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纳德从宿醉中醒来。

    想必绝大多数美国青少年都有这种经历，你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醒来，不确定它本来就是这样还是被人搜刮一空，你的头在喧嚣地剧痛，喉咙还有鼻子被缺水折磨，你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个水龙头。

    伯纳德也是如此。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才找到卫生间的门，把自己扔进去后如愿以偿地拧开了水龙头，飞快地把头伸了下去迎接喷涌出来的清水。

    黑发被冷水打湿，阵痛的神经被这份清凉安抚，水珠浸透他苍白柔软的皮肤，将浓密的睫毛冲刷得紧贴在眼睑上。

    他的眼皮颤了颤，一双极浅的蓝眼睛在水中睁开，缓缓转了转后才再次闭上。

    伯纳德关上水龙头，直起身撑着盥洗池用力甩了甩头。

    “检测到用户已上线，转接智能服务。”

    “谁？！”伯纳德猛地转身，胳膊重重地撞上墙壁，痛得他闷哼一声，却没看到任何人。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叹了口气：“下午好，伯纳德，我想你完全没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对吗？”

    伯纳德转了一圈最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着眉思索。昨天他们乐队第一次商演的演出大获成功，大家聚在最初的练习室里庆祝，这些人里包括他的中学同学、大学同学、邻居还有...还有他的女友薇薇，一直作为他们乐队代理经理跑前跑后，有一头柠檬汽水一样的金发。

    所有人都很开心，直到薇薇突然甩开他的手给了他一耳光。

    当着整个乐队的面，薇薇崩溃大喊：“你这个变态恋姐癖，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想要一个姐姐！从始至终你都在把我当做你姐姐那个疯子的替代品！”

    伯尼顿了顿，放下酒杯，抬手制止了想要上来劝架的贝斯手。

    “这就是你故意和别人说哈琳是个精神病罪犯的理由吗，薇薇？”伯尼平静地顶着巴掌印问她，“这也是在我做了关于哈琳的噩梦后你说她早就该死的原因吗？”

    不少人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但伯尼没去看，只是注视着薇薇：“哈琳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曾经也是。”

    薇薇的嘴唇颤抖起来，她的脸涨红了，想要跑开，却被伯尼先一步拉住了手腕。

    “很抱歉，薇薇，既然今天人这么齐，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正好乐队的正式经理也有着落了，我会让人把新经理的联系方式推你交接工作。”四周略略有些骚动，但伯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哈琳，你见过那些人的下场，对吧？”

    薇薇甩开他的手，冲到门口抓起包离开了。

    舞台上的DJ飞快地放了一首劲歌再次炒热了气氛，除了一个和薇薇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儿追出去外其他人很快又投入到狂欢中。贝斯手走到伯尼身边，拍了拍他：“嘿，真不客气啊！那可是你追了那么久的女孩儿，就这么分了？”

    伯尼喝完杯子里的酒，瞥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贝斯手举起双手投降，又问到，“你那个梦，愿意说说吗？”

    “我的梦——”

    现实和回忆中自己的声音重叠起来，伯纳德想起来了发生的一切，那个存在于他脑子里的声音也满意地再次开口：“就是这样，伯尼。你罕见地做了个预知梦，你所梦到的死亡属于哈莉奎因的必定结局，但你的痛苦吸引了我，而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来改变它。”

    伯尼擦了擦脸侧的水，沉声发问：“你又是谁？我怎么相信这是真的，而你所谓的机会真的能让哈琳平安无事？”

    “认真的吗？我们要再来一次自我介绍？”那个声音轻佻地笑起来，“好吧，你可以叫我M6433，我是一个高维意志的智能分身，类似于许愿机，如果一个有价值的心愿被我捕捉到，我就会来和愿望的主人签订合约。”

    “M6433。”

    “是的，我在，”M6433回应道，“别急，我没说完呢。为了帮助你实现愿望，也就是让哈莉奎因摆脱‘必死结局’，我会给你三枚纽扣，每一枚纽扣对应着一个存档点，在你死亡时触发回档，每个扣子能用两次。你还可以用自己的回忆和我兑换各种能力和小玩具，如果这样都没能实现你的愿望，我就会带走你的灵魂，你得为我工作100年。”

    伯纳德张了张嘴，就被M6433不耐烦地打断：“就这些能告诉你的，同意就签合同，不同意咱们就say bye，你趁早去探监多看你姐姐几眼得了。”

