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秉抱着平板,站在周安屿的对面,微笑看着自家老板在这两分钟内,是如何绞尽脑汁想尽词语夸赞安好,最后他精辟总结,“老板,是要送给您喜欢的女孩儿吧?”
被戳穿的周安屿也不羞恼,坦然承认,“是的,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王一秉:“……”
实在很难看不出来。
周安屿:“怎么样,你觉得有什么花适合送给她?”
他知道王一秉有女朋友,询问有经验的“过来人”,在他的认知里,提前做功课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具有一定的保险性。
王一秉:“虽然向日葵是阳光的代名词,但并不适合作为礼物送给女孩子,您可以送她香槟玫瑰。”
不愧是周安屿身边的人,这段时间,王一秉的工作能力飞速提升。
刚来时,他连接周安屿的电话都会紧张地先深呼吸,不然结巴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会议笔记记得密密麻麻,偶尔还会抓不住重点。
现在的他接起电话自然流畅,三言两语就能精准捕捉并确认自家老板和对方的主要需求,接待重要客户安排妥当,能够预判周安屿可能会需要的额外资料并常备手边。
考虑到安好和他的关系,王一秉说:“比起红玫瑰的热烈,香槟玫瑰色调更加柔和,它表达着含蓄而真诚的欣赏,非常适合送给安……那个女孩儿,浪漫的恰到好处。”
它还有独属于自己的花语。
温柔,心动,优雅,还有……只对你钟情。
但王一秉并不打算告诉自家老板,他不清楚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进展如何,又或许是周安屿追求的进度如何,香槟玫瑰是他认为最能表达自家老板心意的花朵。
如果他恩人能发现这花的寓意,何尝不是周安屿的浪漫呢。
王一秉心道:我可真是个天才!
周安屿点头,翻看手机,“今天下午没有别的事情吧。”
王一秉:“当然,两天前您就已经告诉过我要把22号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有些工作已经在昨天解决,余下的已经推到明天了。”
“对了老板,还有别的需要吗我为您提供建议的吗?”见周安屿不再说话,他问。
“没有了,下午四点之前订一束送到公司吧。”
王一秉:“好的。”
在王一秉离开办公室不多时,周梓甯的电话便打来。
她昨天出差完刚到家,看了精神劲饱满的周乐言在家里上蹦乱跳了半天,临近中午把她哄睡才得出空闲打电话给周安屿。
周梓甯:“今年还用帮你去老岑那里拿蛋糕吗?”
她这个白捡来的弟弟奇怪的很,明明九月二十二号家里没人生日,她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每年都会在今天买份蛋糕。起初她以为周安屿是单纯喜欢吃蛋糕,可偶然有一次,周开漾和她去找周安屿时,碰巧撞见他正盯着点燃一根蜡烛的蛋糕愣神。
周梓甯记得很清楚,是秋分的前一天。
他们常去的那家私人蛋糕定制的工作室老板,每年在秋分的前一天都会做一份蛋糕,等周安屿来取。
她有问过周安屿,为什么总是在每年的今天买一份没人吃的蛋糕。
他的脾性,周开漾和她都清楚。
周安屿不想说的事情,她问出的问题一般都是石沉大海,得不到回应。渐渐的,她也不问了,成年了做的那些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虽说前几年他一直待在外地,可每到九月二十二号,都是要回来的。
去年回来的飞机晚点,赶不及取的周安屿打了电话,让老板先把蛋糕送到了周梓甯那里。
今年又是西区实验场地的设计项目招标,以防万一他忙,周梓甯觉得打个电话问一下比较妥,反正她今天不是很想待在家里。
周安屿正分析电脑传阅来的财务报表与运营数据,听着放在桌子上周梓甯的声音,淡淡道:“你不是昨天刚到家,今天不陪陪周乐言。”
“别提了。”电话里的人重重叹了口气,像是翻了一座山,虚到不行,“带孩子比我工作还累,你说我怎么生了只猴啊。”
周安屿不置可否。
她确实太过活泼,前段时间待在他那里,周乐言总喜欢在他房间里扒拉,所到之处没有一块能看得过去整洁的地方。
周安屿拨动鼠标的滚轮,显示频中的文件向下滑动,“她确实有着在她这个年纪超越同龄人异常的精力。”
“唉,再不出去透透气,感觉不到中午我就倒下了。”周梓甯倚在房门,声音有些雀跃和期待,“你今天忙不忙,忙的话我就去帮你取。”
“不用,今天不忙。”他背靠在椅,握着鼠标的手随着他的动作离了桌子,手肘撑在扶手上,言语间带着轻微的笑意,“以后无论多忙,都由我自己取。”
周梓甯挂了电话,嘴里咕哝,“行吧,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自己定个蛋糕吧。”
今天这个门,她是出定了!
