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欺凌
一开始，大家只是好奇，问的问题比较多，但裴星辰却不是那么配合，一直沉默，不说话也不回应，大家开始有点不满，小孩子表达不满是非常直接的，生气了推你一下，你不理她，她也不理你。
原本这也没什么，至少两者相安无事，只是裴星辰身边从门庭若市变成了无人问津。
林星对这种场面早有预料。并且她清楚的知道，不问不代表不说了，只是从台面上变成了私下里的议论纷纷。
而李狗蛋果然不愧是八卦界的佼佼者，他不负众望地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开始让这场原本只停留在小孩子家家生气的冷战开始变了味。
裴星辰经过的地方，必然有人窃窃私语，时不时就看她一眼，对着旁边或者耳语一阵，然后发出一声惊叹的笑声，等裴星辰看过去，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事后再跟对方相视一笑，一副心领会神的样子。
林星看着就觉得恶心。
她们整个班级，年龄都不小了，大的比她大上不少，小的也没小几岁，也许正因为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年纪，她们肆无忌惮，并不知道什么痛苦就已经知道用什么样的手段让别人不舒服。开始熟练运用这样的手段，欺负一个比她们小很多的孩子。
林星听着这笑声就觉得反胃，如果是她，恐怕早就打爆那人的狗头了。而另林星更感到无语的是，作为被欺负的人，这个白面团子居然还能一声不吭，任她们打量，窃窃私语，还能看的进去书。
既然连正主都不在意，她林星何必多管闲事。眼不见为净，一到放学就走，到点才来。她没管，倒是被来接过她两次的小舅舅看了出来，叫住裴星辰，多问了两句，是不是有人欺负她。
这面团子倒好，想都没想，直接说没有。林星还能说什么？拉着清河就要走，清河又说了多余的话，
“要是有人打你，别怕，叫上林星”
清河拍了拍林星，笑道，
“她正好有气没处撒哩。”
林星翻了个白眼，一把拍开清河的手，
“谁天天搁那说不让我打架的，现在又撺掇我。别找我，谁打的找谁。”
最后那句话是林星对裴星辰说的。说完林星就拉着清河往家走了。
清河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小孩还站在原地，叹了口气，
“你看到她书包上那鞋印子了没？”
“废话。我眼又不瞎。”
她那书包那么白，本来就显眼，一看样式就是城里边的东西，她来第一天，就有不少人问过她的书包，咋咋唬唬的，林星想不注意都不可能。
清河看了林星一眼，
“我还以为你要英雄救美呢。”
“我又不是男的，做什么英雄。”
“你以前可不是那么说的”
清河在手掌上比了两个竖起的眉毛，
“英雄凭啥都是男的？我是女的也要做英雄！这话不是你说哩吗哈哈哈之前你不还帮过李琴？”
“她能跟李琴比吗？”
林星扭头瞪了他一眼，清河举起手，
“行行行。反正你哪天要是突然忍不住了，千万别冲动，知道吗？”
林星一脚把路上的石子踢飞，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是林星不帮，而是林星觉得，姥姥一直有句话说的特别对，人善被人欺，你要软弱你就会被欺负一辈子，就算别人能帮得了你一时，难道还能时时刻刻跟着你吗？
自己不反抗，什么时候都是被欺负的。
但是当李狗蛋那撒比欺负人的方式一度赤裸裸呈现在她面前，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那天林星本来心情挺好的，李琴也是黑户，而且她父母也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家里其实还有点钱，就是怕被抓，到时候工作也丢了。夜校刚开的时候，他们家一直不让李琴过来上学。
直到这都过了一个月，确实没出事，才犹犹豫豫让李琴晚上过来试试。
林星从小跟李琴一起长大，林星恶名远扬，李琴可以说是她唯一的朋友。因此，听说李琴也要过来上学，林星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晚上上学的时候，两个人一块走，李琴说她想吃冰棒，林星也好久没吃了，就打算一块去小卖部买吃的。
村上小卖部有两个，一个在大路旁边，又远又贵，除了偶尔路上拉货的车停下会上他那买东西，村里边的人基本不去。
另一个就在村后边去田上的拐角处，就是自家开的，开了一个小窗，你要啥，她给你拿。一般，大家从田里干活回来，或者小孩嘴馋，捎带回来一点东西。
她们这些小孩手上要是有几分钱，也都喜欢去那边买东西，便宜，而且人还好，还能赊账。
这种冰棒一分钱一个，凉快还甜，小孩大人都喜欢吃。
林星和李琴一人拿着一个冰棒，往防空洞那边走。从田上去的，离夜校那边还隔着一个沟。
农村这种沟沿基本都没有多少水，都是泥糊子，林星腿长，一跳能多远，随便走，李琴是有点费劲，过去的时候踩了一脚泥糊。沟沿边上栽了几棵柳树，林星拉着柳树干往上走，还是比较轻松的，就是这种沟沿到处都是树阔子，喇人的很，一不注意，身上就得被喇个口子，林星走在前面，让李琴走后面，还算小心，动静也不大。
所以沟沿上的人都没发现他俩。
林星也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李狗蛋那个撒比。还没上去，林星就听见了他用那种自我优越感特别强的语气撩事，
