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常基本没人叫他大名，一听这声李祥武，李狗蛋就知道完蛋了。他抬脚就想跑，被林星一脚绊过去，摔了个狗吃屎。他爬起来张嘴就要骂，
“林星我日你娘......”
被李老师一把抓住了后领子，提着站了起来，
“骂谁呢？”
李狗蛋张嘴还想辩解，
“是林星先绊我的！”
李老师问他，
“那她为什么绊你？”
李狗蛋说不出来的，还想跑，被李老师一句“站好！”憋了回去。
李老师走到裴星辰身边，见她手腕上有点擦伤，想捋开袖子看看，被裴星辰闪躲了下。
李老师怔了下，以为吓到她了，放缓了语气，
“我就想看看还有没有哪伤到了。还有没有哪疼？”
裴星辰摇了摇头。李老师皱了皱眉，看向李狗蛋的表情更加严肃，李狗蛋还觉得冤枉，叫道，
“我就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一推就倒！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个呢？这个也不是故意的？”
李老师指了指裴星辰手里被踩的脏兮兮的书包，还有地上的两本书，
“我亲眼看见你踩上去的。李祥武，你就是这么欺负同学的？”
李祥武还想说什么，李老师一句话堵住了他的话，
“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以后你都不用来了。”
李老师走过去，正要把书拾起来，李狗蛋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大哭起来。
李狗蛋不在乎能不能上夜校，但一听要叫家长，坐在地上就哭，抱着李老师腿不松。委屈的不能行，一边哭还一边指着旁边看热闹的妮，
“又不是我一个人欺负哩，你咋不让她们也请家长，你就是偏心妮！”
头发短的那个立刻就不干了，
“是你说她有好看的文具盒，非让我们跟你一块过来看的！我们又没推她！”
听到这话，林星心里冷笑了一声，觉得这场狗咬狗无聊死了。转身想走，李老师把李狗蛋拎起来，喊了一下她，
“林星，你先带她们几个回教室。”
她被这几个人吵的头都是疼的，打算先解决下李祥武的问题。
说完，不等林星回应，她就拎着李狗蛋往他家那边走了。
林星本来的好心情，早就被败坏殆尽了，转头看向那俩小妮，神情可能就不是那么好看，别看她们平常嘴快，但是可不敢惹林星，犹豫了下，要不要等林星先走，就听林星道，
“还不走？等我也拎着你们走？”
长发的就要拉着短发的走。短发的那个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但她也不敢惹林星，磨磨蹭蹭往防空洞走，路过李琴时，忍不住道，
“我看你刚才跟老师一块来的，是你找老师告的状？”
李琴刚要说什么，林星冷笑了一声，走过去，接过了话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不是说你没欺负人吗，你怕啥？”
短发气结，还想再说什么，长发的那个赶紧把她拉走了，林星哼了一声，转头就对上了另一双熟悉的眼睛，林星竖起了眉，
“看我干什么？不认识路？”
裴星辰倒是没被她吓住，指了指她脚下的书，
“我的书。”
林星这才注意到，自己脚底下是李狗蛋扔的那两本书，不耐烦地弯腰拾了起来，看上面还有李狗蛋黑黢黢的鞋印，就觉得嫌弃。
她又骂了李狗蛋几句，下意识想拍干净，又刚起手，注意到裴星辰望过来的眼神，顿时就又觉得不爽了。自己凭啥给她拍，既不是自己的书，又不是自己弄脏的，直接朝她丢了过去。
林星的准头一向很准的，她是对准裴星辰的怀里丢的，但是扔过去的一瞬间，林星就后悔了，这人毕竟刚挨过打，自己这一丢，估计要把人吓一跳。
但令林星惊讶的是，裴星辰居然躲都没躲，两本书就这么落在了她的怀里。
她好像是呆了一下，看向林星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惊讶，林星不确定她在惊讶个什么劲，总不能是震惊她的准头吧？
但林星没问。她也不关心。
林星两三口嚼碎了嘴里边最后一点冰渣子，转身也往防空洞那边走了。林星走路很快，李琴勉强才能跟的上，她回头看了眼被拉的很远的裴星辰，小声道，
“不管她了吗？”
林星一直跟李狗蛋不对付，李琴本来是怕林星一冲动，就上去打架了，没想到林星让她偷偷绕过去，去找了老师。
李琴就没见她有事找过老师。还以为林星想帮她，但是林星又表现的很冷漠，李琴又有点不确定了，
“你不是想帮她吗？”
“就帮这一回。”
见林星脸上挺不耐烦的，李琴也就不提她了，换了个话题，
“不过李老师确实人挺好哩，要是以前哩老师，肯定就说两句就算了，才不会这么麻烦，还去找家长。”
因为往往找家长也没用，真正想学好的你不用管，不想学的家里也没几个重视的。他们学校这些被分配过来的老师，每个也就在这里呆个一两年就又被调走了，基本上都是秉持着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也不会自找麻烦的态度。
李老师是两年前调过来的，刚毕业的年轻教师，平时上课非常认真负责，不会因为家里人特别穷就区别对待学生。以前上学的时候，李老师就很照顾林星，后来林星不去学校了，李老师还来过林星家里问过情况。这次夜校，李老师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答应的。
学生都怕老师，家长就算不一定听，一般也都会给老师一个面子。
林星知道，找她肯定没错。
