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第二天上午八点,各位代表纷纷开始进场。
八点半的时候,星幻、李临意、幽奎、孙绵他们从舞台后面依次上场,随后是枫宁方面的代表。
这次会议,张泉生也来了,而且他位置刚好和星幻轴对称。
正式开始的前几分钟,各位代表坐定,中间还空了两个位置。
不必明说,大家也都知道这两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星权从后台不慌不忙地收拾着,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悠悠地走到台上,看了一眼已经做好的各位领导和台下的师生代表们。
大家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星权站在位置上鞠了一躬,坐下:“下面我宣布,明渊枫宁高等院校师生交流会,正式开始。(鼓掌)
“这次交流会,可以说源于一个很特殊的时机,一个很巧合的契机。一个特殊的时机,就是现在,刚刚进入和平阶段,很多事情都还悬而未决,但是也正是充满机会的时候。
“一个时机,就是指此前宗陵大学文学系的师生来明渊昭明游学。当时,我就想着能不能和他们见上一面。后来我就代表帝国邀请他们来首都。
“毫不夸张地说,在会议上我们聊得还是挺开心的。不光是学生,还有各位老师在那场会议上——其实也不算会议的,就是个聊天会(笑)——聊得也都挺尽兴。(笑)
“从那次聊天当中,我就坚定了我的一个想法。大家都是高等院校的学生,说起来也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了。
“那就要知道,知识分子,如可以不断地受到锻炼,不断地更新自己,将自己的所学利用出来,对于整个民族,包括整个种族,都是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和价值在的。
“设若大家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天赋才智,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我想,我们本来应该是可以发展得更好的嘛。(笑)
“借着这个机会,我们想着,能够举办这么一场交流会,让明渊和枫宁各自的小知识分子们(笑)互相交流交流,当然,也可以和大知识分子交流。(笑)(鼓掌)
“不论小知识分子,还是大知识分子,都可以参与其中,收获些东西。但凡有点收获,就是好的嘛。(笑)(鼓掌)”
星权一直讲了一个多钟头,有些人坐在底下,不停地记笔记,像是真的在开会一样。
座位底下,除了一小部分明渊大学的师生代表,其他基本都是枫宁各大学的师生。
一般这种会议,星权都会提前写好讲稿,可惜这一次,星权却怎么也写不出来,只好临场发挥了。
于是乎,星权在会上讲出了很多平常不太会讲的话,诸如教育合并,制度改革,教职编制,学生考核等一系列平常抓纲的时候很少提及的内容。
有个老师在下面举手:“请问统上,明渊大学老师的考核是什么样的?”
“有关这些细节问题,我也只能讲几句,有关情况还需要问相关人员,我这里也不好多讲,讲错了,就不好了嘛,要是让大家误会了,到时候可都是我的责任,毕竟我是要负总责的。(笑)”
除了询问星权,在座问得最多的就是幽奎。
底下有个看上去像是枫宁大学的学生站起来,向幽奎提问:“幽奎学姐你好,我是宗陵大学哲学系二年级学生。”
星幻把话筒递给幽奎:“你好,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问题,说实话有点多,不过我挑了个重点的。”
“没关系,请讲。”
“我的这个问题就是,幽奎学姐,在经历了一年宗陵大学的教育,然后又经历了四年明渊大学的教育以后,我想请问一下。
“对于明渊和枫宁的大学教育,您是怎么看的?再有就是,针对我们这些文科的教学,您是如何看待的,就是……有什么学习建议可以和我们分享,谢谢。”
底下一阵掌声。
“感谢你的提问。”
“首先,对于明渊和枫宁的大学教育,这个在我看来,由于我实际上只在宗陵大学学了一年,体会其实也并不深刻,不像大家。
“但在我看来,以宗陵大学文学系这个一亩三分地来讲,我想宗陵大学文学系的教育,在我那个时候还是比较自由开放的。而在明渊大学这边,相对而言就比较注重理论了。
“所以一开始我还真有点吃不消,也是后面慢慢才跟上了,也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别的其实我也说不出来什么。
“另外,对于偏文科的教学有什么学习建议……我只能说,多看多记,而且这还远远不够。
