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24日
——瓷片的一半真
飞机在下午落地,已然过了五点,时羽拿着两杯奶茶,目光紧紧盯着出来的人群。
梁以微拖着行李箱,排在了最后一个,刚下机就看见落日前最后一抹夕阳。
红的惊人。
她脚步不由顿住,好一会才离开。
“怎么这么慢?”
时羽见人出来顺势接过行李,“等的我都要累死了。”
“排后头了点。”
西荫的夏天很热,她身子薄弱时羽催着她先上车。
“夕阳楼。”
车开动,时羽问,“怎么高考还没考你就被放行了?”
“我提前被录取了。”她弯起唇,“在西荫,妈妈让我来提前熟悉环境。”
“真假?”时羽惊喜道,“那你能在这待好一段时间了吧。”
“嗯。”
时羽抱住她,“我们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玩,自打你被领养走见的反而少了。”
“是呀,我就是因为想你才来的。”
回到家,两人把东西整理好,又以庆祝的名义点了顿好饭。
时羽吃着东西,眼睛瞄着放在地板上的一叠唱片,“他不是最近被爆抄袭了么?”
梁以微知道时羽说的他是谁,作曲家set,行业里的天才。
年少成名,梁以微从他发表第一首曲子的时候就开始听了。
“嗯。”
“那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花了钱的。”见手套漏油梁以微边拿下手套边说,“想找个时间变卖了。”
时羽哦了声,看她赤着手又吃了块口炸鸡,道,“不怕嗓子发炎了?”
“没事。”梁以微难得吃这些,家里管的严,她把手上的油脂擦干净,“很久没碰了。”
“以微。”时羽眯眼跟侦探似的看她,“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什么?”
“头发。”时羽凑到她眼前,摸了摸她发尾,“怎么剪短了。”
“哦这个。”梁以微说,“之前头发长吹头发的时间太多了,耽误学习,妈妈就让我剪了。”
“难得,你妈妈居然会让你剪。”
时羽见过梁以微母亲,一脸严肃的知识分子,对孩子的要求算的上苛刻,说一不二,油盐不进。
当时这位母亲领养梁以微就一直让留着长发,原因是自己喜欢,但因为工作原故没那么多时间打理。
“对了,我叫你帮忙调查的事情你查了吗?”
时羽放下那缕头发,回道,“覃遂年那个乐队经营状况不太好,演出的酒吧本来就太偏没什么人,现在大家又那么忙,别说看表演了喝水都得抽时间。”
“嗯。”
“不过覃遂年倒还坚持做,我跟他讲你过几天要来西荫,他好像还挺期待的,让你有空一定要去看看乐队。”时羽说到这,也差不多明白了,“你来西荫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这个事吧。”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呀。”
时羽被她的糖衣炮弹轰的笑起来,手不老实的伸向她领口,却被梁以微看穿,一把打下。
“怎么还是这么变态。”
时羽轻哼,最后还是在偷瞄,“好像是比我大一点。”
梁以微耳朵刹时通红,匆匆起身关灯,“太晚了,睡觉。”
“我要和你一起睡!”
时羽噔噔噔跟在她屁股后面,却在要进门时被推了下,然后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
不经逗。
时羽哼起曲子,走向了自己房间。
*
凌晨一点半,梁以微被噩梦惊醒,一身冷汗。
她撑起身,恍恍惚惚的想让自己再睡过去,却总觉得心里搁着事情,难以入眠。
最后,索性起身换了身外出服,轻声轻脚的出了门。
西荫的热气扑面而来,与北临不同,不闷也不潮,她极爱这样的天气。
第一天来,梁以微打开导航,搜到了覃遂年在的那家酒吧的地址。
离家不远,她扫了辆单车,迎着夏风到了酒吧门口。
很幸运,灯红酒绿的还没打烊,梁以微走上前,拉牌的女人抬头,“打烊了。”
“…。”梁以微说,“我来找人,能进去会吗?”