后面李狗蛋确实是没再来上课了，李老师是怎么跟李狗蛋家里人说的林星不知道，反正当天，李老师上课的时候还特地强调，如果有人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老师。不管是什么原因，打同学就是不对的，知道吗？
后面这句不仅是在说李狗蛋，也是对林星说的。
林星听出来了。她没吭声。她本来就没想惹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就这样，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林星渡过了一段还算安静的日子。李狗蛋不再她眼前乱晃了，班级里也安静了不少。
时间已经快走到暑假的终点了，可能也是多亏了暑假的酷热，连计划生育的人都来的少了，夜校一直安稳进行着，李老师甚至自己弄了套卷子，搞了一次测验。
说是想看下班里大家的水平，好因材施教。
林星以前在学校旁听的时候，学习成绩就很不错，她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上课的时候都是认真听讲的，所以考试前，林星也并不紧张。
李琴倒是很害怕，主要是怕她成绩不好，她姥爷又要说，她不是上学的料，不让她来上学了。
林星也知道她家的情况，考试的时候，李琴往她这边偷看，林星就当做不知道，让她抄就抄了。
成绩出来后，林星考了第二。
第一是裴星辰。
裴星辰。
林星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看着黑板上的名字，林星无意识地视线下移，视线落在了裴星辰的身上。
她还坐在李狗蛋的那个位置上，那个白色的双层书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薄薄的到处都是补丁的花色布包。白净的衣服也变得越来越旧，头发长的挡住了她的大部分脸，露出来的部分还是白的发光，整个身上却像蒙了一层模糊的灰色。
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很少有人会在林星面前提起她了。
如果不是这次考试，林星可能根本就不会想起她了。
班里议论纷纷，从成绩公布开始，班里人某些人的视线就一直盯着她俩。有人注意到林星望过去的眼神，立刻转头交头接耳，
“快看，林星在看裴星辰！”
“没考第一心里不舒服呗。要我看，就活该，谁让她帮那个小妮哩。现在可后悔死了吧！”
林星不耐烦地看了她们一眼，她们一对上林星的眼神就偃旗息鼓了。林星烦躁地把关上课本，一股脑地把东西都抓回包里，起身离开了地下防空洞。
她一走，身后的窃窃私语又开始此起彼伏了，但是林星此时此刻并没有闲心去关注这些小插曲。
李琴考的也很不错，看到成绩出来，李琴松了口气，甚至还有点高兴。晚上回去的时候，话都多了起来，比起李琴的活跃，林星却有点心不在焉。
李琴也以为她是觉得没考第一，不开心了，
“她是城里人，肯定学的比我们好，没事，今天老师说了，毕竟大家起跑线不一样，考的不好也不要气馁，以后大家都一样了，你肯定能超过她。”
林星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因为李琴急着回家报喜，两人就很快分开了。
农村的晚上除了星星，就是各家亮起的微弱灯火。回去的路一团漆黑，林星走路速度一向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的大路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家里的灯光，林星却在家附近晃悠了好几圈，都没有进门。
李婶出来给牛添草，一低头看见林星搁门口蹲着，吓了一跳，
“哎呀，妮。你搁这蹲着干啥？你这么晚了，咋还不回家哩，我看今天你爸妈都回来了，”
林星站起来，伸手去帮李婶，
“刚放学。婶，我帮你喂吧。”
“哎呦，还知道心疼人了。”
李婶把欧草放进去，捏了下林星的脸，又道，
“不用啦，够这小畜生吃的了。你咋咧，妮。咋还不回家？你姥又打你了？”
林星摇摇头，
“不是。婶，要不今天晚上我睡你这吧？”
李婶跟林星家就隔了一道墙。以前小不点的时候，姥姥姥爷要是干活晚了，回来的晚，不放心，都是让李婶帮忙看着的，小孩子不抗困，有时候林星就直接睡在李婶家了。
李婶家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常年就她自己。林星来了也正好不那么孤单。一般林星来了，李婶都不让她回去，站在墙这边，吆喝一声就行。
这回李婶却摇了摇头，
“那咋能行嘞，你爸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就为了看看你吗，听我嘞，赶紧回家吧。”
林星张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也不该说，又沉默下来。
李婶是看着她长大的，哪能不知道她咋想的，小声道，
“妮，你傻嘞，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没有说不疼自己小孩嘞，赶紧回去吧，别让别人知道了。”
话音才刚落，就听见隔壁院子哩传来姥爷的声音，
“林星？是不是你？我咋听你妮的声音了。林星？”
李婶应了一声，
“在这哩！她马上就回去啦”
说着就推着林星赶紧回去，林星也知道，她今天肯定是要回家的。磨磨蹭蹭还是进了门。
门内是少见的灯火通明，姥爷一见她进来，赶紧摆摆手，
“林星，快来，看你妈你爸给你带哩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