——
临近下午四点半,坐在工作室的安好正全神贯注地赶制图纸。
这并不是她负责的图纸,只是张嘉言这个倒霉孩子,白天在工作室工作,晚上回家不知道累的打游戏,今天上午陪顾客量房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被送去了医院。
医生检查完,说是因为长期熬夜导致自主神经功能紊乱,上午蹲的时间太久,导致大脑供血不足,发生了“体位性低血压”。
他手里还有一项接近尾声赶制的渲染图,本来打算上午量完房,下午回到工作室画完交工,没想到晕了一下就被医生留在医院打起了点滴。
韩柚和李悦苒下午都在出外勤,留安好一个人在工作室值班,替张嘉言赶图的事也落在了安好身上。
张嘉言在电话里羞愧个不停,“好姐,真是麻烦你了,我保证,以后回去都不熬夜打游戏了,等我之后请你吃饭,真是不好意思。”
安好坐在他的工位,等着电脑开机,“没事,你人没事就好,帮忙只是小问题,嗯嗯,你注意休息。”
等她帮忙赶完图,时间已近于五点,安好长舒一口气,韩柚和李悦苒也已经回来。
她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上了楼。
电脑显示屏里,周氏集团招标公告已经面向全省公布了三天时间。
而浏览器上方打开的页面,不仅有周氏集团的官网,还有众多在最近都公布了关于设计项目招标公告的公司官网。
安好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在朋友圈下拉刷新。
自从她把刘胜博放出了黑名单,翻看他朋友圈已经成为她每天上厕所的之外必做的另一件事。
不失所望,这人稳定发挥,每天的朋友圈不是自拍照就是分享自己的悠闲生活。
朋友圈背景图左上角的彩色刷新圈连着转了几转,她耷拉着眼皮,目光毫无波澜的一一扫过今日份的朋友圈,甚至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的泪被挤出眼眶。
就在安好以为今天仍旧一无所获,准备退出移开视线的最后一刹那,朋友圈最上方再次刷新,刘胜博三个字出现在她眼前。
配文:“再也不能发自己悠闲的生活了,这没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而文案下面配着他拍出的模糊画面,看起来像是在会议上偷摸照的,视角歪斜,人影虚幻。
尽管照片放大,投影幕布上的字体轮廓不改模糊,可安好还是认出来了周氏两个大字。
那幕布投射出的会议主题,就是周氏集团公布的招标公告内容。
安好蹭得站起身,直起的腿撞到自带轮子的办公椅,后退至墙边,又反弹向前移动了半米。
她放下手机,在桌子上来回翻找,原本整洁的桌面变得凌乱,文件夹分摊在各处,安好在某块地方找到了那部用于添加联络顾客的工作手机。
电话里的回铃音响了半晌后终于接通。
“喂,安好?”电话里的人显然有些讶异,“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邵大哥。”电话在被接通的瞬间,安好松了口气,“你现在忙吗?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有时间。”她迫切的声音听的邵祁眉头微皱,他并未多问,简而言之,“到我公司附近的山岚咖啡厅吧。”
挂断电话的安好没有迟疑,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纸皮袋,小跑下了楼。
急匆匆的步子踏在台阶上发出阵阵咚咚声,不小的动静吸引了正要下班的韩柚驻足,看到大步流星手里拿着纸皮袋一脸着急的安好,韩柚关切道:“这么急去哪儿?”
