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现？”

    李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距离爆炸源最近的你，居然比救援你的老师受的伤更轻，不觉得奇怪吗？”

    柊秋眼前再次浮现汪琦雨消失在爆炸中的身影，她用手抵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也许是……我的灵能比她更强？”柊秋自己的语气也不太确定，她很清楚，这个解释站不住脚。

    爆炸那天，是她失忆症第一次发作，按理说，毫无防备的她应该躲不过如此剧烈的爆炸冲击。

    ……记不清了。

    不断回忆下，柊秋的神经抽搐得更加厉害，她甚至隐约感受到了剧烈的灼烧，就如同爆炸那天。胃部一阵痉挛，她像受惊的虾子般弓下腰，产生了干呕的冲动。

    “柊秋，柊秋，好了好了别想了。”轻柔的安慰贴近她耳畔，庄欣珏也蹲下身，轻轻环住柊秋的脖颈。

    一股清冽香气随着李医生抬手释放灵技的动作弥漫开来，这味道随着柊秋的剧烈呼吸流向四肢百骸。在香气的安抚下，柊秋逐渐平复下来，李医生将手里的显示屏递到她眼前，屏幕中赫然一片火光。

    “看这里。”她指向屏幕边缘，一道模糊的残影，随即慢放数遍，让柊秋看清残影的轨迹。“你的速度很快，不细看甚至会以为是扭曲的火光。”

    “但事实是，你在被爆炸波及之前，退到了炼器室的角落，甚至有可能释放了护体的灵技，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我做不到。”柊秋皱眉思索片刻，肯定地摇摇头。以她蓝级的水平，不可能有那样的速度，想必是李医生误判了。

    “现在的你当然做不到，可是失忆的你呢？不，或许我们应该给它一个更准确的名字。”李医生盯着柊秋的眼睛。

    “不是失忆，而是——狂化。”

    “狂化……您是说，我在失忆时，灵能会得到增强？”

    “恰恰相反。”李医生摇头，“你知道吗，盲人的感知力往往比普通人更灵敏，因为大脑将更多资源分配给了其它感知系统。”

    “您的意思是……？”

    “并非失忆使你变强，而是在强化状态下，你失去了记忆。”李医生指了指柊秋手里的屏幕。“在生死关头，求生欲望让你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几近紫级的实力，为了提升身体素质和对灵能的操纵，大脑主动放弃了记忆功能。”

    “不可能！”还不待柊秋说什么，庄欣珏已经拍案而起。“那可是紫级！当下最强效的狂化剂量都无法实现这种指数级的跨越！”

    这种案例在只典籍里出现过。

    古代修仙者通过药物，以损耗生命为代价强行提升实力。可同域时期五千年来，没有任何成功复刻的案例。现代专家推测，古人对药物的描述或许有所夸大，其实际效力也许仅等同于普通兴奋剂。

    “人类在灵能探索方面还只是孩童，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李医生淡淡一笑。“刚刚在柊秋失忆期间，除了脑部检查，我们还顺便做了灵能强度测试。虽然有些勉强，但的确到达了紫级的门槛。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天赋。”

    灵能者一共被划分为六个等级，白、蓝、紫、红、黑、曜。自灵气衰弱，灵能者的平均灵能等级不断下降，从上一年的灵能者普查结果来看，虚庭灵能者的平均等级是白级中期。

    而黑曜两个级别，在很多年前，就只存在于理论中了，就连红级灵能者，在整个虚庭中也不过十数位。因此，紫级在灵能者之中，绝对算得上是罕见。

    “天赋？”失去自主意识的天赋吗？柊秋自嘲一声，半晌，她又摇了摇头。“这种情况，可以治愈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李医生耸肩，“如你所见，我只是个白级初期的灵能者，对这方面的研究并不深入。更何况在当下，灵能者出现的大部分问题几乎仍是无解的。”

    李医生短短几句话，又打破了柊秋刚燃起的希望。

    “不过有一个人，他或许能帮到你。”李医生浅浅卖了个关子。“你相信一个无法吸收灵力的常律者，能击败白级战斗师吗？”

    最普通的白级灵能者，都和常律者的力量相差数倍。虽说战斗技巧能弥补实力上的不足，可如果面对的是战斗师，则几乎绝无取胜的可能。

    不过凡是皆有偶然，更何况，她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柊秋配合地点点头，听李医生娓娓道来。

    “十三年前，那人曾到虚庭战斗系排名第一的清晖学院交流过，我们碰巧有些交情。”当年还在学院进修的李忆深，算得上他半个心理医生。

    “当时他只有二十岁，就能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爆发出堪比白级中期的力量，这远超未被灵力强化过的人类身体极限。”听起来，这人也算是少年英才，可李医生脸上却流露出惋惜的神色 。

