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上

    阳光的温度开始明显上升,枝叶间的露水打湿了穿梭在其中的农人。

    当摘完最后一棵树,封捷高呼一声,提起小篮子,里面放满了熟透的桃子,这种桃轻轻一用力,皮就可以几乎完整的剥下来。

    但这种桃子却不受售卖人的喜欢,因为它很难经得起路途的颠簸,即使有幸完整的到了集市上,顾客也不会买这种放不住的水果。

    封常宝生日,封捷难得不愿意去跟王芹去赶集卖桃。

    农家人给老人过生日是很盛大的事情,出嫁的女儿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回来,儿子们东家借凳子,西家借桌子,好不热闹。

    封捷跟着哥哥姐姐们,忙前忙后,等一切收拾完毕,封捷长舒一口气,拿起一片姑姑们带来的西瓜,啃了起来。

    夏天是吃瓜果的季节,把西瓜放进刚压出来的井水里镇着,等一会儿,西瓜便会冰冰凉凉,很是好吃。

    封捷坐在小马扎上静静地看着,她爸爸招呼着姑夫们打牌,女人们在水井与厨房之间来回走动,洗菜,切菜,炒菜,几个人组成了流水线。

    封捷这一辈的男孩子们大的也凑成了一个牌桌,小的聚在一起嬉嬉闹闹。

    女孩子们大的则极其自然地融入到炒菜流水线的当中,和谐得有些过分。

    所有人都说说笑笑的,没有任何人对这种事情表示质疑或者提出疑问。

    “嘉嘉,过来把菜递给你二姑。”大伯娘邵兰洗菜腾不出手,随口吩咐封捷。

    封捷放下吃了一半的西瓜,跑过去抱起菜盆,双手递给正在厨房炒菜的女人:“姑,给你菜。”

    女人双手接过菜,继续投身到火热的锅炉旁。

    因为二姑炒菜好吃,所以每逢大节日基本都是她来掌厨,女人能者多劳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封捷回来继续啃自己的西瓜,她看了眼在旁边溜溜达达的堂哥,一脸好奇问:“大伯娘,刚刚你怎么不叫哥哥送菜,明明他也没干正经事?”

    邵兰切菜的手一顿,转而笑着哄她:“你堂哥不听话,一点也不懂事,不如你乖,叫他干活儿还不够让我生气的。”

    封捷把啃完的西瓜皮扔进鸡圈里,看小鸡们争前恐后的去抢夺那一块西瓜皮,有的小鸡比较强势,一马当前抢在前面,不停地啄食,有的比较弱小,在后面叽叽喳喳的叫着,有的被母鸡照顾着慢慢悠悠地吃,有的则早早放弃在旁边啃食石子。

    真有意思。

    在世人的言语里,女儿总是小棉袄,保暖但不体面;儿子就是皮夹克,不保暖但体面。前世人人都羡慕江浙沪独生女,她们拥有丰厚的物质条件,拥有丰盈的爱,拥有与世界交手的底气。

    在某些程度上,她们获得了与男性一样的爱,所以人人艳羡,特别是像封捷一样的女孩子。

    封捷真的非常理解这个大环境,重来的这一世,她一开始拥有慢慢的抗争精神,与天斗,与人斗,她要向着这不公的对待讨一个说法。

    后来她有一些倦怠了,这种观念仿佛根植于这个村子,这个镇上,这个城市里每一个人的骨子里,流淌在每一个人的血液里。

    她终于深刻的明白,此刻的她不是后来长大了开始拥有话语权的她,她太小了,小到没人会在意她的观点,她的意见。

    有些声音是要走到高处才能被人听见的。

    她的抗争,也不是与一个不存在的男孩抗争,而是与千百年来的所谓“规矩”,所谓“世道”,所谓“人人都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的封建思想在抗争。

    这条路注定很难,但这条路封捷注定要走,走的远远地,走到高高的,走到可以影响这些人的想法的地方,高呼:“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你可以自由的选择生育自由,可以不必为了兄弟,为了儿子付出你本不必付出的一切。”

