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荐书目里，只有一本灵技是使用巨剑的，叫‘归虚诀’，虽然名字普普通通，可无论哪个榜单，对其都是大力推崇，称之为新手转职的最优选择。

    “这么厉害吗？”柊秋随手翻了两页之后，越看越觉得奇怪，她忍不住看了看书封。“封面没印错吧……为什么内容这么东西合璧？”

    所谓东西——当然是指东阳和西翎。

    作为上个时代的修仙大国，东阳对灵技的起名习惯曾经影响了整个虚庭，具体可以参考九转清风诀、混元真经等等，主打一个听起来仙气飘飘，高深莫测。归虚诀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浓厚的东阳风格。

    唯有从旧东阳分裂出来的西翎国，首先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特色。西翎人不但致力于将灵技的形态修改得更加花哨，在起名上更是下了不少功夫。比如将玄阴诀改进成寒冰之息，把地煞斩改进成暗刃裁决，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柊秋手中这本灵技，就很有点儿集两家所长的意思。明明叫归虚诀，封面图案还都是淡灰色的云纹，可往后一看，技能名字居然叫什么【旧日回响】、【终末余音】，看起来很是莫名其妙。

    这应该是特色……没错，本来守护战士也不算传统职业嘛。柊秋轻易说服了自己。

    仔细看下来，这套灵技虽然奇怪，但的确是对得起推荐榜上的排名的，深入浅出，就连柊秋这种新手都能看明白。对初学者来说，为了强度一味选择深奥的灵技反而不是好事，灵技越强，也意味着越难掌握，不利于精进。

    虽然还抱着初学的热情，但经历了大半天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柊秋实在是累狠了，强撑着看了十几页，她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

    “我就说没啥好看的吧。”巴斯特从自己的小窝里叼来皱皱巴巴毛毯，给柊秋盖上，“全都是字，看一眼就得睡着。”

    柊秋是被巴斯特的吼声吵醒的，说是吼声，其实更像小孩的尖叫，对于和它相处了个把月的柊秋来说，这声音相当有辨识度。睡眠本就浅的柊秋，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

    四周不知何时早已陷入黑暗，唯有月色透过窗户，无力地落进空旷的房间，不明不暗正好提供微弱的可见度，从方向可以推测，此时还在前半夜。柊秋小腿动了动，碰到脚边垒起的书。

    “别动。”耳边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

    视野里没有巴斯特的影子，只有一张背对黑暗的脸，一张冰冷得可怕的脸——但美丽又绝不会是可怕的。

    柊秋很难形容她的第一感觉，像是呛了一口冬天冰冷的空气。她的长相近乎完美，一头漆黑得融入夜色的长发绸缎般划过手臂，忍不住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晌，柊秋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是……”

    疑问被女人的动作打断，她俯身逼近柊秋，呼吸近在咫尺，柊秋从她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唯有脖子上的冰凉，轻轻一动便能割穿喉咙。死亡的恐慌蔓延开来，柊秋滞住呼吸，在心里呼唤巴斯特。

    巴斯特见女人亮出匕首的瞬间，已经化作粉色烟雾，听到柊秋求救，瞬间将两人笼罩在内，属于妖灵的威压朝柊秋身上的女人席卷而去。

    颈边的利刃明显抖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下一秒，主人将它握得更紧。粉雾外的黑暗如暴起的蛇，瞬间将无形的雾气绞死。在被支离至消散之前，巴斯特急忙聚拢成一缕轻烟，逃脱如附骨之疽般的暗影。

    “我说了，别动。”

    冰冷的警告再度传出，柊秋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试图躲避她极具攻击性的眼神，却被匕首强硬地抬起下巴。巴斯特见状，果断不再负隅顽抗，飞快溜进柊秋掌心。

    “不行了柊秋，还是投降吧。”

    柊秋咬牙。

    “能找到这儿，你还挺让我意外的。”女人勾了勾唇角，看不出任何笑意。“不怕再也回不了西翎？”

    听到西翎，柊秋马上就明白，她这是又被当成林惊月了。狐假虎威的事情还没干过，无妄之灾倒是受了不少。

    “我不是林惊月，你认错人了。”她小心翼翼地想往后缩缩脖子，可冰凉的刀刃又立刻紧贴了上来，甚至警告似的划出一道不致命的血痕。血液沿着脖颈滑落，那点温热几乎要将她喉咙灼伤。

    “不是林惊月……”见她一副不安的样子，女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松了松手，“那就是林惊月的狗了？”

