份,不拘一格降人才才是。”

    “是啊,吴城主。”杜轻云立刻就站在了自家侄子这边,“你这宝贝月奴,要是在我们云间城,恐怕早就被赦免了,甚至成为一名下级贵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烟霞城城主听到杜轻云这话看向台上的月奴,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放眼天下,赦免奴隶这件事也只有云间城在做,说起来这个先河还是已经仙去顾夫人开的,城主及以上身份有权赦免奴隶这条律令,也是顾夫人凭实力写进皇朝通用律法里的呢。”

    这件事情当时简直轰动了整个皇朝,震惊天下,人们震惊于一个在排名垫底的藩王属地中排末位的云间城竟然出了一个梦境之力正九品的高手,更震惊于这个高手连挑梦镜榜前十高手竟然还全都赢了,无一败绩。

    相比之下,梦境榜榜首在皇朝的通用律法中加一条城主及以上身份有权赦免奴隶,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毕竟,那只是一群奴隶而已,赦免权只有城主及城主以上身份地位的人才有,云间城城主夫人顾岚衣脑子有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会加这么一条通用律令也并不奇怪。

    所以,在这条律令颁布之后,天下间也有且只有云间城有赦免过奴隶,其他地方,奴隶那就是商品,是工具,是给一口饭吃就该感恩戴德去工作,待遇连牲畜都比不上的消耗品,总之,就不会是个人。

    “不过,要是这场梦镜之战,月奴能侥幸赢了贤侄的话,本城主也不是不能考虑赦免他。”烟霞城城主在双方开始战斗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这样一个承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杜浟也不曾因为月奴奴隶的身份而拒战,所以杜浟和月奴分别在各自的寒玉床上躺下。

    梦镜台上的梦镜之镜上实时转播梦镜画面,仍旧是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这次形象却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照流程先是念了一下两城之间的契约内容,又问了两人是否需要私约,在两人都回答了不需要之后,继续走流程说了“双方协议达成一致,希望你们能够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等夜明珠一退场,月奴率先幻化出万箭齐发来试探一下对方的实力,杜浟来不及思考,直接幻化出一块巨大的吸铁石悬浮在半空中,让箭矢全都半路改了方向,被吸铁石牢牢吸住。

    紧跟着杜浟就着月奴所幻化出来的箭矢又重新来了一波万箭齐发,只是箭头由铁的换成了竹木,月奴在第一时间学着杜浟的样子幻化了一块吸铁石浮于空中,而后又给自己面前幻化出数十米的高墙,便见吸铁石没能吸住任何一支箭,除了撞上吸铁石落下的箭矢外,其余箭矢尽数射到了高墙之上,得亏月奴幻化出来的城墙够厚,才没让入墙三分的箭矢穿墙而过。

    但是以时下的生产力来看,再厚的城墙也离不开砖石,于是杜浟幻化出许多一点就燃石油泼向城墙,在见到杜浟幻化出黑水泼过来的第一时间月奴就意识到了对方可能要火攻,于是他立刻幻化出一条地道来,趁着杜浟幻化出火焰来燃烧城墙时从地道里绕到了杜浟的身后。

    见杜浟背后空门大开,毫无防备,月奴直接幻化出一柄长剑刺向对方,杜浟中剑口吐鲜血,轰然倒地,仿若下一刻就要去见阎王一样,这副场景自然是极大的刺激了在梦镜之外观看的所有人,与烟霞城的幸灾乐祸,仿若胜券在握所不同的是,云间城众人纷纷面露担忧之色,以杜浟的叔叔杜轻云尤为最甚。

    虽然都知道,梦镜之战里死不了人,等战斗一结束,杜浟在梦境之战中所受的伤能立刻不复存在,但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有另外一个人,他的神色与云间城的担忧或烟霞城的高兴都不一样,月奴看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杜浟,眉头微蹙,不过顷刻间神色一变,立刻从杜浟身上拔出剑来回身格挡,竟是几枚石块从不远处向自己砸来,挡开了石块又跟着一水龙向自己打来,月奴向着水龙打了一掌,这幻化出来的水龙便立时幻化成了一条冰龙,随后碎裂掉了满地冰碴。

    而在这冰龙碎裂之后,梦境之镜外的观众,这才发现原本该是被月奴一剑刺倒,再起不能的杜浟竟然化了一块木头,而真正的杜浟,早已隐藏起来,伺机给与月奴重击。

    “这杜浟年纪虽小,梦境之力也才堪堪从二品突破期,实战经验也不多,只刚才与陆贾和陶胧两场,但所幻化之物有不少很是新奇,是我们都没见过的。”月奴已经给自己幻化了一双翅膀飞在半空中,这样一来,杜浟御剑飞行的优势便也没有了,于是月奴又再次提剑朝着杜浟刺去,杜浟见对方提剑砍来,立刻逃开。