    “但短时间内变强，必然伴随巨大的代价，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这样的力量，即便他日后不再使用狂化能力，寿命也绝对不会超过八十年。”

    在这个平均年龄二百岁的时代，八十岁算英年早逝了。

    “那我也……？”

    “不止。”李医生非常肯定，“常律者到白级灵能者，远没有蓝级和紫级之间的差距夸张。”

    简而言之，柊秋会死得更早。

    “你的状态，已经不是光靠身体释放激素就能达到的了。如此高强度的狂化，必定会导致不可逆的损伤，甚至脑死亡。”

    “但那个人至今还是没能解决寿命减少的问题，是吗？”柊秋脑子有些混乱。

    “当然，这是他主动选择的代价。”李医生眼底闪过钦佩，“身体损伤不可避免，但和你不同，他的狂化是主动技能，在主动进入和退出狂化状态这方面，他是专家。”

    “这位专家现在在京城吗？我该怎么联系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柊秋说话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他可不是什么专家。”李医生笑着摆摆手，“他目前居住在北弥国，是尼茨学院进修部战斗系副教授，王致远。”

    “……老师？”

    “没错。你不是在备考清晖学院的进修部么，要不要考虑考虑申请尼茨学院？王老师也许能为你掌握狂化提供不少帮助，说不定能让你在治愈的同时，保留狂化的天赋。”

    “治愈的概率……有多大呢？”柊秋不在乎狂化保留与否，她只想尽快让自己的人生回到正轨。只要恢复正常，哪怕没有紫级灵能，她也可以凭自己成为很优秀的炼器师。

    “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只是如果连他都帮不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李医生有些遗憾地握住柊秋的手。“这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建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王老师推荐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会为你继续常规的治疗。”

    “去呗，”庄欣珏戳戳柊秋的手臂，“这种病治起来要个三五年也不算长，还能顺便拿个学位，多好。”

    虽然，如果换做是她，她肯定是不会去的，可柊秋这不是冲着治病去的嘛！

    东阳有尚武之风，而北弥却多侧重学术研究，故而战斗系在北弥其实算得上是不怎么专业的专业。在东阳学炼器没什么，就算是在北弥学战斗，也顶多只有水学历的嫌疑，但这些要是同时放在一个东阳人身上，就直接低人三等了。

    “谢谢您李医生，我考虑一下。”

    独自远赴异国他乡三年，还面临着花光积蓄也无法治愈的可能，柊秋不确定自己有这样的勇气。

    “那可是尼茨学院！综合实力在全虚庭高校中排名第三，比浮丘学院还要高两名，贵族院校，精英摇篮，你算高升了。李医生路子可真广。”庄欣珏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宽慰道。

    两人离开精神科，却并未回家，而是顺道来到住院部。汪祈雨情况稳定，早就转到了普通病房，柊秋没有能力为她做什么，只能常来探望。

    【本次交易：300000灵石】

    “是啊，贵族院校。”柊秋缴清汪祈雨的住院费用，微微侧身挡住庄欣珏的视线，将账单收进空间手环。

    庄欣珏假装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低着头边刷手机，边勾起柊秋的手臂。“走啦，电梯要关门了。”

    病房在十九楼，从这里远远能看到浮丘学院本部，还有毗邻的清晖学院。柊秋推开窗户，在窗台插上一束新的向日葵。

    “你不怕吗？”庄欣珏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的汪祈雨。“脑死亡。”

    “像现在这样活着，也没多好。”

    “别总是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吓人的话好不好。”庄欣珏抱起胳膊，撇撇嘴。

    “是开玩笑的。”柊秋背对着她，盯着远处的学院城。

    “去北弥嘛，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个治愈的机会，我可以……”她的话没说完，便被柊秋打断。

    “会好好考虑的，等妈妈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柊秋转过身笑了笑。“谁？！”她猛地抬头，一道粉色影子从门缝中闪过。

    “怎么了？”庄欣珏回头猛地把门拉开，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眼花吧，”柊秋顿了顿，“毕竟才睡了四个小时就被喊起来了。”

    “少在这儿栽赃陷害，没有我你今天起得来吗？”庄欣珏张牙舞爪就要上手挠她，无人看见的角落，汪祈雨的嘴角，似乎有一抹不可察的微笑。

    柊秋得失忆症不久后，她的母亲柊书华便离家了。柊书华似乎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是她在柊秋面前绝口不提往事，此去为柊秋找治疗失忆的方法，已经数月未归。

    如今时间快到八月，尼茨学院的申请时间即将截止，庄欣珏知道‘等妈妈回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