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阎寄觉得易礼的衣领上有股淡淡的,什么呢,嗯,应该是洗衣服之后洗衣粉,的味道,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很明显地辨认出来,虽然他闻过薰衣草,不是这种味道,但是洗衣粉里或者香皂里掺和着的都是这个味儿。

    其实阎寄并不是转校过来的。准确来说,他本来就是考到这里,也很容易地托关系分到了关系班。只是他的父亲阎震压根儿不听从学校的安排,毅然决然在临近初中毕业的暑假的最后几日带着阎寄去一趟魔都见见世面,所以导致阎寄只能军训第二天麻烦校长带着他去认领了自己的班级。

    虽然在小县城,他报出父亲的名字就能使自己脚下的道路畅通无阻。可是到了魔都,小县城里自带的窘迫和难堪突然如同野草,不要命地朝天上窜去,漫游星际,包裹住了整个天地。他躺在这片草地里,下面是让人失去知觉的沼泽,让人没有挣扎地,慢慢地,凹陷进去。

    这种感觉有点想让他逃跑,逃出这片漫无边际的原野。应该也不是要跑,只是阎寄不知道怎么形容。

    在的那几天,他不觉得见了什么世面,反倒是觉得自己的很多东西在这里暴露得彻底,而且他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在那里,他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国家。但是,在他的国家,他能派出的只有自己。他也想隐藏这件事情,但是没用,这件事任谁都能看出来。

    在这里他有一种奇异的愧怍,倘若在这里没有任何资源,仿佛就是有罪的。

    实际上,这座城市也并没有谁和他们父子俩主动沟通过一句话,可是阎寄就是有这一种感觉。

    甚至不是错觉,因为他把身份证弄丢了。

    阎震当时生气地指责:“你丢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有多麻烦?”

    他当然知道有多麻烦,就凭父亲在机场上急匆匆地问了一圈没有用的人,最后找遍了整个机场的角落,试图找到办理临时身份证的部门的时候而找不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明确地知道了。

    他没用地掉了泪,于是阎震看见了之后只觉得更加冒火。他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了,没有想过任何补救措施,只知道在那里掉眼泪。

    可是阎震并没想过,他一意孤行地策划了这一场充满屈辱的旅行,包括还要去麻烦别人校长。

    阎寄一点儿也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感觉,这样会导致第一面的印象就给人很不好。

    但这不是阎震第一次这样做了,这种事情屡屡发生,而阎寄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阎震粗暴地拉着同自己一样高的阎寄,往正确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短短的,一个隔间,却带着同隔间一样长的玻璃窗,里面只有两位女士在里面用本地话闲谈,这间房和后来的银行自助办理业务的地方很像。她俩打量阎寄的眼神阎寄到现在都能格外清晰地回忆起来。右边的女人很快噤了声,耳语了一句:“外乡人。”

    左边的女人温柔地问:“哪里来的?”

    她没有一丁点客气的字眼,出声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来办理业务的不是自己而是她们。这是这座城市赋予他们的象征和权利,哪怕也许,他们并没有与这座城市有什么联系。

    等阎震急忙掏出户口本表达做临时身份证的要求的时候,她略微翻了翻然后手指停在了上面的籍贯,写着“邺城”。她嬉笑着问旁边的女人:“这里是哪里你听过没?”

    “没有,中国原来有这么多小地方。”她回。

    所以阎寄知道,这从来都不是错觉。这段对话让他的窘迫到达了一定的高度,以致于拿到了临时身份证后他抱头鼠窜,并表示自己完全不想在上海丢任何东西。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也没学会的阎寄从上海回到小县城又换了一副嘴脸,就从他们已经军训了一天,而他第二天才姗姗来迟的事,已经把他与他们隔开了。

    就像燕子落在乌鸦群里,与他们格格不入。

    所以阎寄的厌恶突然就有迹可循了。他好像参加了一场贫瘠农村中的普通葬礼,其他人都穿着黑色的布褂,他却穿着精致的西服。任谁都知道他看起来不像是庄稼汉。而易礼呢,他明明穿着庄稼汉的衣服,却生生和那些庄稼汉区分开了,自己的盛装打扮在他的衬托之下宛如小丑。

    阎寄没有回答易礼的话,他僵直着身体。就这样打量着易礼,闻着他廉价的洗衣粉的味道,两个人僵持到了上课铃继续打响。

    其实并没有多长时间,邺城县一中的铃声很是急促。易礼只能一无所获地回去。

    阎寄手里拿着一个账本。里面记录着易学平欠的每一笔款项。跑马的人要把本钱连带利息拿回来,这是一门本事,威逼利诱都得全部用上。

    阎寄指了指易学平的名字,想着易礼问起来,那么他大概率是易学平的儿子。

    易学平去到哪儿一直完全没有消息了,阎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些老赖之前绝对都是有能力偿还债务的,毕竟一般人还真不会跑路,有工作,有家庭,而且跑了的话孩子老婆就遭殃了。易学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不得是个人。

    阎震把这比烂账给了阎寄,让他来处理。当然,阎震说过:“收不上来也不打紧。”

    “可是当时为什么要借呢?”像这种有孩子有老婆的跑路孬种几乎极少,显得这笔钱能要回来的概率很低。

    “以前他在银行工作嘛,又是高管,怎么也要卖个面子。而且总感觉这账能收回来,谁知道这种人会跑啊?”

    阎寄是一个对家庭隐私很注重的人,他很不愿意向别人透露自己家庭的情况。

    易礼只能去侧面打听阎寄的情况。易礼和阎寄都是走读,在晚上会有一辆a6来接阎寄。而易礼要走回去。

    反正也有同伴,他和高博文同路。两个人先是去小路边摊等一碗麻辣烫,两个人坐在那开始闲谈起来:“易礼,你不买一碗吗?”

    “我?我家不让我吃,我怕回去有味儿,被我爸妈骂。”易礼说得自然,有接了话说,“你认识阎寄吗?”

    “认识,我初中同学。”高博文接过了麻辣烫,拿着几枚硬币付了钱。

    “感觉你们像不认识的。”易礼嬉笑着给了他胳膊肘一下,“他家里很有钱?”

    高博文点点头:“特有钱,初中毕业的时候吃散伙饭,是去他爸的酒店吃的。都没花钱,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爸的酒店。”

    易礼噤了声,在这个小县城,本来酒店就屈指可数:“哪个酒店?”

    “那个很长的洋文名的。”高博文和易礼已经到分道扬镳的岔路口了,“你这么好奇他干什么?”

    易礼笑着说:“太装了,第二天来军训,还不穿军训服。”

    “也不是装吧,人第二天也没有衣服。现在不是穿着么?对了,马上国庆了,我们去看日出呗?以后没有机会玩了啊。”

    “河滨公园?”易礼问,“哪几个?”

    “熊思思,陈玫,还有个外班的男生,你不认识。”

    “可以啊,开学一个月就找到了两女生。”易礼倒是多了一句嘴,“你喜欢其中哪个?”

    “我可不喜欢里面谁,都是初中玩得好的。”高博文后面藏了一句话。

    其实熊思思喜欢易礼,所以组了这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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