    只是双方实力差距过大,再加上月奴是成年人,而杜浟是个才六岁的孩子,天然不占优势,纵使能御剑而行,但月奴也能飞来追赶上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杜浟便在火墙前被月奴追赶上,身上也挂了彩,这次月奴的剑每一剑都是真真实实地刺到了杜浟身上。

    杜浟喘着粗气,尽全力躲避着月奴的剑招,但躲不过,根本躲不过,不过四五个回合,便被对方一剑劈得连脚下幻化出来的仙剑都维持不住,从空中直直坠地。

    月奴见状也跟着降落在地,看着倒在离火墙不远处的杜浟,他毫不迟疑地幻化出几枚飞镖扔了过去,躺在地上的杜浟就地一滚,避开飞镖。

    “这里的地应该很烫吧,可惜不是铁的,不然炙热的温度烙印在人的肌肤上时,滋滋的声音加上烤肉的香味,一定叫人欲罢不能。”月奴的剑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痕,“尤其是像你这个岁数的小孩,肌肤最是娇嫩,拿去做魔兽诱饵,最是受欢迎。”

    杜浟想吐,“拿小孩子去做魔兽诱饵,这是多丧尽天良的人才能做得出的事啊。”

    “呵。”月奴轻笑一声,又是几枚飞镖朝杜浟打过去,“丧尽天良?杜少城主,您该不会是以为被拿去做魔兽诱饵的小孩,是平民吧。”

    杜浟只躲开了两枚飞镖,剩下的全都扎在了他的手脚上,又再幻化出了两个杜浟分浟出来,三个一模一样的杜浟一块儿朝着月奴冲来,“被拿去做诱饵的小孩是平民也好,贵族也好,拿小孩做魔兽诱饵这种事情就不该有。”

    月奴一脚一个将三个杜浟给踹飞,“平民,贵族?我原以为顾夫人的儿子也该是不一样的,结果您骨子里果然还是一个贵族啊,一个眼里从不把奴隶当做是人的贵族。”

    “我没有。”杜浟吐出一口血来,“而且我云间城从上到下,也从未发生过使用奴隶的孩子去做魔兽诱饵这种事。”

    月奴听到这话却是气笑了,他抬脚就踩住了杜浟的脸,冷笑道“从未发生过?在你母亲嫁入城主府之前,就属你云间城杜家幼儿奴隶消耗得最多,甚至一度出现了本城幼儿奴隶不够用,要去外面购买的情况。”

    这事杜浟还真的不知道,自他出生以来,他母亲的实力就已经是正九品梦境之力的高手了,每次有魔兽甚至是魔物出现,都是他母亲出城讨伐,将其打倒,在他母亲去世后,讨伐魔兽或魔物的工作就是他父亲和他二叔在做了,而且他母亲在世时,云间城就时不时地会以各种理由赦免一批又一批的奴隶,所以,拿幼儿奴隶去做诱饵这种事,他从未见过,再加上他年幼,便也没人会在他面前提拿小孩去做魔兽诱饵这种事情。

    “哦,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吧。”月奴将脚从杜浟脸上移开,转为蹲下身,揪住杜浟的头发,迫使他抬头面向自己,“你母亲,当年差点就被奴隶贩子当成奴隶贩卖了。”

    杜浟闻言神色一变,“你是说,我母亲,可是,谁敢这么做?”

    “在金钱面前,那帮奴隶贩子有什么不敢的?”月奴讽刺道,“正是因为贵族之间都喜欢拿奴隶的小孩去做诱饵,当初逼得不少奴隶宁愿死也不愿意生孩子,但小孩奴隶的数量却没有减少过,你觉得这些小孩奴隶是怎么来的?”

    见到杜浟脸上的吃惊与愤怒,月奴继续说“顾岚衣也并非生来就是贵族的,而是平民,还是运气不怎么好的平民,一出生就赶上了魔物来袭,父母葬身于魔物之口;被叔叔一家收养,还颇受宠爱,却又连同自己的堂妹一起被奴隶贩子给盯上了,在被抓住后拼死反抗被打得奄奄一息;却又在奴隶贩子想给她脸上刺奴字印记时,开启了梦镜之战。

    那些奴隶贩子因为没有一个人是能开启梦镜之战的,立刻就全都因为想要伤害开启了梦镜之战的顾岚衣而昏迷。

    顾岚衣救出了自己和堂妹,从此开始修炼梦境之力,整日不是在讨伐魔物打魔兽就是在与人进行梦镜之战,梦境之力更是一日千里,仅一年过后就突破到了梦境之力正三品,并获得下级贵族的身份,次年步入正四品,获得中级贵族身份,又于她十六岁那年突破正七品,获得高级贵族身份,二十岁时,突破正九品,并与云间城城主杜轻风缔结婚姻,而后连挑梦镜榜前十高手,问鼎梦镜榜榜首。

