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秋久违地使用了那个被她一直嫌弃的能力——本源视野。在今天之前，柊秋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醒这么没用的能力，但如果本源就是宏力……那在北弥用处可就大了。
熟悉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和以往不同的是，柊秋通过本源视野能看到的细节变得更多，这个能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增强。就比如手中的宏力短刀，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宏力在刀中的存储和能量的流动。
初到北弥时看到的那片暗红世界，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她所感受到的躁动根本不是什么神明的遗迹，只是单纯来自保护北弥城的巨大宏力场而已。
圆形宏力场下方，一股渺小却浑厚的能量正从北地不断注入，支撑起整个城市，而这股能量的根源，只是一个红色的小圆点。与庞大的北弥城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可即便这样，都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柊秋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都几乎要被灼伤。
是北地的能源塔？她瞬间联想到在瑟琳电脑里看到的资料。
难怪……难怪只有北弥能制作宏力设备，难怪北弥城会建立在这种不毛之地。整座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是依托那一点小小的本源能量发展起来的。恐怕创立宏力学，参与北弥创立的那位拉尼尔女士，也并非单纯的学者，而是跟她一样的神之子吧。
柊秋想了想，在风暴中输入拉尼尔的名字。
作为北弥的创始人之一，拉尼尔的资料很容易就能搜到，她的生平、研究，都列得清清楚楚，不过柊秋没能发现什么跟‘神’有关的只言片语。唯一让柊秋感到奇怪的，只有她病逝的时间，正好是拉尼尔的一百岁生日当天。
是巧合？还是说‘病逝’就是掩饰登神的借口？
不过这也是她先入为主的揣测而已，柊秋将可能有用的资料存下来，划掉网页。如果能找到拉尼尔留下的线索，说不定距离找到神明遗迹，就更近了一步。
“有什么新发现？”巴斯特打了个哈欠，眨巴着眼睛看她。“我们去哪里继承神位？”
“……遗迹的门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
每每看见巴斯特这个样子，柊秋都觉得自己成神之路命途多舛，神使在神界该不会是类似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吧。
巴斯特见柊秋露出了嫌弃的眼神，便嘿嘿一笑，扎进柊秋怀里试图萌混过关。它起初倒是想帮着琢磨琢磨，只是这屏幕上的字越冒越多，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就灵魂出窍了。
“拿你没办法。”柊秋弹了弹它的小脑袋，只得把拉尼尔的事情尽量简单地告诉巴斯特。
想起最近的各种事件，柊秋越来越觉得，她被意外卷进针对能源塔的阴谋，也像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参与能源塔建造和维护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师和师姐？或者跟秦铭合作，让她带自己潜入能源塔？
可是这么扯淡的事说出去……她既怕别人不信，把她当成精神病，又担心大家相信，将她和北弥，甚至整个虚庭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算了，成神的事急不来。连环杀人案的事，有雪狮出手，想来会顺利解决。柊秋不确定自己在瑟琳的公寓有没有留下什么暴露身份的痕迹，眼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其余的，就等北弥的动乱完全平息之后，再做打算。
为着肩膀上这道来路不明的伤，柊秋也不敢出现在莉莉娅面前，便借口说自己生理期不适，干脆向王致远请了两天假……没想到生理期真的提前了。
果然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虽说柊秋身体比以前健壮不少，可好死不死昨天受了伤，今天又恰逢生理期，便顺理成章发起烧来。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额头上巴斯特叼来的冰袋早就不冷了。柊秋动了动，肩膀上干涸血迹黏住的绷带撕扯着伤口，她吸了口凉气，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头顶摇晃的吊灯上，脑子像糨糊般粘滞。
空气里充斥着药物的苦味，还有一丝……食物的香气？
