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工作室项目顺利进入到装修施工阶段,上午安好和张嘉言看了现场的施工情况,回了工作室。
进了工作室的门,先是走过三米长的小短廊,短廊尽头摆着和它宽度一样的白胡桃色玻璃屏风柜,左边的隔间是他们平常画图办公的地方,二楼搭建了一间小办公室。右边的隔间是他们接待顾客,平日里开会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倒不是死板的黑木桌子和滑轮椅,而是不规则型乳白色茶几在中间,两边放着浅色的微转角沙发。
如果让安好说出最喜欢工作室哪里,那必然是这个会议室。
跟家里客厅一样,除了接待客户和开会的时间,进了会议室倒头都能睡。
屏风后的空间也被隔断成了两个地方,储藏室和茶水间。
虽说和那些大型设计公司相比,她的工作室虽小了些,但如同雀鸟一般五脏俱全。
“啪!”
刚进到工作室的安好就听见文件夹被人摔在桌子上的清脆响声,伴随着韩柚愤慨不平的吐槽。
“我是真的服了!气死我了!辛辛苦苦改了那么多版,全废了?”
李悦苒在一旁安慰,“没事的柚子,别生气,生气伤肝,我给你点奶茶喝好不好?”
听着韩柚的声音,安好就知道是韩柚之前那位及其难缠的顾客。
安好他们最怕遇到那种只是对室内设计略有了解,就要掌控全局设计的三板斧专家。
俗称半瓶水晃荡。
韩柚好死不死遇到了这辈子第一个这样的顾客。
那天安好恰巧在现场,和张嘉言在看整栋房子的水电布局,听见那人指着一堵承重墙对韩柚说,“这个必须砸,我要两个屋子贯通起来,做我的办公室。”
韩柚:“……”
安好:“……”
“欧式古典这个设计,啧,看着也就那么一回事儿吧,这样,我不想要这个风格了,改成新中式吧。”
“这个我觉得玄关那里的设计不太行…”
设计方案返了又返,布局一改再改,改到最后无路可改。
在安好他们两个人回到工作室的五分钟前,韩柚直接给那人发去了第一版设计方案,那人指着这方案拍手叫好。
韩柚瞬间觉得一口老血直逼心口吐不出来,短短五分钟里不知道问候了那人祖宗十八代多少遍。
安好取下防晒面罩,韩柚见她来了,带着自己饱受摧残的小心脏,满脸幽怨的搂着安好的脖子,“小安好,你说那人是不是脑子不好?真是气死我了,他让我的努力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和安好同龄,两个人的出生月只差了两个月,只是安好的面容显小,她总是小安好小安好的叫。
两个人在工作室里共事两年,每天被图纸折磨的心力交瘁,偶尔画图到凌晨,韩柚总觉得自己三十还不到,就已经进入了衰老的阶段。反倒是安好的脸上一点不见蜡黄,白嫩的看着她每天都想上手摸一下。
“没事没事,”安好摸了摸她的头,“干咱们这行的,一定要练成一颗金刚不坏的铁心脏,我给你们点了果茶,一会儿就送到。”
被一杯果茶哄好的韩柚:“还是你好,宝贝。”
李悦苒和张嘉言:“谢谢好姐。”
音乐工作室的项目进入施工阶段,上午和施工队确定了墙面拆除 ,安好回了工作室没多久,开始了另一位顾客的结尾工作。
韩柚拎着果茶上了二楼,安好正仰着头滴眼药水,长时间盯着电脑,放大图纸修改细节,让她的眼睛有些发涩。
“能不能休息休息,这都到拆墙不用再看电脑了,让你的眼睛歇歇吧。”她坐在办公桌对面,看着安好滴完左眼滴右眼。
安好眨了眨眼,抽了张纸擦掉从眼角流出来的多余眼药水,“早画完,钱不就早到手嘛。”她接过果茶,喝了两口,嘴里嚼着果肉,“就这我还在担心给这个顾客设计完之后,咱下一个顾客去哪儿找。”
“招揽客户的努力已经做了,手上没活儿了就先让自己休息休息,船到桥头自然直。”韩柚道。
这两年她有多努力工作,韩柚是一清二楚,有时候顾客明明不着急,她总觉得安好身后像是有人一直在用鞭子敲打她,赶完这一份就去赶下一份。
比犁地的牛还要牛。
“不行,”安好靠在椅子上吸着果茶,“没有活儿干就没有钱流进我的银行卡里,银行卡里没有钱我的心里就不安稳,银行卡里没有钱怎么养你们,怎么养阿蛋,怎么养工作室?”