    你瞧,你母亲的故事是多么感人,多么励志啊,平民之中,无不以你母亲为榜样,你母亲运气真好。”

    “我母亲,能登顶梦镜榜榜首,是她的实力。”杜浟幻化出一把匕首,斩断了被月奴抓住的头发,“不是运气。”他挣扎着站起来,摆出战斗姿势,“你休想,只用运气好三个字,就否定我母亲顾岚衣一路走来所付出的努力和血泪。”

    “哼。”月奴一挥衣袖,幻化出一阵劲风打过去,杜浟立时被掀翻在地,“可惜,我就没有顾岚衣那么好的运气了,我一出生就是奴隶,在我的哥哥还有姐姐都被拿去喂了魔兽之后,终于轮到了我,那一年,我五岁,人人都告诉我,能死在魔兽嘴下为烟霞城的安危做出一份微不足道的贡献,是身为一个奴隶此生最大的荣耀。

    可我不甘心啊,我心里对自己说,去他的狗屁荣耀,我只想活着,这条贱命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任何人也别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拿走它。

    也许是我的不甘太过强烈,所以在仆役来抓我时,我发现自己竟然能开启梦镜之战了,巧的是,来抓我的仆役中有一人也在抓到我的时候突然就能开启梦镜之战了,我两同一时间进行梦镜之战,且互为对手,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脑子却简单得很,幻化出来的攻击不是水就是火,偏偏还是第一次进行梦镜之战,没坚持到一刻钟,就因梦境之力枯竭而落败。

    他输了,我赢了,他得到了城主的赏银,为自己赎身为平民,二十多年过去,他虽然还是梦境之力正一品突破期,但好歹也拥有了下级贵族的身份。

    可我到现在为止,依旧还是一个奴隶,见到他甚至还要俯首叩拜,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你说可笑不可笑。”

    “一点都不可笑。”杜浟擦了擦嘴角的血沫,看着已经是背对着火龙的月奴淡淡道,“先前听到你是正四品梦境之力时,我很佩服,我阿爹阿娘还有二叔他们都说过,三品到四品是一个很难跨过的坎儿,很多人蹉跎一生都不一定能跨过正三品突破期,至少要经历过十数次甚至数十次生死之战,而且还得是心性无比坚韧之人才能跨过这道坎儿。

    此战,若你败了,我愿花重金将你还有你的家人要过来,并赦免你们奴隶的身份;若你胜了,你们吴城主也会赦免你的奴隶身份,我愿为你出仆役的赎身钱,以及你将家人带到身边照顾所需有的所有钱,届时你若愿意来我云间城,必定授予你中级贵族身份。

    最后一击了!”

    杜浟再次幻化出一条水龙来,比上一次幻化出来的水龙还要庞大,但月奴只往旁边稍作挪动,便轻易躲开了这波攻击,语气十分失望,“你是终于江郎才尽了吗?”

    话音刚落,石块松动的声音便传入耳中,紧跟着是爆炸声,竟是之前月奴幻化出来的城墙被炸开了,杜浟这一次水龙攻击的不是月奴,而是被烈火一直灼烧着的城墙,热胀冷缩,城墙上所用的石砖石块自然炸裂,城墙瞬间倒塌,碎裂的石块飞溅,尽管月奴反应及时想要逃开,却无法挪动脚步,竟然是杜浟不知何时在他脚下幻化出了一个陷阱,在他刚在闪躲对方的水龙攻击时,一脚就踏入了这个陷阱之中。

    陷阱很粗糙,哪怕是个小孩子来,最多只要十息时间,便能轻松破开陷阱离开,但月奴没有这个时间,在他破开陷阱的同时,倒塌的城墙将他掩埋。

    杜浟喘着粗气,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地盯着月奴被掩埋的地方,丝毫不敢松懈,因为夜明珠没有出现宣告他的胜利。

    “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重视你了。”从废墟中传来月奴的声音,“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话音刚落,月奴从砖块中爬起来,血污和灰尘沾了他满身,身上的华服也已黯淡,但月奴却未因外在改变而有半分失色,反倒平添几分朴素耐看,令人见之便觉岁月静好。

    杜浟这一战打到现在都有些绝望了,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而月奴,虽然外表看上去狼狈,却不见任何疲惫之色,说明对方无论是体力、精力、还是梦境之力,肯定都还十分富裕,打十个自己估计都不在话下。

