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竹隅到最后也并没有收下,一方面他不缺,另一方面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厉害,帮不了她实现,也不想帮助她实现。
梁以微一个人待在了原地,和那把伞一起。
接下来的时间乐队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音乐节。
谢竹隅也越来越配合演出,可那把破吉他还是撑不了多久,在演出时候断了弦。
余景宏在台下看的直皱眉,“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爱惜点这把吉他吗?”
“这早就缺口了。”谢竹隅手指点了点琴颈的那点裂痕。
女人一瞬间的怔愣,她似乎也想不起来,自己先前如此爱惜的东西在什么时候有的残缺。
“那再买一把吧,这把我拿去修。”
方磅礴要趁音乐节最后一天假回去看奶奶,覃遂年则要看顾酒吧,这事就落在了梁以微头上。
周一下午,梁以微在太阳底下等了他很久,西荫到了最热的三伏天,细密的汗珠顺着她的脖颈落下。
她点了点冰柜,选了两根冰棍,又往路口走,刚巧撞上了谢竹隅。
她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语气含糊,“要不要?”
谢竹隅撕开包装袋,“就没想过我可能不来?”
“老板付钱,你坐享其成,还能多一把吉他,这种不吃亏的事傻子才不来。”
“…。”
谢竹隅真想过不来,放她鸽子,反正他不缺吉他,到时候随便拿一把去就好了。
但想了想这人的体格和那种倔劲,晒中暑了也未必走,他还不想搭上人命。
天太热,两人就近去了家乐器行,梁以微逛了一小圈也没找到很配他的。
“你有什么喜欢的牌子吗?”
“……。”
“对了,谢竹隅你弹吉他比较喜欢用拨片还是手指?”
“……。”
“如果是拨片的话你想要多厚的?”
“……。”
这时梁以微才将目光转移看,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环顾一周,看见人正盯着一个橱壁里的吉他看的入迷,她走过去问道。
“想要?”
“这是纯手工的吉他,得定制。”谢竹隅让她仔细看,“那个牌子的定制还需要排队,每把都是绝版的。”
谢竹隅似乎一直以沉默寡言的形象存在着,在这一刻,梁以微却像是感受到了一些别的情绪,她看向他,发现了他眼睛里的渴望,不由自主的说。
“那我们问问价?”
少年敲了敲面前的玻璃,梁以微才发现,那吉他下面有句——“展览品,不予售卖。”
“真可惜。”
“嗯。”
他们看了许久,又一起逛了会才挑了一把中规中矩的吉他。
他没那么满意,梁以微看出来了但没说什么。
这么一来二去,也到了傍晚,他们就近找了点吃的。
两人吃的安静,梁以微付完帐把发票揣进兜里,谢竹隅看见,问,“多少?”
“不贵的。”
“那开什么票?”
“我喜欢在这些东西的后头写上我的记忆。”
“?”谢竹隅不解。
梁以微见状问老板要了只笔,当着他面写起来。
“今天和set吃了晚饭,很安静的一顿饭,希望能有下一顿。”
“为什么是写set?”
梁以微思考了会,道,“可能是因为我和谢竹隅还不熟吧。”
谢竹隅冷嗤,“你和set就熟?”
“算吧,我可是…。”梁以微话语一顿,而后放低声音,“认出他的人。”
梁以微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今天谢竹隅没用言语为难她,便有些开心。
谢竹隅倒是冷下了脸,现在也想不出她当时怎么就能如此笃定。
“以微!”
大门口传来女孩欣喜的喊声,梁以微看去,时羽冲她挥手,刚好的脚蹦的欢腾。
“我发工资啦!”
谢竹隅看见梁以微过去帮她把零食分了一兜拎在手上,顺势说道。
“我先走了,你回家路上小心。”
谢竹隅也不欲久留,起身要走,余光却看见了那张纸条。
价格不算昂贵,只是“set”那个字眼显得扎眼,他收走了那张纸条,想着什么时候还给她。
*
梁以微把东西都给放好,冰箱塞满后她对着厨房道,“时羽我吃不下很多,少弄点。”
时羽只端了一份出来,“这个很贵,我都没舍得给你买。”
“……。”
她卷起意面,看着梁以微,对视没两秒就都笑起来。
“小气。”
“几百呢,我对自己大气,不大气怎么有力气干活。”
梁以微陪着她吃,看了会,问她,“你见到了今天那个人吗?”
“?”时羽不懂,“哪个?”
“就是,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的那个男生。”
时羽仔细回忆,最后摇头,“没在意,光顾着跟你说老板发给我拖欠已久的工资了。”
“哦。”
“那你说的是谁?”
