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时,陆音尘勾着谢辛言不让他起身,轻喘着气道:“我想起一件事还没找你算账,趁现在我想起来一并说了。”
谢辛言就着这个动作问:“什么事?”
陆音尘捏着谢辛言后颈的软肉,轻声道:“你之前说,你是在我带你回家的时候喜欢我的,是真的吗?”
谢辛言笑着道:“是真的啊!”
陆音尘笑而不语,眼中的意味很明显:你确定?
谢辛言问:“陆音尘,你要算什么账?”
陆音尘低语道:“我就是突然想到父亲和我说的一句话。”
谢辛言好奇道:“爸和你说了什么?”
陆音尘说:“他告诉我,当你开始在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时,你输了,他赢了。”
谢辛言瞬间乐道:“所以,我赢了!”
“算是吧,然后我又在想。”陆音尘顿住,看着谢辛言好奇的眼神,低声笑道:“即使我是输的那个人,你也会输的比我更惨。”
谢辛言怔住,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他干笑道:“陆音尘,你这样让我好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陆音尘松开谢辛言说:“我饿了,你去买吃的,我研究一下,下一站去哪。”
*
到了出院的日子,陆音尘还是没研究出去哪,因为想去的地方太多了,选不出来。
会到旅店的两人凑一块商量了半天,刚要进行艰难的二选一时,手机响了。
是谢辛言的手机。
陆音尘瞥了眼手机,眼里多了一丝烦躁。
谢辛言拿起手机接通:“哥,有事?”
许一洲说:“姐下个星期一结婚,记得准备好红包。”
谢辛言愣了许久,语气里带了几分嫁女儿伤感:“这么早啊?”
“不早了,再晚就成老女人了。”许一洲叹气道:“还是说你没时间来?”
谢辛言琢磨了一下,迟疑道:“应该有吧。”
“应该?”许一洲疑惑道:“什么叫做应该有?”
下一秒,说话的人换了:“谢辛言,你姐的婚礼都不打算来,翅膀硬了是吧!”
谢辛言说:“姐,我忙着和陆先生旅游呢!”
许梓筱静了两秒,惊疑道:“你居然还没被他一脚踢了!”
谢辛言脸黑了两分:“你说话注意点!”
“我实话实说啊!”许梓筱说:“以他在时家的权势,只有随便招招手,会有无数人想往他身上扑。你能在他身边呆那么久还把他压在身下,怎么说都是你赚了。”
谢辛言沉默了,陆音尘也沉默了。
许梓筱问:“谢辛言,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辛言把手机放到陆音尘手中,眼里带了几分恳求。
陆音尘抿了抿唇,轻咳一声说:“姐,早上好。”
那边静了许久,传来许梓筱颤抖的声音:“陆……陆先生,您…您…您叫我什么?”
陆音尘说:“你是阿言的姐姐,自然也是我的姐姐。”
拖椅子的刺耳声音传来,然后是许一洲惊讶的喊道:“姐,你跑什么?”
谢辛言轻声笑着说:“陆音尘,她被你吓跑了。”
陆音尘抬眸说:“先压一下你嘴角的笑。”
许一洲小心地问:“那个,你们要来吗?”
陆音尘说:“你面对着我,能说出几个字。”
“……应该不超过二十个。”许一洲顿了一下,又问:“阿言要来吗?”
“陆先生不去,我也不去。”谢辛言说:“选好的礼物我会寄过去。”
“你们这是在妇唱夫随吗?”许一洲没忍住发出疑问。
“妇唱夫随?”谢辛言憋笑道:“随你怎么理解,挂了。”
按许一洲的意思,妇是陆音尘,夫是谢辛言。
谢辛言搂住陆音尘笑道:“陆音尘,他们都认为你是下面那个哎!”
陆音尘顺势靠在谢辛言怀里说:“这……重要吗?”
谢辛言问:“你不在意吗?”
