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到了工位的韩柚看到从二楼办公室下来的安好,身后还跟着阿蛋,新奇道:“诶?今天你来这么早啊?”
“是的。”安好无精打采回了一句,看起来像是昨晚没休息好。
她走到韩柚旁边,眼睛在桌子上来回寻找,“有透明胶带吗?”
“在这儿。”韩柚从置物盒里翻出胶带递给安好,“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啊。”
安好叹了口气。
何止是没休息好,简直夜不能寐。
昨天她着急带周安屿打狂犬疫苗,拿着医生开的单子火急火燎地跑去结账,根本没看付款单子上的价格。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她习惯性的把微信聊天框出现的红点都点了,看到微信支付里的消息提示,点进去之后,亮堂堂的一千五百块消费记录毫无征兆地跳进她的眼里。
看到黑色四位数那刻,安好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像只毛毛虫在床上来回打滚,心脏一阵阵的痛。
区区几针狂犬疫苗,竟然要了她一大半的房租!!
她看着罪魁祸首,恶狠狠道:“邪恶蛋子,下个月和下下个月的的冻干没有了。”她心如刀绞地躺回床上,可能觉得还不够,又弹起来,看着趴在床边的阿蛋说:“下下下个月的也没了!!”
韩柚对她悲痛的经历毫不知晓,安好抬手找胶带时她才看到人手里拿着的A4纸,“这什么啊。”
她接过A4纸,上面打印着加粗的宋体字,最上面一行写着温馨提示,后面紧接着写到屋内有只大金毛,但非常友好,不要被吓到哦~
下面附着一张阿蛋的精致大头照。
像通缉狗似的。
“打印这个干嘛?”韩柚有些猎奇,转念一想,她问道:“昨天有顾客被阿蛋吓到了?”
“何止是吓到了。”安好撕下几节胶带,粘在纸张四角,“还把人家的脚脖子咬破皮了。”
韩柚惊呼,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她跟着安好走到工作室门前,看着她贴着温馨提示,“阿蛋在这儿的时候我连它的狗叫都没听见过,怎么可能咬人呢。”
拉上玻璃门,安好搂着她的脖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昨天晚上它趴在门口,周安屿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它,一脚就朝它的尾巴上面踩过去了,都没反应过来,阿蛋可能也被吓到了才咬上去的。”
“我就说。。”断言戛然而止,韩柚站停脚步,“你说阿蛋咬了谁?周安屿?”
安好认命点头,“是的,他被阿蛋咬了。”她皱着一张脸,双手搭在韩柚肩膀,痛哭道:“我的一千五就这么没了呜呜呜。”
“我就说昨天晚上你怎么没发消息,跟我们说周安屿对方案和图纸是什么看法,原来是这样。”韩柚捧着安好的脸,安慰她,“没事没事,以后别省钱了,该花就花,不然迟早有人以另一种方式替你花出去。”
她接着问:“那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了吗?”
安好:“约好了,后天下午一点的时候来。”
“这么早?”
“图看完之后,带他去医院打第二针疫苗。”
韩柚打趣她,“多大个人了,去医院打针还需要你带他去啊?”
安好没想那么多,“谁让咬他的是我的狗,陪他去也算对他负责,能减少一点我的愧疚感。”
韩柚拖长口音哦了一声,意味不明。
实话说,昨天晚上在医院听到周安屿对她说自己得对他负责的时候,心里像是被翻涌的浪花拍了一下。
对安好来说,周安屿突然说出的那句话不仅模棱两可,更是暧昧至极。
对他负责?负什么责?
阿蛋把他咬伤,自己已经带着他来医院打狂犬疫苗,钱也交了针也打了,已经对他负责了,还要怎么负责?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周安屿不说话。
许是她盯得太久,久到周安屿都开始怀疑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到底是对是错。
他想拽着外套往里拢拢,在左腹那里摸了半天都没摸着外套,低头看才想起来自己的西装外套还在安好手里。
在安好凝视良久的目光中,周安屿沉沉说道:“负责陪我把剩下四针打完。”
哦~原来是打针啊。
说话怎么跟你老舅完全相反呢?一个噼里啪啦不听人说,一个说话还要大喘气。
安好心道:陪着打四针也行,反正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看着他把针打完也算是对自己儿子闯下的祸的救赎,负责到底也不无道理。
怀揣着负责到底的态度,就这样,安好愣愣地回答他。
哦,行。
安好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发毛,“不跟你说了,上去画图去了。”
阿蛋跟着她的后面进了办公室,安好坐在椅子上,看着正要趴在狗窝里啃玩具磨牙的阿蛋,她噔的站起身。
大金毛看到自己亲爱的主人直愣愣地朝它走来,边吐舌头边摇尾巴,一脸开心地同样向安好走去。
然后。
它的主人径直略过它。
拿起门口旁的狗垫子,走到了屋门正对着的那排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工作室这几年打印出来的图纸。
安好把狗垫子放在架子前,“阿蛋,以后你在工作室的狗窝就定居在这里了。”
这里是距离办公室进出口最远的地方,只要有人进来,绝对能看到这里趴着一只狗,也绝对不会再发生被狗咬的情况。
阿蛋:“汪!”
狗叫声中有点抗议的味道。
安好当然听不出来大金毛的意思,“朝你妈汪什么汪,今年我一点都不旺!”
