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周四一早就回来了，第一个没去找领导汇报，而是跑去了伊万的办公室。
但伊万此时并不在办公室，虽然他很想等王耀回来，见他第一面。
伊万被叫到了新上司的办公室。
原来的领导升职了，新上司是从分公司调过来的，到这里还不到两周，是一个冷淡的女人，踩着亮色的高跟鞋，一来就在她的办公室铺了毛茸茸的地毯，翘着腿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伊万。
“我听说你想给王耀升成副经理，是吗？”她挑着眼皮看伊万，眼前的人也只不过是个总经理，而且呈上来的建议还包括把王耀并进他的办公室。
她见过太多人做这样所谓的提拔，本来因为性别问题，她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她要提醒伊万，毕竟这个人和她比起来还太年轻。
“是的，他工作上一直很努力，能力方面您也表示过赞同，最近他出差那边的反应也不错，我认为王耀已经有资格……”
“你这一个月给他加了两次薪，”上司尖锐的嗓音打断伊万的话，“如果你想作为奖励的话，这还不够吗？王耀的月薪已经达到了他职位的最高标准。”
“还是说，您完全看不出来王耀想干什么？职场潜/规/则您不清楚吗？”她的眉头拧得很紧，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是王耀不会，您有看到过王耀做什么吗？他从来都没有为了工作上更好而去给我或者给别人送过礼。”伊万不太乐意听这些，他想赶快和她谈完，然后去迎接王耀。
“我话就说到这里，伊万，王耀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新领导终于被伊万不耐烦的表情激怒了，挥挥手让伊万走人。
她把伊万说火了，伊万甚至连招呼懒得和她打，摔门就离开了。
潜/规/则。王耀。
伊万心里反复出现这两个词，他无法把这两个词连上，也不可能将他们放在一起，女性看人就是太过犀利，根本就是她的问题。
正想着，王耀迎面和他问安。
“刚来上班？本来想在你办公室等你，看到你锁门了我还以为你没在。”
伊万看着王耀沉默，把门打开后拆下一把备用钥匙递给王耀。
“……？”王耀下意识接过来，不解的看着他。
“以后你可以随便进，里面那个门不会锁，也可以开，我一般住公司的话睡在那里”伊万指了指里屋。
“啊，我是第一个有权限访问的客户吗？”王耀看着伊万无神地点点头，大概猜到了他刚才经历了什么事。
“说说吧，领导把你叫过去说了什么？”
“……之前一直听说中国人擅长算命，原来真的很厉害。”伊万坐在椅子上看着花瓶里有些干枯的向日葵。
“她不是好人，她和我说你的坏话。”伊万想起新上司刚才说的话，又开始上火。
“？我都出差了怎么还有我的事？她说我什么？工作态度松散？”王耀感到有些好笑。
“她说你……做一些……不好的事……就是说你有一些目的……”伊万不想和王耀转述她的原话，但是王耀猜出来了。
“她说我勾（）引你，想玩潜/规/则？”王耀乐着说出来这话。
“嗯。”伊万看王耀这么乐观，不知道还能接什么话。
“那我要是说，她说对了，你会怎么做？”王耀冲伊万眨眨眼。
“那就干脆和你在一起好了。”伊万抬头看他，眼神深处的认真让王耀看得出伊万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这就是伊万经过思考后的答案。
“……伊万，如果我要是为了升职，或者说为了钱去勾（）引你的话，你绝对坚持不到现在才想到给我涨工资。”
王耀也镇静下来看着伊万。
“如果我想玩潜/规/则，两年前入职第二天的时候我肯定拽着你去酒店，而且我还要录视频威胁你，我当时还有你的名片，公司路口的监控能录下来面试那天你给我递名片的现场，我有足够的理由说经理先对我动手。”
王耀不急不慢的解释，伊万静静地听着。
“但是我没这么做，伊万，你没想过为什么吗？我两年时间只用来和总经理做朋友，周遭的同事我甚至还没认全，你想过为什么吗？”
王耀低头在手提袋里翻找出一个小木盒，放在伊万桌子上，盒子上雕刻的很细致，龙凤，云月，还有王耀和伊万的名字，中文一版，俄文一版。
伊万看得有些入迷，伸手去把开合的木条滑开，木盒里是一只抱着向日葵的小熊。
伊万看到这些，猛的站起来去拉着王耀自从进了办公室就一直放在背后的手。
纤细的手指上有不少伤口，都还未有愈合的痕迹。
王耀还在自顾自骄傲地说。
“老板夸我是他见过手艺天赋最好的一个，差点就要收我为徒了。”王耀骄傲地看着伊万。
“王耀。”伊万突然连名带姓的叫他。
“嗯？”
“……你现在能不能潜/规/则我啊？”伊万轻轻抱住他，“我突然觉得，如果被你潜/规/则，那也挺荣幸的。”
“……？”王耀的傻笑僵住了。
那个时候王耀敢爱敢恨，敢答应伊万的追求，敢在新上司开的会上阴阳怪气，敢和伊万在公司转角接吻。
敢在出差的时候半夜跑到楼下做木雕，怕明天一早没时间，迎着寒风拦着老板收摊，锋利的工具划偏在指肚上，他麻木地擦了一下继续动作。
老板对他说“你该去给那位女士买钻戒，而不是刻木雕”的时候，王耀说，“不好意思，那是位先生，我不想送钻戒。”
王耀和伊万同居了，在他出差回去的那天后，在同事的调侃和祝福中，王耀和伊万在一起成为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
公布于众，那是王耀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如果王耀能穿越回去，他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浮躁松懈一个巴掌，第二件事就是撕烂那个领导的嘴。
相识五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伊万送给王耀一盆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盛开的饱满，金色的花儿美得灿烂。
他的万尼亚对他说，向日葵象征他对他的爱，永远盛大。
于是王耀把大学时候的种植笔记让表妹王春燕寄了过来，把向日葵按最标准的方式培养，最后甚至亲自播种出了十几盆，把整个阳台都填满了。
“亲爱的，你不想在阳台做其实可以直说。”伊万无奈地看着他的小副经理。
王耀该猜到的，对于伊万有关的话，他的第六感一直很准，但是他失算了。
过分张扬的事，总有人去妒，去破坏，那些王耀珍视的、美好的事物，总有人去抢。
领导和伊万的对话被匿名发到王耀手机上的时候，王耀终于失算了。
但凡，王耀在收到信息的当晚没看到年终会上，伊万喝醉后亲吻那个女人的照片，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同事们给他发了。
或者是出于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
尽管王耀知道，伊万肯定是喝醉了，意识不清醒，尽管他知道。
王耀崩溃地跑到街上，他跑不稳，跌倒了，看到繁华的城市，耀眼的灯光，人间的烟火。
想到伊万曾经说过，这些东西都不及王耀。
想到他的万尼亚这样说过。
想到他这一天听到的，看到的，他的噩梦。
王耀有一瞬间想让奔流的车撞在他身上，那样伊万肯定会接到通知，死亡通知，或者手术前的签字。
王耀有一瞬间，确实是想过死的。
他从地上狼狈地站起来，最后决定回家去，最后一次回到他和伊万的家去。
王耀叫了搬家公司，打包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和那十几盆向日葵，去到另一个城市，找王春燕，那是他最后的去处。
对不起啊，你给我的爱，我都带走了，怕你挽留，所以由我来把它们都扔掉。
王耀把如瀑的黑发剪到及肩，因为伊万说过他的长发很漂亮。
后来王耀对王春燕只是说，时光慷慨激昂送给他的东西，都是为了再次把它拿走，所以他再也不敢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