她玫红色的裙纱被风吹的扬起,毫不犹豫的将钥匙甩给她,“你关门。”
梁以微接过,眼睁睁看着人头也不回的走进一辆豪车中,轰鸣四起,灰尘扬起。
…这么…随便?
覃遂年听到她说的,不免笑起来,“那是我们老板娘,女强人一枚,全靠自己打拼,现在富的快流油。”
梁以微看着舞台上个个昂贵的乐器,点了点头。
“欢迎你来西荫,这次打算呆多久?”
“挺久的。”梁以微搅了搅杯里的冰块,冰块浮沉,她说,“这段时间,我想更多人能看见,喜欢FREE。”
“FREE”,乐队的名称,覃遂年一默,而后淡淡道,“我不打算干了。”
梁以微手不再搅动。
“实话说,来听音乐的越来越少,原先的吉他手也因为演出没热情被我辞退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新的,现在的乐队人都齐不了。”
覃遂年把最后一口龙舌兰咽下,“玩玩可以,当职业可能是我们太天真。”
梁以微看着顺杯壁滑下的水珠,“可你喜欢它。”
覃遂年没回答起身走了,酒吧背景音乐未停,梁以微动作缓慢,把耳机塞进了耳朵。
是set的成名曲,“nightmare”。
这首曲是纯音乐,只有歌曲高潮…。
像是不想暴露,经过了细微的处理,却难掩原声的优越。
梁以微却尤其爱这段,她毫不犹豫的把声音调到最高。
那道声音也如约而至。
“MY SUN。”
冷磁,淡哑。
这几乎是三分半钟里唯一一次set开口。
也让这张专辑一时轰动,无他,这位作曲家两年以来,无论粉丝如何深挖,都难以挖出什么,除了性别一概不知,神秘之至。
而set也凭借这首曲目获奖无数,却从未见过此人露面上台领。
高潮刚过,有风轻轻划起,面前的桌子被扣响。
她拔下耳机,抬起头,对上一双很黑的眼睛。
他的声音在口罩的遮掩下沉而闷,却让梁以微觉得耳熟。
“一杯水。”
酒吧…?喝水…?
梁以微抿了抿唇,刚要解释说自己并不是这里的服务员,那个人却自顾自的坐到沙发。
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后台,慢吞吞倒了一杯水。
递过去,冰凉的水珠沁透杯壁,他说,“不要冰的。”
“…好。”
梁以微再次走回那个地方,却发现常温的水已经用完,她四处翻找,除了冰块一无所获,正要起身时却发现酒吧后门没关。
路灯打在一位走路摇摇晃晃的男子身上,梁以微看清了那个人。
肚子很大,脸庞是醉酒的红,神志不清的模样。
男人也意识到了她,目光顺着光线毫不掩饰的盯过去,梁以微被打量的身子发麻。
男人越走越近,她壮着胆子起身手刚搭上门把就被呵斥。
“小妮子。”
她被惊的一抖,那个男人却趁这个间隙一把拉住了她。
靠在门框,满身酒气。
凌晨两点,酒吧门口,男人想入非非,“一晚多少?”
“什么?”
“装什么装?”男人直接把她拽进怀里,手已经开始不安分的游动,“多少?哥付得起。”
手下一片软肉,男人笑的欢愉。
梁以微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刚刚他问的意思。
“你误会了。”
梁以微挣扎着要扯出自己的手腕,并用另一只手的手肘试图拉开两人距离。
“老子给你钱就不错了,别太矫情。”
酒气上头,男人哪管的了那么多,不耐的把她扯了回来。
生理意味明显。
梁以微瞳孔一缩,紧接着没有任何犹豫的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果叉。
“操!”