“我有点急事。”
“诶诶,你先别。”韩柚拽住了即将要出门的安好,“外面天阴了,刚才还打雷了,我估摸着要下雨,你坐我车,我送你去。”
听到韩柚这么说,安好才反应过来。
不知何时,湛蓝的天空已然失色,天边仅余的日光被彻底吞没,灰色的云霭低低地压在城市的天际线上,路边的枫树摇曳得哗哗乱响,吹风卷起尘土与碎纸。
她回头,心怀感恩地应了声好。
二十分钟后,山岚咖啡厅门前。
安好解了安全带,“柚子,谢了你送我过来,你直接回去就行,不用等我。”
韩柚握着方向盘,看向她,“那你没车又没伞,雨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你晚上怎么回去。”
“没事。”安好下了车,疾风吹搡她耳边的碎短发,她用手拢了拢,“主要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就先回去吧,晚上我打车,放心。”
“行吧,到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
南峤的街道狂风大作,行人抱着双臂,弯腰低头顶着大风艰难前行,在安好推门进入咖啡厅后,商铺外滴滴答答,下起了滂沱大雨。
邵祁早已坐在窗边的位置等候已久,见安好进屋,他微笑招手,“这里。”
“抱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气不好,给你发消息没得到回应。”他抬手示意,“给你点了杯拿铁。”
闻言的安好看了眼手机,邵祁的消息显现在锁屏的消息提示栏。
邵祁:【外面要下雨,不如我去找你吧。】
邵祁:【你在哪儿。】
“不好意思邵大哥。”安好抿了抿嘴,“来的路上太着急,没注意。”
“没关系。”杯子放在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邵祁看向她手里的牛皮文件袋,开门见山,“是有什么急事吗?”
安好也没有绕弯子的想法,她解开线圈,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放在桌面上,逐个介绍。
“这是我在大学时期参与全国结构设计信息技术大赛所得二等奖。”
“这是我在毕业后从业三年所考取的二级注册结构工程师证和二级注册建筑师证。”
“这是……”
……
“这是我在舟华独立设计的十六楼高层建筑结构,现在已经在市中心落地建成,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这栋楼的结构设计师名字变成了舟华的设计部门经理。”
所有在毕业后,她曾考过的一切证书,以及参与过的一切具有含金量的项目被她一览无余地展示在桌面上。
她的学业经历、职场经历,甚至是毕业后三年所做的所有全盘托出给邵祁,只差银行卡余额和密码没告诉他了。
如果辛竹在旁边,一定会笑她说,现在的她就像电视剧里把自己所有家当放在女主面前和她求婚的男人。
安好看着邵祁的眼睛,简而直接,“在校成绩那些用的东西我就不说了,邵大哥,今天我来找你的目的,是因为我想参与周氏集团西区实验研究综合体设计项目的投标。”
“但投标需要具备工程设计资质证书,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室主要业务是室内装修,并无投标资格,你的公司是建筑设计公司,我来找你,是想和你的公司进行联合体投标。”
“如果竞标成功,周氏集团这次招标项目的方案就当是我感谢你的回礼。”
在这过程中,邵祁沉默地看了桌子上所有的资料,并不说话。
可安好并不慌乱。
她给自己的后路远远不止这一条,在她眼里,这并不是她最差的一步棋子,反倒最为简单粗暴。
如果邵祁答应,她可以通过这次的招标会,将孙惑的所作所为曝光在整个行业内。
对于自己来说,这是得到想要结果且损耗最小的一条路。
邵祁翻看手里的资料,徐徐道:“会确保投标成功吗。”
安好:“当然,不然我不会说出回礼两个字。”
能让她不顾一切立即出手的任何事,都是十成十的把握。
邵祁将手中最后的那份方案搁置在桌子上,抬眸对上面前比他小了八岁的女生,坚毅的眼神丝毫不输当年初出茅庐的自己,他轻笑道:“好。”
“我……什么?”
如此轻易的答应,使得安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的拿铁险些洒出手。
她难以置信地再次问,“邵大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