陆音尘说:“要是我去在意每一个人的看法,那我不得累死?重要的不是别人的意见,而是你如何看待自己。”
谢辛言思考片刻,说:“受教了。”
“好了,继续刚才的话题。”陆音尘举起平板说:“二选一。”
*
在这趟旅途中,两人去了许多地方。
去了大草原,受到草原子女的欢迎,骑高大的骏马,喝鲜美的羊奶,吃香气扑鼻的烤肉,围着篝火跳舞,躺在草原是看蓝天白云,看翱翔的雄鹰……
去了海边,在沙滩上留下足迹,看它被海水冲刷,在沙滩上幼稚的寻找最美的贝壳,去吃了美味的海鲜,上了轮船观望一望无际的大海……
去了森林,看了高耸入云的树木,寻找到了不知名的野果和野花,,甚至在森林里跟丢了队伍,迷失了方向……
去过动物园,去过博物馆,去过鬼屋……
被人赞赏,被人求助,被鬼吓得尖叫,甚至被狗追过……
他们在山河间,以自己的方式,留下是属于自己的足迹。
他们会在日落时分,交换礼物,是玫瑰,亦是奶糖。
他们是孩童,是少年,是青年,亦是爱人。
*
公路上,一辆车在行驶。
昏昏欲睡的陆音尘在抬头看着平板,视频的内容是推荐可去的旅游地。
陆音尘打起精神连续划了几个不满意的,下一个视频让他的手停下。
适合求婚的旅游地?
里面有一个地方,不管你是异性情侣还是同性情侣都欢迎,甚至里面有许多专属于同性情侣的活动。看到这,陆音尘眨眨眼,瞬间精神起来,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谢辛言看了一眼陆音尘,笑着问:“在看什么呢?这么精神。”
陆音尘随意答道:“求婚。”
谢辛言被惊的一脚踩下刹车。
没有防备的陆音尘因惯性前倾,但好在系着安全带,有惊无险。
谢辛言僵硬的转头看着陆音尘问:“你说什么?”
求婚?求什么婚?向谁求?
陆音尘举起平板说:“我在看这个。”
看清内容的谢辛言心里五味陈杂,抿着唇没说什么,继续开车。
陆音尘看出了谢辛言的失落,轻声哄着说:“苏言,下一个地点,我们就去那吧。”
谢辛言愣了愣,说:“好。”
陆音尘把平板放在膝上,比划着说:“到了那,我给你买戒指,多大都行,我们还可以去参加活动,赢很多的奖品!”
谢辛言眼眸亮了几分,说:“陆音尘,搜一下路线。”
“嗯。”陆音尘输入地点,路线出现在屏幕上。
谢辛言扫了眼路线,沉默片刻说:“真是……有缘呢。”
陆音尘也沉默了片刻,说:“赞同,确实有缘。”
那个地点,叫南浦乐园,地处青山市。
所以,两人又回到了青山市。
南浦乐园因它独特的行为,客流量还挺好的,两人排了好长时间的队才买到票。
谢辛言望着不肯放下平板的陆音尘,轻声劝道:“陆音尘,长时间看电子产品对眼睛不好……”
陆音尘抬头与谢辛言对视:“还有一件更巧的事。”
谢辛言默默伸手拿走平板:“什么事?”
陆音尘无视谢辛言的动作说:“南浦乐园是沈氏集团与时氏集团于六年前合资建设的,问题在于,这个项目我不知道。”
谢辛言笑道:“爸和沈姨闷声干大事啊!”
陆音尘故作叹气道:“进自家地盘还要交钱,心酸啊!”
谢辛言牵着他的手笑道:“好了,别心酸了,我们去看看这南浦乐园建设的如何吧!”
事实上,两人没玩多久就出意外了。
陆音尘突然晕倒了。
有热心的路人拨打了120,也有热心的路人找来了南浦乐园的医生。
医生看起来才三十多岁,模样挺好看的。
谢辛言望着医生,有一瞬间的失神。
医生简单的为陆音尘检查了一番,抬头问:“他有病史?”
医生说话的语气和他的脸色一样冷。
谢辛言没有否认:“是。”
“没有经过具体检查,我不乱言。”医生说:“先把他送我那,剩下的等医院的医生来了再说。”
“好。”谢辛言扫了眼医生胸前的名牌:南浦乐园负责医生,邱念。
来的医生是老熟人——于医生。
于医生一进门看到熟悉的病人,第一反应是要开口骂,但余光扫到角落里靠着墙的邱念,硬生生的憋住了,甚至还能快速挤出一抹笑,笑眯眯的说:“师兄,好久不见!”