    一切准备就绪,大人小孩各一桌开始今日酒席。

    不必想,女人依旧是最后上桌的,因为她们还要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洗洗刷刷。

    同样的,没有人觉得不对。

    封捷拿出一个干净的碗筷,在盘子里各自挑了一些菜,这是给王芹准备的。

    卖桃是个辛苦活,这个季节,桃子是卖不上什么价格的,但辛苦打理了一年的桃子,农民是不会让它烂在地里的。

    集市上人们赶早图新鲜或赶完图便宜,但卖家是不能只在早上或晚上去的,一是因为来回折腾费劲;二是舍不得那中午少得可怜的人流量。

    花功夫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在农民看来真是一件净赚不赔的买卖。

    所以王芹不到罢市是不会回来的,有时候桃摘多了,卖不掉还要赶其他的地方的夜市,那时候回家就得八九点了。

    桌上都是小孩子,没人会在意封捷的动作,一通气吃完,都围着蛋糕,迫不及待了。

    大人们一看小孩子猴急的样子,搁下碗筷,先腾出空间把蛋糕给切了。

    插好蜡烛,表哥表姐们带头,一屋子小孩子们齐声唱着生日快乐歌,好不热闹。

    封捷接过蛋糕,坐在旁边,一口一口吃着,奶油还是蓬松绵软,一如记忆里好吃的味道。

    不知为何,明明她已身处曾经感觉到幸福的小时候,此刻的她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快乐。

    小孩子们早已吃饱了,吃了两口蛋糕就吃不下,又各自找乐子去了。

    封捷吃完分到自己手里的蛋糕,跑到正在喝酒的封勇面前,伸手去拿他前面的蛋糕。

    封勇一只手放下酒杯,一只手拿过蛋糕递给她:“嘉嘉,还吃吗?爸爸在给你切一块?”

    封捷接过蛋糕,摇摇头,转身扣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的碗里。

    一手一只碗,封捷出了爷爷奶奶家的门,直奔自己家。

    大人们以为她端着碗去外面吃,也没在意。

    封捷一路走回家,把碗放到门口的石块上,垫着脚拿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开门。

    封捷抹抹头上的汗,把锁从门上拿下来,推开门,转身弯腰端起两只碗,放进堂屋的饭桌上,用罩网盖住,以防有苍蝇落下。

    封捷垫着脚把门锁上,慢悠悠往奶奶家里走,走在路上,叹了一口气,心想,不怪王芹有那么多的怨气,因为她真的做了太多了。

    “嘉嘉,放好了吗?”封敏看着满头大汗的妹妹,问了一句。

    封捷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们走吧!哥哥他们呢?”

    封敏指了指,在前面桑树下等我们。

    封捷赶紧拉住封敏的手,被她带着往前跑。一口气跑到树下,看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坐在树杈中间东张西望。

    “哥!有熟的吗?”封捷在下面喊。

    说起来,这棵树是一个奶奶栽在自家门前的,但小孩子们哪里懂得谁家门口的树就是谁的道理,再加上这家的奶奶从来不会管小孩子摘桑葚,所以这棵树上的桑葚总是刚上红色的时候就被摘掉。

    不过小孩子也不会浪费,即使酸酸的,也依旧会吃掉。但这棵树上的桑葚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紫色。

    很多年后,封捷才知道,原来桑葚成熟果实的颜色是紫色,味道是甜甜的。

    “那当然了,你哥我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少年一跃而下,身姿很是潇洒,一下跳到弟弟妹妹们面前,张开手,洋洋得意。

    封捷几个满怀期待的低头一看,一手的紫色汁液,桑葚变成桑葚汁了,封捷满头黑线:“哥,树上不会就这一个紫色的吧。”

    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见着这一个,那没办法,不能吃了。”

    话音还未落地,三姑家的三岁小弟弟,一把抱住少年的手,低头舔了起来,几下舔完,嘴角涂满了紫色汁液,憨笑着说‘甜,还要’。

    少年一把甩开表弟的手,把手往他早已不成颜色的衣服上抹了抹,一脸嫌弃:“咦~,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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