梁以微兴致缺缺的回答,“我们乐队新来的吉他手。”
“这样,最近西荫要开音乐节了,你们在筹备了吗?是不是时间很紧?”
“嗯,报名了。”
时羽点了点头,没接下去说,梁以微看出来了,“怎么了吗?”
时羽放下叉子,认真道,“音乐节之前能腾出点时间吗?阿妈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抽空教个小孩,他养父母要求他学点乐器。”
“为什么这么要求?”梁以微皱了皱眉,“孩子健全不就好了吗?”
“这个小孩嗓子哑了,没法说话,好不容易有人领养,条件就是会点乐器,也不用很厉害,就是要样样会点。”
“……。”
“诶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慈善家最喜欢领养这样的孩子,会点东西才显得在这个孩子身上给了教育资源,体现重视。”
梁以微说,“但我只会钢琴和唱歌。”
“你在乐队,看看有没有各类精通点的,不过只能带一个,小孩哑然后也不大,怕生。”
梁以微没急着应下,只说要想想。
这时,楼下传来极其尖锐的喇叭声,一下又一下,引的她往下看。
一辆大红跑车停在那,亮着车灯,又不耐的摁了很多下,最后车主伸出脑袋,大喊。
“梁以微!”
这嗓门硬生生给余景宏那张妆容昳丽的脸带上几分俗味,酒红波浪的发丝摇曳,她再次大喊。
“下来!”
“…。”梁以微收起刚刚对她那张脸的晃神匆匆赶下楼了。
她钻进车厢,女人还没察觉,要继续喊,梁以微企图伸手扯扯她的衣摆,却发现她的衣服几乎只能用两根绳来概括。
她不敢随意拉,只好扯住她胳膊,“我来了。”
余景宏被这双手冰的一抖,“要命了,大夏天的手那么冷。”
梁以微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自己的手,“你来这做什么?”
“报销。”余景宏从车厢拿出一兜子现金,这么一甩,梁以微抱着重重压着自己腿的现金,一动不敢动,“报销什么?”
余景宏享受的看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晾了她一会,道。
“今天你不是带了那小子买吉他?多少钱你从这拿。”
“四万八,转卡给我就好。”梁以微手还在抖,觉得自己特像□□。
“小样。”余景宏笑她纯真,悠悠给自己点了根烟,“那人是个刺头,覃遂年和我说过,所以我来也是想问问你,你怎么看他。”
梁以微:“覃遂年说了什么?”
余景宏抬起下巴,“拿钱先,这次你陪他去也有,给你五千。”
梁以微只拿了吉他钱,别的都还了回去,余景宏不笑了,那张脸没表情时更显风情万种。
“以微,你知道钱在这个社会等于什么么?”
梁以微点了点头,也摇了摇头,“我知道重要,但我也觉得没那么重要。”
“看来你父母在这方面真没亏待过你。”余景宏没强塞,收起了那个袋子。
“一个暴发户,跟我做了单生意,为了多点相处时间不惜让人去取这么多的钱,一趟又一趟,拖我的时间,但我能忍,为了钱。”
女士香烟细长,一截截掉进昂贵的车厢,余景宏脸上没有心疼,只是淡淡的,将脸藏在烟雾里。
灰烬落完,她把烟嘴扔出车窗,“覃遂年劝我把那个人辞了。”
“嗯。”梁以微不意外,“那你怎么想。”
“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别的没有,一脑袋就写着个莽,光听他的哪行,发表下你的意见。”
车厢静了许久,婵叫的人心烦,余景宏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企图用这种气味掩盖掉刚刚男人的污浊。
终于,一盒抽完,她不愿再等,或许覃遂年说的没错。
梁以微的确太偏袒那个人了,以至于给不出中肯的评价,也因为自己还小,没有主见因此拿不出想法。
余景宏意料之中,“下车,我回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想告诉你,但是我也不了解他,但是我知道,他热爱音乐。”
这人天真透了。
余景宏这次却没笑,“不了解,你怎么能够知道对方的想法。”
“心。”梁以微也有不解,但她还是说,“在他身边感受到的,我不知道他适不适合这个乐队,但是我知道,他的热爱没有比大家少一分一毫。”
余景宏审视着看她,企图在女孩身上望出些不坚定,或者对那个男生的犹疑,但她没有。
她只是轻轻弯起唇,在月色下,“他不需要我的偏袒,如果我这么做了也一定是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
“哦?”余景宏说,“但我大概率会辞了他。”
梁以微没有劝告,没有长篇大论的说谢竹隅哪哪好,她只是打开车门听她的话下车,然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