    “同意，”伯纳德无奈地说，“我根本没想拒绝。”

    随着他的话音一张淡蓝色的光屏在他面前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合约注意事项，然而这张合同只是闪烁了两下就飞快地滑倒了最底端，上面已经有M6433留下的签名。

    M6433催促道：“在这里签名，全名——抬手、这是触屏！”

    伯纳德依言写下了“伯纳德·盖尔·奎泽尔”。

    随着叮的一声，M6433的声音换成了难辨性别的合成音，礼貌到虚伪地朗诵：“欢迎您使用回忆交易系统6433号正式版，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M6433将会是您最得力的助手，也希望您信任M6433，让我们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和最忠实的伙伴，共同实现您的愿望。”

    欢迎词结束后，M6433具现化出一只毛茸茸的条纹臭鼬，把合同卷了卷塞进毛茸茸的大尾巴里：“ok，语音包播放完了，先看看你能换到什么初始技能吧，伯尼。”

    伯纳德往镜子里看了一眼，理所当然的，那里面并没有在空气中上蹿下跳的臭鼬一丁点儿影子，徐徐拉开的系统商店映亮了他的手，在镜子中也没有显现分毫额外光亮。

    M6433哗啦哗啦地滑动着商店页面，像是对自己要找的东西烂熟于心。

    仅仅是这样惊鸿一瞥，伯纳德也看到了好多让人瞠目的商品，什么虚空的气息、恶魔城契约、手搓蘑菇云秘籍下册、30秒广告原地复活券...

    他压抑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忍不住开口问：“那个复活券——”

    “你买不起。”M6433冷酷地打断，“你拯救过世界吗？或者说一次性拯救3000万人？只有那种程度的回忆转换来的积分能够买高维小玩具。毕竟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复活，即使是神也想会要。”

    伯纳德握紧了双手。一次性拯救三千万人，那得是一座美国顶级大城市的人口数量，然而那些城市都有自己的超级英雄去守护，大都会有超人、哥谭有蝙蝠侠、纽约有蜘蛛侠...就算这些英雄被绊住了脚，他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有能力拯救一座城市。

    “普通人？亲爱的，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只要你兑换到足够的积分，拳打氪星人脚踢监视者都没问题！”M6433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甚至没打算向伯纳德解释那些名词。

    臭鼬人立起身子，大尾巴盘在脚下，漆黑的长指甲勾着伯纳德的衣袖让他重新将目光落到系统商店上，被圈中的商品是一把红黑涂装的□□，下面写着商品的名字：枪械精通。

    “毕竟是去哥谭嘛，总不能让你把生命浪费在环境因素上，”M6433敲了敲那把□□，随手一抓，一把等比模型就落到了臭鼬爪子里。

    “20点？”伯纳德看了一眼它的价格，又看了看商店上方，他的积分显示是0，“我要怎么兑换它？”

    “唔，别着急，单纯一样枪械精通可没法让你在哥谭活下去，你还得找个工作，”M6433摸了摸下巴，先把枪械精通扔进了购物车，“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伯纳德苦笑了一下。

    他刚大学毕业，一直被老妈溺爱，连学费都是家里出的，此前唯一成绩是组建了一个乐队，刚刚成功商演一次。

    他大学的专业是城市历史，唯一对求职有帮助的大概是他很擅长文书工作。

    一个外地人去哥谭当文员？恐怕不出一周就会被当做空包公司的替罪羊扔进监狱。

    M6433并不意外，它甩了甩尾巴，继续询问道：“那么就不用考虑正常的工作了，先来想想什么工作有助于你实现愿望吧。”

    伯纳德愣了一下。

    关于哈琳死亡的梦境和他任何一次做梦后一样，飞快地消散在脑海中，只剩下浓郁到心慌的恐惧和悲伤如鲠在喉。唯一残存在脑海之中的是哈琳胸口喷溅开的硕大血花，以及一根不断挥落砸在尸体上的棒球棍。

    看上去是仇杀。他判断。

    “我得先调查一下哈琳的仇家，”伯纳德缓缓开口，“我知道她欠了企鹅人一大笔钱...妈妈朝她要的，那是她们最后一次说话。”

    M6433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的目标就是入职企鹅人，那么你最好的选择就是——金融学专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