“文学终究是人的学问,是自然的学问,当然像物理、地理……当然那些也都是,但是好歹这些自然科学方面的,有相对固定的客观规侓可以参考——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我且试言之,大家试听之。(笑)
“针对人文社科,可以说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统一固定的论调——当然或许也有,那就见仁见智了。(笑)
“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还是需要切身地去回归自我,回归本我,同时还要向外拓展开去,到大自然当中,甚至于整个宇宙当中,乃至跳脱宇宙之外。
“当然,最好别飞宇宙外出去,现在我们的水平,飞出去都是个奇迹了,要想把人拉回来,许还得再等几年呢。(笑)(鼓掌)
“我们作为文艺科学生,这种思维是必要的。同时,我们还需要具备一定的理科常识来指导我们,避免在客观世界当中犯一些常识错误,(笑)这个是我觉得比较要紧的。
“专业课要学,但是一些理科的类似通识课也可以去学学,哪怕听不太懂,掌握几个知识点也是好的嘛,(笑)这是我的一个观点。(鼓掌)
“总结下来就是,学文科的话要让它活起来,要到这些文科理论,文科思想诞生的地方去看,切实理解。同时还不能光看文科。历来文史专家,许多都是文理兼修的。就这些,谢谢。(鼓掌)”
“好的,非常感谢。”
“谢谢。”
后半段,交流会基本上成了采访会,大家对台上的人一一进行询问,台上的人像标准的学生一样,静静听着底下人对他们的问话。
此时,他们的身份好像调转过来了。
台上的人仿佛坐在台下,而台下的人则坐在台上,向下看着他们。
由于底下学生胆子越来越大,他们开始向星权提问一些相对比较敏感的问题。
星权似乎处变不惊,一边虚掩其实,一边指东打西,不断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后来大家实在有些疲乏了,干脆放弃了对星权的提问,转而对幽奎和孙绵他们开始猛攻。
其中对孙绵的很多问话,都被幽奎和星幻接过来了。
一场开幕式,从一开始的台上讲话,到后来的台下询问,最后慢慢的竟然演变成了有些质询的味道在。
现场气氛的不断变化,使得在坐有些明渊大学的师生也开始效仿枫宁各高等院校的师生代表,开始向台上的几位提出问题,有些甚至还极其尖锐,涉及到了明渊高等教育的根本制度。
好在明渊大学的师生还没问几个问题,开幕式就结束了。
星权看着眼前不断散去的师生,持续抱以微笑。等人都散去,枫宁方面的几位台上代表也离开了以后,星权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星幻看见了,拍了拍幽奎和孙绵。
“小奎,小绵,要么你们两个去外面那边看看,我们这边还要收拾。”
“要不要我们帮你们一起收拾?”
“不用了。如果我们几个都不在外面,到时候外面的人如果想要问什么,都没人回答了。”
“那行吧。”幽奎和孙绵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星幻坐到星权身边。
李临意站起来,坐在了原本幽絮的位置上。
由于幽絮没有来,所以星权身边的那个位置一直空着。
“你们也发现了吧?”
“发现了。”星幻点点头。
“你呢?”
“我倒没有看出来。”
“看不出来就对了。很多时候,问题总是潜藏在一些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在不把掀翻的鸟巢捡起来之前,你并不知道底下有没有蛋,更不知道蛋有没有碎。
“但毕竟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不深挖,挖不出来。”
“那统上的意见是?”
“我看,等这次交流会结束以后,有必要去澜碛一趟?”
“去澜碛?澜碛那边……”
“不是说澜碛军队的事情,那都已经是搜得没人吃的菜了的。”
李临意坐在一旁。
“还记得承安四年召开的会议吗?那个时候……哦,对,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只有几岁,也才会讲话没几年……”
“不过倒是了解过。”
“了解过是吧?我打算再召开一次。”
“再召开一次澜碛会议吗?”
“……对。”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点搞不懂,在澜碛开会和在首都开会有什么分别?”
“分别……”星权笑了笑,“这个我倒也讲不出来,得是那些搞理论的才知道,我现在也有点想不清楚。不过我看,也还是需要在澜碛开一场会的。”
“那是需要议会全体参加吗?”