    “哦,你认输了啊。”月奴再次给自己身后幻化出一双翅膀来。

    “我没有!”杜浟大吼道。

    洁白的双翼展开,月奴再次飞到了空中,与空中圆月交相辉映,就算华服失色,血污满脸,月色之中的他却也依旧是美丽不可方物,引得通过梦镜之镜观看此情此景的其他贵族纷纷向烟霞城城主言说自己愿意花重金购买这个奴隶,价格也一路从十两黄金被抬到了两千两黄金,甚至燕王府的长史也向烟霞城城主递话说燕王府对这个奴隶很感兴趣。

    吴城主脸上都笑开了花,但没有直接答应任何人,只对所有人说“这场战斗还未曾分出胜负,各位,我们还是继续观战吧。”

    众人纷纷附和,又将目光看向梦境之镜,这一看却令众人大为惊骇,因为月奴竟是幻化出一颗硕大的陨石砸向杜浟,虽然砸偏了,只让杜浟因为陨石砸在地面上所产生的气浪与震动被掀翻,但如此实力,也足够令人咂舌。

    “你有,你看你,现在面对我的攻击没有任何反抗之举,甚至连躲避都没有。”杜浟在空中煽动者翅膀,继续召唤出第二颗陨石砸向杜浟,依旧是砸偏了,“难道不是因为此时此刻你发现自己绝对赢不了我而失去了斗志吗?”

    杜浟再次从地上艰难爬起,“我失去了斗志,你不是该高兴吗?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只要你赢了这场战斗,不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了吗?”

    “哈哈哈!”月奴因杜浟的话而放声大笑起来,“杜少城主,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呢,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杜浟却是听到了月奴在哭,于是他问“你们烟霞城城主在我们开启梦镜之战前,不是说这场战斗你要是赢了的话,会考虑赦免你吗?一城之主,总不至于言而无信吧。”

    “杜少城主,你觉得我美吗?”月奴突然问了一个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杜浟点点头,“如天上皎月,火中野草,崖边乔木,雨中孤帆,这大概就是你的美丽所给我的感觉。”

    “天上皎月便罢了。”月奴嗤笑道,“火中野草,崖边乔木,雨中孤帆是用来形容人美的词吗?不过,既然你都觉得我美了,那吴城主就更不可能让我摆脱奴隶的身份了,想必外面那些贵族现在应该都在向吴城主砸钱想要将我弄到手吧。

    所以,这场战斗,无论我是输是赢,结果都离不开一个死字。”

    “怎么会?”杜浟皱眉,“吴城主也不像是一个会出尔反尔之人啊,而且你的实力这么强。”

    月奴此刻已经幻化出第三颗陨石了,不过他控制着暂时没有砸下去,闻言开口讽笑道“第一,吴城主当时说的是考虑,没说一定会赦免我;第二,没有一个贵族会容许一个奴隶可以凭借实力与他平起平坐,甚至爬到他头上去;第三,我的实力,其实是梦境之力正四品突破期,贵族家中的奴隶,梦境之力在从五品以下的,那叫奇货可居,可在从五品之上的,就是威胁。”

    说着就将第三颗陨石给砸了下去,依旧是砸偏了。

    如果是一颗两颗是偶然,那么第三颗陨石还是砸偏,就很难让人相信月奴不是故意的了,但是月奴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恐怕除了月奴自己以外,没人会知道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保证。”杜浟再次从地上狼狈爬起,喘着粗气,在稍稍舒缓之后神色认真地对月奴说,“此战之后,无论输赢,我都会将你从烟霞城带出来。”

    可惜,对于杜浟的好意,月奴压根就不领情,反倒是嘲笑杜浟说“保证?你拿什么保证?将我从烟霞城带出来?你拿什么把我带出来?云间城里你说了算吗?据我所知,你二叔公开收养的义女杜泽如今年纪不过十六便有了梦境之力正四品的实力,她可是和你一样,只要在二十岁之前能够达到梦境之力正七品,就能成为下任城主候选,并拥有云间城的继承权,要是她的梦境之力一直都比你强的话,那她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任云间城城主。

    所以,杜少城主,别再轻易向别人许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了,换作是你娘来说这句话还差不多。

    不过就算将来你有了你娘那般实力,也别去学你娘,到处发善心,滥用自己的善良,可惜好心没好报,最后不得善终。”

    杜浟因为这话猛地抬头,看向空中的月奴,肃色道“我阿娘她,是为了保护云间城,在与魔物对抗过程中牺牲的,她临终前,认为自己是死得其所,不曾后悔。”

    月奴因杜浟的回答而沉默一瞬,随后才像是嘲讽般说了一句,“所以,世人都认为,你娘,云间城城主夫人,顾岚衣,脑子有问题。”

    “对子骂母,甚是无礼!”杜浟生气了,“你提到我阿娘就总是阴阳怪气的,我阿娘与你有何仇何怨?”

    月奴看着生气的杜浟,却是十分温柔地笑了,“顾夫人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非要说什么的话,应该就是,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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