没有半点脚步声响，影子比人先一步靠近，尽管柊秋在床上一动不动，但对方显然在她醒来的瞬间就有所觉察，否则也不会这么快端着碗出现在这里——柊秋仰面看着面前的秦铭。
“煮了汤，喝吗？”秦铭无比自然地取下柊秋脑袋上那个变得温热的冰袋。
秦铭？煮汤？……她烧傻了？
柊秋瞄了眼枕边的巴斯特，见它也是一脸呆滞。看来出现异常的的确是秦铭。
“喝吗？”见柊秋没有回应，她又问了一遍。
语气并不如何温柔，也听不出冷漠，或是任何自作主张的要求，她的询问恰好在柊秋无可奈何的范围内——没能完全消除她对秦铭的不满，又让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纵然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别扭，但柊秋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下，就点了点头。
好吧，谁能拒绝一个赏金猎人端来的汤呢？
她伸手出去接，秦铭的指尖被汤染上了暖意，不过在触碰间，高热的柊秋仍觉得那只手凉凉的。汤碗还冒着热气，只是味道古怪，里面还漂浮着某种类似草的东西……和可疑的半透明薄肉。
“喂喂，我最近看了本书，杀手会把人做成菜肴骗别人吃掉。”巴斯特缩到柊秋背后，偷偷传音。
“都跟你说了少看乱七八糟的小说。秦铭虽然，职业有点不正当……但是应该也不至于……”柊秋虽然嘴上反驳着，但嘴还是很老实地没敢凑近这碗诡异的汤。
“她看过来了。完蛋，你要是不喝，就要变成下一碗汤了！”巴斯特尖叫。
气氛渲染得太到位，柊秋也跟着往后缩了缩脑袋。
秦铭眯起眼睛：“怕我下毒？”她凑近柊秋面前，抓住柊秋的手腕。
她的脸距离柊秋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近得柊秋能看见她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落的阴影。明明应该在跟她怄气的，可是看到秦铭靠近，看到她柔软的发丝从肩上滑落，心跳就不受控制地加速。
大概是因为心脏总分不清威胁和诱惑。
秦铭松了手，舀了一勺汤送进自己嘴里，喉结滚动，“放心吧，不难喝。”
眼睁睁看着勺子触碰到秦铭的嘴唇，又被放回碗里，柊秋可耻地脸红了。
明明跟庄欣珏喝同一杯奶茶也是常事，这有什么可尴尬的。柊秋脑袋晕乎乎地端起碗，也没碰勺子，一口气把整碗汤灌了下去。会出现这种情况，柊秋只能归咎于秦铭长得太好看。
庄欣珏：？
热汤入喉的瞬间，胃里泛起暖意。柊秋急着掩饰自己发烫的脸，没看见秦铭嘴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其实也没什么可掩饰的，三十九度的体温就是最好的掩饰。
柊秋喝完汤，秦铭把碗一收，顺手递来药盒。
“是毒药！”巴斯特又嚷嚷起来，吵得柊秋头更疼。真不知道秦铭在它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见柊秋不接，还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秦铭便把手撤了回去。
“在生气？不想吃药的话，你也可以拒绝。”她淡淡地说。
“我没……”
"当然，"秦铭瞥了她一眼，直接把药盒丢过来，"拒绝的话，我就只能像你喂鸟那样掰开你的嘴塞进去了。"
“所以我拒绝的意义是……？”柊秋迅速看了眼说明，确认是退烧药，这才往嘴里丢了两颗。
注意到柊秋的小动作，秦铭也不在意，只是把水杯递过来，“让你体验一下反抗的乐趣。”
“这算什么。”察觉到秦铭在故意缓和气氛，柊秋含糊地说了一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道歉。”
秦铭直白的态度让柊秋心里仅剩的那点委屈也悄悄散去。可脑子突然浮现的那句‘骗你什么’，又让柊秋忍不住嘴硬，“你又没错。”
这话一出，柊秋就后悔了，秦铭显然不是那种能跟她打嘴仗的朋友，而且看起来耐心也不多。她好不容易给自己个台阶下，为什么非要拆台呢？
秦铭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目光停留在柊秋那张发红的脸上。
完了……她肯定要摔门走了吧。
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儿也不好往回找补，柊秋攥紧手里的杯子，狼狈地别过脸，避开秦铭的眼神。
却只听见一声轻笑。
“确实。我只是觉得你很喜欢，”秦铭顿了顿，“道歉。”
果然不该期待这个人能说出什么好话。
柊秋几乎是瞬间就听出了秦铭的言外之意，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又悄悄为秦铭的态度松了口气。
其实秦铭并不怎么擅长照顾人，但这反倒让柊秋感觉自在些，按照说明吃了药，柊秋便又冒着冷汗躺进被子里。秦铭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巴斯特躲在了距离秦铭最远的另一个角落。这样很好。
不要太靠近。
……但也别离开。
这种矛盾的情绪几乎让柊秋心里泛起难言的酸涩。她应该警惕，应该保持距离——可当秦铭就在这里，沉默地看着她时，她竟然感到一丝扭曲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