“不仅要议会参加,还要让部分报社的人员,还有一些重要行域和政区的域长、区长都来,和他们聊一聊。”
“统上准备怎么和议会商量呢?”
“商量?”星权疑惑地看着李临意。
“对啊。”
“到时候,我把那两个人叫过来,我们一起说。”
“对了,妈妈不就在澜碛吗?”星幻看着星权。
“对呀。不过昨天晚上接到你妈妈的信,她说她现在已经在往明渊赶过来了。”
“那是不是今天妈妈就回来了?”
“对啊……对了,李临意。”
“统上。”
“到时候澜碛那边,你把韩瑷也叫过来吧。”
“把小瑷叫过来?她可是没什么职务的。”
“也把她叫过来吧。”
“那行吧,我问一下议会。”
“不需要问,就说我说的。等晚上的时候,我把王轻尘和冯锡正都叫过来,我当面通知他们。”
晚上,王轻尘和冯锡正接到传令员的命令,来到星权办公室。
李临意和星幻站在星权两边。
“坐吧。”
“是。”王轻尘坐在了靠近门的沙发上,冯锡正坐在他边上,茶几上事先放着两杯茶水。
“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统上但讲无妨。”王轻尘拨弄着手上的茶盏,小口抿着。
“鉴于这几个月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打算在澜碛召开第二次会议,总结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澜碛会议?”
“对。怎么了,冯锡正?”
“没什么。”冯锡正顿了顿,“不过……澜碛会议可不是一般的会,就算是议会常务会议,也没资格……何况此前澜碛兵变,在澜碛举行会议,怕是有些……”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要在澜碛。”
“统上是想敲山震虎?”王轻尘瞥了一眼星权。
“没错,我就是想震一下他们。”星权笑笑,看着王轻尘,顺带捎了一眼冯锡正,“考虑到你们或许不会同意,所以我在晚上专门把你们叫过来。
“看时间也没太晚,不到十点,你们应该也还没有休息吧?”
王轻尘点了点头:“那倒没有,平常也都是很充实。”
“充实点好。我这人,要是每天不充实一点,觉都睡不了。”
“统上要多注意休息啊。”冯锡正喝了口茶,叹口气,笑了笑,对着星权。
“我当然想休息,可是睡不着,脑子里太吵了。”
王轻尘抿了一口茶,脑子里灵光一现——
光里似乎还带点红……
“脑子里吵,或许是精神不振呢?”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这个我们也不是学医的,也就说不准了。”
“是。”
“你我都不是学医的,可是这病毕竟在这儿,总得要治好啊。啊?”
“那当然。”王轻尘瞟了一眼,继续喝茶。
“说说吧,二位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的?”王轻尘抬头看了一眼冯锡正,“要说我们的话,倒是同意。”
“那议会会同意吗?”
“如果……统上觉得有必要,我们也会和议会争取。”
“行,那就希望能看见一次正副总长和议会的一致通过了。”
王轻尘和冯锡正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请吧。早点休息,不要像我一样,脑子嗡嗡的,睡觉都睡不踏实,半夜乍醒,就不好了。”
“那是自然。”
三个人互相对着,笑了笑。
王轻尘和冯锡正把茶放下,退了出去。
“要不,把茶喝完再走吧?”
“不妨事,毕竟我们那边还有公务,就不继续在此叨扰统上,储君和总长了。”
王轻尘和冯锡正朝星权鞠躬,退了出去。
“你注意到了吗?”
“好像注意到了。”
“他们并没有喝完茶。”
“对。”
“那你觉得,他们刚才那几口在喝什么?”
“在喝空气。”李临意忍不住插了进来,抖了个机灵。
“……在喝我的态度啊。”星权看了眼李临意,转头继续看星幻,“你在我身边,未来是要接我位的。我们聊的这些话,摆的这些动作,你都得知道,毕竟未来你也要这么做。”
“明白。”
“现在你说说,他们刚才那些话,讲的是什么?”
“难不成他们平常实际上睡得很好吗?”
“他们当然睡得很好。”
“那统上有时也确实没睡好过呀。”
“我也确实没有睡好。”
星幻看了一眼李临意。
“不过……我马上就能睡好了……希望吧?”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星权身后——一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