韩柚捡起地上的废纸团轻砸向安好,“你把我们几个当空气?天塌下来我们几个一起顶,实在不行,”她托着下巴,对安好挑逗眉眼,“你不在了,阿蛋就过继给我,我给你养。”
安好笑着抛回废纸团,“做你的梦啊,阿蛋虽然是傻狗,但是给我钱也不换。”
“诶,知道知道,最近你怎么不把它带来工作室,我都有点想它了。”韩柚指着门口的狗狗专属凉席,“我给它买的垫子它还没用过呢。”
工作室离住的地方不远,偶尔早上安好出门遛阿蛋的时候,遛着遛着就到了工作室,跟她在这里呆上一天,因此办公室架子最底下那层也备着狗粮。
枯燥的画图生活里出现那么一只毛茸茸的狗子,几个人稀罕的要紧。
“知道了,过两天就带它来。”安好欣慰道:“阿蛋要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惦记它的姨姨,保准感动得要死。”
两个人闲聊半晌,李悦苒探头进屋,“好姐,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又来了,在会议室等你呢。”
安好:“上次?是哪个上次?”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工作室,听了李悦苒的话,安好有些茫然。
李悦苒道:“对啊,就是上次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生一起来的那个人,不过这次就不是和那个女生一起了,是另一个人。”
她记得很清楚,不只是因为那个人清俊的长相让她印象深刻,更是因为那天安好走出会议室的异样。
“什么?”抽纸的动作被安好收回,胳膊蹭到塑料杯沿,果茶差点洒进键盘里,吓得三个人赶忙起身去接。
安好眼疾手快扶正,擦了嘴角的水渍,语调上扬,有些难以相信的确认:“你说那个人现在在会议室?”
听着她讶异的动静,韩柚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转到安好的脸上,眯着眼睛观察她的反应。
上次他来过工作室之后自己的第六感非常强烈,她就知道那人一定不一般!
她倒没多问,“咳,那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着急了。”韩柚搂着李悦苒的胳膊,转身走的同时还不忘再催促安好,“快去吧啊。”
会议室里。
安好透过玻璃门,看到身穿浅灰色休闲服的周安屿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而他的身旁还坐着在派出所那天,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她感谢的那个人,安好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轻咬着下嘴唇,站在会议室门外踩着脚后跟,迟迟不入门。
玻璃上反射出她身后望眼欲穿的三个人,安好转身,办公区域探头看着自己的三个人默契地收回目光,端坐在电脑前,一脸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
安好深呼一口气,单手捏着衣角,推门而入,露出她见到顾客时标准的礼貌微笑,“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恩人!我…”王一秉见到安好,激动地抛下正在听汇报的老板,“我终于见到你了!”
安好被他的热情吓得后退了几步,迎面而来的那一刻,她有种看到阿蛋听到冻干塑料袋拆开声音时,眼睛瞪大像装了星星眼特效的错觉,她抬手格挡在两人之间,“淡定,淡定…”
“我要……”王一秉还未说完,被周安屿打断,他偏头看了眼周安屿,后者微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王一秉挠着头怯怯后退,脑袋偏向一边后再偏向另一边,不好意思地对着两个人来回笑。
他原本是在公司上班,只不过有份挺紧急的文件需要周安屿签字,偏偏他今天不在公司,到周安屿家门口发现他正穿着常服出门。
灰色的棉麻衬衫套在白色短袖外,长版宽松裤脚堆叠在白鞋上,和工作时散发出来的肃正冷冽的气息截然相反,这还是王一秉第一次见到周安屿如此清爽少年的装扮。
他第一反应就觉得自己老板是要去见人。
好奇心的驱使再加上今天老板打扮的过于温柔,王一秉的胆子不免大了些,力荐自己要当周安屿今天的司机。
自从上次在派出所见过安好之后,他每天都在想怎么去找安好,去感谢那位保住自己饭碗的大恩人。看到安好的那瞬间,他真觉得今天当司机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
“我们坐下聊吧。”
经过王一秉这一出突兀的片段,安好尴尬的情绪缓解不少,稍作调整,此时的她已然又变成了那位在任何类型顾客面前都能够游刃有余交流的安设计师。
安好笑着看向王一秉:“你是有装修房子的需求吗?”
刚一进门,王一秉对着安好叫了恩人之后就说我要,只不过被周安屿打断,没说出来后面的话,安好便以为他是要来找她做装修设计的。
恰巧手里的各个工作都差不多结束,音乐工作室也进入了施工阶段,画图挣钱的工作即将进入空窗期,她正愁下一位客户去哪里找,这下送上门了。
安好说话的音调都带有些期待,等着王一秉开口。
周安屿挪动了下身子,恰好出现在安好的视线里,注视着她淡淡道:“不是他,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