——
隔天,周安屿穿着一身休闲装,骑着一辆豆绿色的小绵羊电动车来了工作室。
今天,王一秉特地把所有工作挪到了上午,因为他的老板在前一天下班时特意叮嘱过他,今天下午他有工作以外的事情要忙,需要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
作为老板最尽心尽力的助理,在听到周安屿说下午有事的时候,王一秉主动提出要送他,但被自己的老板一口回绝了。
毕竟是私事,王一秉被拒绝后也没再问。
虽然老板的工作在中午结束了,但王一秉仍旧需要上班。
邻近十二点半,王一秉把周安屿送回家后,正当要开车回公司时,有一份加急任务需要他处理。
等他处理完便是十分钟后,正当王一秉发动车将要出发时,瞠目结舌的场面出现在他面前。
再次出门的周安屿已经换下工作西装,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套装,带着头盔,骑着一辆豆绿色的小绵羊悠哉悠哉地出了门。
只是他离开的方向是王一秉车头正对着的方向,周安屿骑车出门时并未注意到身后的王一秉还没有离开。
王一秉摸了一下脸。
他老板什么时候出门这么接地气了?
——
进了安好的工作室,周安屿路过工作区域时,和韩柚三个人打了招呼,直接上了楼。
他敲响门,听到屋里传出回应的声音后,并未直接推门进去,而是轻轻推开了一道缝,观察着门口底下的地方是否还有那只大金毛趴在那里。
前几天被狗咬的事情历历在目,虽然伤口不严重,但他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一点阴影。
确认门口没有金毛在,周安屿推门而入。
安好推了下鼻梁上有些脱落的眼镜,看到来人后,她的视线下意识转移到周安屿的脚踝处,但宽松的休闲裤脚堆积在他的鞋子上,伤口盖得严严实实,“来了啊。”她抬手示意桌子对面的客椅,“坐这儿吧。”
周安屿边走边问:“那只大金毛呢?”
“在我朋友那里。”安好收拾着桌面,“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周安屿坐下后,小绵羊的钥匙被他放在安好手边,“伤口边缘有些发白。”
“你贴创可贴了?”安好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新杯子。”
“你怎么知道。”周安屿提高裤脚。
安好偏头,看向周安屿的脚踝,纯白色袜子侧边清晰地凸出创可贴的形状。
“创可贴一般都不透气,现在天这么热,你创可贴还贴这么久,那个地方出汗伤口就会浸渍在里面,肯定会发白,还有可能感染,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好?”
周安屿默然点头,利落撕下脚踝处的创可贴。
安好:“……”
怎么生活常识一点没有呢。
桌子上的小绵羊钥匙被安好收回抽屉,她起身,在置物架最低端拎出小药箱。
自从那天周安屿被阿蛋咬之后,安好特地去药店买了一些消毒药品,以防顾客受伤需要紧急处理。
她拿出棉签浸满消毒药水,递给周安屿,“擦擦消消毒。”
周安屿接过棉签,弯腰涂药。
安好:“擦过之后,先别着急提袜子,小心药水沾你的白袜子上。”
“嗯。”
安好心叹:我可真是操不完的心。
“对了,那天晚上你骑车到家了吗?”
那天两人在医院打完点滴后,出医院时再过半刻钟就到凌晨。
这个时间段几乎打不到车,两个人仅有的交通工具就是安好的两轮小绵羊。
作为小绵羊的所有人,安好理所应当地坐上驾驶位,对周安屿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身后的人半晌没动静,安好转头看着他,“愣着干嘛?上来呀。”
她以为周安屿对于自己被女生送回家这件事有些难为情,还贴心安慰,“女生送你回家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不好意思,快点上来吧。”
周安屿照旧不动,看着车把中间的显示屏道:“这个余剩的电量应该不足以支撑到你把我送回家之后,再骑到你家。”
经过周安屿的提示,安好看着显示屏里剩余两格的电量,咦了一声。
她忘了昨天晚上给小绵羊充电了。
工作室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平时满电的小绵羊够她来回骑很久,而且就算电瓶容量剩两格电,也够她再骑三四天。
因为周安屿被狗咬的突发状况,安好不仅忘了没充电这档事,还带着他跑去防疫站又跑来医院。
“那怎么办?”安好下意识想要抓头发,却拍到硬壳子的塑料头盔,“啊,那怎么办。”
这……不能送他到家之后,自己推着小绵羊硬生生走回家吧?
那不能送周安屿回家之后住他家吧?更不能带周安屿回自己家吧?
在安好短暂激烈的头脑风暴中,周安屿无声地扶着车把道:“我骑吧。”
“啊?你骑和我骑有什么区别。”安好坐在驾驶位没动,话自然而然地脱出口。
难道你是移动充电桩?能边骑边充电?
周安屿:“你家离这里比较近,我骑车把你送回去,再骑回我家。”
虽然她不知道周安屿家住在哪里,但自己的家确实离得比较近。
听到合理的解决办法,安好二话不说离开了驾驶位。
到了小区门前,安好告诉了他充电器在车座底下放,告诉他注意安全后,便回了家。
“几天前的事,那天晚上不问,现在才问?”
说话的语气含着明显的不满。
闻言,准备打开文件的光标停顿在电脑壁纸上的小猫耳朵那里,安好有些心虚,没敢抬头看面前的人。
装模作样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懊恼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终究还是成了马后炮。
那天到家之后,她一直沉浸在流失一千五百块的痛心疾首中,把周安屿完全忘了。
第二天清早才想起来,只不过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再问就跟马后炮没什么区别了。
一晚上过了,走也走回家了。
“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安好讪笑,忙不迭把显示器调转了方向,跳过这个令她尴尬的话题,“我们开始看方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