男人吃痛把梁以微甩到地面,血流到了她的虎口。
好不容易扯开距离,梁以微急促的呼吸着,手指慌乱的摁着手机开关。
准确的摁了三下。
手机一震,确定报警成功。
男人一步步逼近,梁以微死死抓着勺柄,猛地他扑过来,背上又添了一道血痕。
这次他忽略了那点疼痛,直接把梁以微摁在了身下,烘臭的酒气扑进她的鼻腔。
梁以微张口咬他,却被直接扇了一巴掌。
她不松口咬的更用力,男人却更不客气,将她两只手全部扣住,扯着她的头皮逼迫她离开。
牙松的瞬间,男人迅速将她的下巴掰到眼前,观赏着面前的女孩。
胸口弧度起伏,白皙颈线凸起,短发更显的那张小脸精致。
莹白的灯光下,她的脸像上好的羊脂玉,没有半点瑕疵。
“真漂亮。”
他笑了,满口黄牙,手不安分的滑动,梁以微呼吸一滞,眼眶红起来,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
颤抖中,叉子掉落。
与此同时,梁以微也尖喊起来,没有任何话语,却将男人耳朵刺的生疼,他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妈的,臭婊子!”
梁以微还在死命挣扎,她尽所能的将身体抬起,并尖喊。
领口却也在这时崩开,男人腾出一只手,刚要碰上,却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扯住领子,他几近窒息,双手伸直不断在半空挥舞着,呛的说不出音节。
“报警。”
声音不带任何起伏,冷淡到极点,空调风依然吹着,两者混在一起激的梁以微脊骨发凉。
她没应话。
少年顿住动作,回眸,女孩跪坐在灯光下,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布料。
他甩过去一件外套,女孩身子还在颤抖,眼角的晶莹被灯光照的无所遁形。
他看着她:“哭什么?”
冷风从裸露的皮肤中吹进胸口,她晃了晃神,是男人一声冷嗤。
“装什么装。”
梁以微不受控的瑟缩,眼角的湿濡也摇摇欲坠,最后滑落下巴,一条湿痕。
她听见男人大笑,听见又一次拳头的碰撞声。
笑声歇了下去。
又一道声音紧接着来。
“我没哭。”
他再次回头,那双眼眸清凌,除了一点细微的红血丝确实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他敷衍的嗯了声。
外面警声传来,警察蜂拥而至,给她披上毯子,带上了警车。
警局问话不断,梁以微没缓神,只能跟着本能答。
答完后,她手里的温水才刚刚凉下来些。
“谢谢您见义勇为。最近犯罪分子实在多,西荫这个小城市警力不算太大。”
门被打开,他的声音又传来,是很低的一个字。
“嗯。”
“对了,您要是方便帮忙送下这位小姑娘回家吧,到底十二点了,别再遇到什么事了。”
这次,梁以微没听见他的回答。
但她闻到了一种很淡的气味,雪松的气息,初雪化开,松树针坠落在泥雪里,飘飘浮浮的。
“走吗。”
梁以微眼睫一颤,仰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黑的眸,他眼皮很薄,低眼看她。
没人催促他们,他们便就这么对视着,少年眉眼没有浮躁与不耐,静静的。
“好。”
出了警局门,梁以微报了家庭住址,之后他们谁也没再说话,一前一后的走着。
梁以微忽地脚步一顿,回头,“能并肩吗?”
少年没应话,目光似是晃了晃,落在了那条漆黑的小巷,梁以微误以为她拒绝,刚要摁开手机便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像是踩上石子,剐蹭到地面,梁以微回头。
后背空无一物,她捏紧手机,身边却传来一个声音。
“我在这。”
突如其来,让她拿手机的手一抖,白色灯光下映出了两个影子。
长长的,还多了一条细线,仔细看了看,是耳机线。
他在听歌。
想到他刚刚也在现场,那么大的动静。
“之前…。”梁以微说,“你也在听歌吗?”
“嗯。”
“那…谢谢你帮忙。”
他收起耳机,“下次别太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