邱念说:“你第一时间应该奔向病人,而不是和我打招呼。”
“师兄,这两人我熟!”于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扭曲了一瞬:“他就是病情恶化了,不用急。”
“作为一名医生,你应该遵守职业道德。”邱念的脸色更冷了两分。
于医生默了两秒,说“我知道了,师兄。”
陆音尘被送上车,谢辛言跟着去。在上车前,谢辛言回头看着邱念,说:“邱叔,好久不见。”
邱念说:“好久不见。”
于医生看了两人一眼,看向谢辛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羡慕。对于两人为什么会认识,于医生是疑惑的,但还是选择没有问出来。
*
陆音尘醒来,吵着闹着要回家。
谢辛言看了眼因强行拔掉吊针而冒着血珠的手,抽出棉签轻轻的擦去血珠。
“苏言,我想回家。”陆音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谢辛言怔住,缓缓抬起头。
陆音尘在哭。
谢辛言闭上眼倾身抵着他的额头,小声的说:“好,我们回家。”
刚好赶来的于医生听到这话,顿时怒道:“哪都不准去,给我好好呆在医院里!”
谢辛言让陆音尘靠着自己的肩,挡住了于医生的视线,然后谢辛言对于医生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不遵从。
于医生说:“谢辛言,时向晚那几个家伙不在乎陆音尘的身体状况就算了,连你也不在乎吗?”
谢辛言轻声道:“于医生,谢谢你的好意。现在做的再多和做无用功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只希望他能开心的度过每一天。”
“谢辛言,你!”于医生被气到了。
“还有,爸他们是在乎陆音尘的身体情况的。”谢辛言说:“爸他每天都会联系我,询问他的身体情况;封叔会时不时转钱给我,让我多买些好的东西给他用……例子很多,估计于医生你也没心思听,我便不多说了。”
于医生偏头看着雪白的墙,轻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谢辛言说:“于医生,待会我会去办出院手续,可能要麻烦你了。”
*
谢辛言在陆音尘清醒的时候问他想回哪的家。
陆音尘愣了许久,眼里是散不去的迷茫,然后小声说:“我不知道。”
谢辛言问:“那,我们的家去吗?”
“我们的家…在哪……去哪都好……”陆音尘又靠着谢辛言的肩睡了过去。
于是,谢辛言把陆音尘带回了青山市城南老区7栋3楼307的家。
提前联系过家政来打扫,房子很干净。
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谢辛言去厨房煮饭。
被谢维舟接走的那天许秀芝询问过谢辛言的意见。
谢辛言不是念旧的人,他选择留下房子,或许是因为这里有过陆音尘的痕迹。
他不想让为数不多的和陆音尘有关的痕迹消失。
时向晚几人打电话询问陆音尘的情况如何,谢辛言一一报平安。
把饭菜摆在餐桌上,谢辛言坐下,心里难得很是迷茫与恐惧。
在M市刚知道陆音尘的病情时他在自欺欺人,万一能有好转呢?
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不会有任何好转。
陆音尘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按于医生的话来说,现在的陆音尘熬不了多久了,甚至明天也有可能去世。
去参加苏衍生的葬礼时,谢辛言没哭,因为苏衍生于他而言,很像一个陌生人。谢辛言对苏衍生多数记忆,停留在笔记本和苏母对他思念的讲诉。
苏母去世的时候,他哭了一会,因为苏母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哪怕是把他当成苏衍生养育。
现在是陆音尘要走向死亡,谢辛言能感受到自己非常想哭,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苏言。”声音有点轻。
谢辛言挤出一抹笑抬起头说:“陆音尘,你醒的刚刚好,要吃点东西吗?”
陆音尘摇了摇头:“我不饿,你能陪我睡一会吗?”
“好。”谢辛言站起向陆音尘走去,牵起他的手软着嗓音说:“可是我饿了,你能陪我吃一点吗?”
陆音尘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沉默了很久,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