    感受到脖子上利刃稍微远离了些，柊秋尽力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连忙解释，“我是战斗系进修部的新生，前几天刚到北弥。除了长得像，跟林惊月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女人将膝盖重重抵在柊秋腹部，她疼得一声闷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变形。“我没兴趣听这些。”她俯下身，声音突然变得轻柔，“说，林惊月想干什么。”

    听不懂人话是吗！！！柊秋眼角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整个人蜷缩起来。

    “柊秋，快十一点了，你有救了。”巴斯特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狂化吗？可她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不是灵能者，是什么等级。万一她在这个女人的威胁下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不趁着狂化期反抗，她也很担心这个女人对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啊！

    “我真的不认识林惊月。”柊秋还是决定努力解开误会，“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灵能者证？灵信网？”她小心翼翼摸出证件。“还有出境记录，我发誓这辈子没去过西翎。”

    女人瞄了一眼柊秋手里的灵能者证，并不太在意，只是眼神停留在了她露出手腕上，那个缚灵锁。

    咔哒。

    一楼木制描金座钟的秒针，终于指向十二，柊秋眼底瞬间染上一抹暗红。女人几乎用身体封锁了柊秋所有动作，柊秋抬起唯一有活动空间的左手手肘，迅捷地朝女人胸口来了一记肘击，在她皱眉的瞬间，从她身下脱出。

    “往门口跑！”巴斯特尖叫催促着。幸好那女人似乎也没料到柊秋有能力反抗，这才给了柊秋愣神的机会。

    游丝般的暗影在柊秋抬腿前悄无声息缠了上去，这下不用巴斯特提醒，柊秋的身体对威胁有本能的应对。她掌心的契约印记亮起，身上爆发出粉芒，将暗影震开，以紫级的速度退开。

    女人并没有追击，她看着被侵蚀了一多半的暗影，露出略带疑惑的神情，一言不发地将之收回。

    “门口！不是窗——口——啊——！”巴斯特在她脑中爆发出史无前例的怒吼。

    柊秋的动作是很快，至少在现在，她领先了虚庭百分之九十的灵能者。饶是如此，下一秒黑衣女人也已经出现在她眼前。

    “跳窗！”巴斯特喊了一声，率先从柊秋手里化为兽形窜出，撞开了窗户。

    簌——

    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一抹寒光掠过柊秋脸颊，封住她的去路，巴斯特肚皮一紧，腾空的身体已经被一直冰冷有力的手抓住。

    柊秋呆滞了一下，她左手还扶着金属窗框，半拉身子挂在窗上，看着面前钉入合金墙壁的匕首，眼底露出疑惑。

    转身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的喉咙，将她用力提起抵在墙上。这人完全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后脑勺与墙面剧烈相撞发出炸雷般的脆响。

    迷惘的眼神一下变得狠戾起来，柊秋悬空的腿猛然抬起，毫无章法地踹向女人的小腹，几乎没有借力点的一脚硬生生带出了破空声。

    女人不闪不避，只是轻轻松开掐住柊秋的手，任由她因踢空的惯性狠狠撞在地上。

    砰。

    这一撞巴斯特怎么看都疼，柊秋倒是一弹身从地面跳了起来，完全看不出下午那副腰酸背痛的样儿。一击不中，她青筋暴起，再次纵身朝前扑去。

    躲过这样的扑击毫无难度，女人看着柊秋发红的眼睛，最终不露痕迹地收回后撤的右脚。她站在原地，任由柊秋将她按倒在地面，所有弱点都清晰地暴露在柊秋眼下。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柊秋没有更多的动作。半晌，她自己松了手，从地上站起来。唯一紧张的，只有被几道暗影禁锢在空中的巴斯特。

    女人站起身，挥了挥手，暗影像是有灵智似的，将巴斯特往柊秋的方向甩。不知是防护系统太不智能，还是丢猪的动作太像丢暗器，柊秋伸出拳头就想将巴斯特轰碎。

    “啊啊啊柊秋！”眼看柊秋这一拳就要结结实实砸到它身上，巴斯特闭眼尖叫着喝止了柊秋的动作，也令黑衣女人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

    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下这只会开口说话的猪，女人伸手握住柊秋手腕上的缚灵锁，注入一道灵力。环顾一圈卧室，顺手激活床边的金属圆球，召唤出一道细丝，将柊秋手腕捆住，随即重重一推，将她摔在角落。

    看着柊秋瞬间从地上翻身站起朝她冲来，又被缚灵丝硬生生扯住的样子，女人忍不住轻笑一声。

    “她这样会持续多久。”她看向巴斯特。“我在问你。”

    “一……一刻钟。”巴斯特躲在柊秋背后，颤声开口。

    女人随口嗯了一声，又如来时一样，鬼魅般潜入阴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