“我不就想看看你这书包里边装的啥吗？你躲啥，有啥不能给我们看的？”
林星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还能是谁，除了那个白面团子，估计也不会有其他什么书包那么显眼了。
见裴星辰不吭声，李狗蛋哼了一声，上手就去夺。他手劲大，裴星辰被他带着，踉跄了一下，李狗蛋顿时感觉脸上有光，他天天在林星手上吃瘪，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弱鸡，现在终于又能在裴星辰身上找回这种力量上的优越感，顿时感觉扬眉吐气。
也更加肆无忌惮，粗暴的拉开书包拉锁，单薄的两本书哗啦一下全都倒了出来，掉在了地上，李狗蛋看了一眼，有点怀疑，
“就两本书？不会吧？”
李狗蛋拎着书包，又往下颠了颠，还是什么都没有。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妮，忍不住说了两句，
“狗蛋，你不是说她有那种好看的文具盒吗，贴的都是猫咪，还是双层哩。”
听到这，林星心里冷笑了一声，她太了解李狗蛋这个撒比了，之前李诗佳她爸在外面打工，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个这种文具盒，李狗蛋看着好看，非要人家给他玩玩，李诗佳不给，李狗蛋拿了就跑，他总觉的家里边没人重视小妮，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她爸直接去李狗蛋家里，把事情讲明白，还把学校老师都请了过来。
家里边的脸都被他丢尽了，老师一走，李狗蛋就挨了一顿打。后面，也不敢再惹李诗佳。
没想到到现在还惦记着人家的文具盒，他大概以为城里边的文具盒都长那个样。
李狗蛋翻来覆去，把书包搜了个遍，除了这两本破书什么也没找到。
这小妮甚至连个铅笔都不带，书上一个字不写，比他自己的书都干净！
跟着他过来的两个小妮，其中一个短头发的，见他一直找不到，撇了撇嘴，声音又尖又细，
“你不会又骗人吧？”
拉着朋友就要走。李狗蛋感觉特别丢面，把手上的书包往地上一丢，上去就踩了两脚，对着裴星辰质问道，
“你文具盒呢？”
这面团脾气倒是好，见自己白净的书包被踩的一团黢黑，居然不哭也不闹，甚至林星都看不出她在生气，只听见她异常平静地说了句，
“没有。”
“没有？你怎么可能没有？你的笔呢？装哪了？”
李狗蛋不依不饶，他好像就认定了城里人都有文具盒，觉得裴星辰就是在骗他。
另外两个小妮也觉得他这人有点不靠谱，就想走。
李狗蛋连忙喊住两个人，
“哎！别走啊！她肯定有！我见过哩真的很好看！你是不是藏起来了？你藏哪了？”
嘴上说着，就要伸手去扯裴星辰。手上还没碰到人，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刺啦声，转头一看，对上了林星那张煞神的脸！
“你！你啥时候来的？”
李狗蛋吓了一跳，看到林星从沟沿下上来，下意识就收回了他的臭爪子。
见她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李琴，立刻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你想干吗？打架？”
以前李狗蛋欺负李琴的时候，林星没少跟他干架，这次被她又见到欺负同学，莫名就是有种心虚。
林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李狗蛋明显感觉她就是不爽，就是想打架，李狗蛋瞬间就警惕起来。
林星没说话，可能是恶名在外，她就算只是正常走过来，就有一种无声的压迫，跟在李狗蛋身边的两个小妮，见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个拉着另一个，赶紧跑到了路边上看热闹。就李狗蛋一个人还站在那。
李狗蛋站在那不动，也不是想逞英雄，他跟林星打过那么多次，打不过她是事实，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李狗蛋也不想出丑。但是就这么落跑，他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李琴跟在她后面，看到李狗蛋凶狠的眼神，忍不住拉了拉林星的衣角，
“林星.......”
想告诉她不要冲动。
林星皱了皱眉，倒是真没动手，但也没走，也站在路边，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棒，好像也在看热闹。
李狗蛋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觉得自己怕一个小妮，实在是窝囊，人在一个人身上失了面子，就想在另一个地方找回场子。
李狗蛋推了裴星辰一下，黢黑的手指头在她干净的衣服上印了五个手指印，大声道，
“不就是一个破文具盒，不给看就不给看，还藏起来，以为我稀罕吗！”
林星被他推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手指印，这个动作莫名刺伤了李狗蛋的眼睛，他上前狠狠一推，把刚站稳的裴星辰推到了地上，林星忍不住向前一步，怕李狗蛋这个撒比真把人打坏了，就听到李狗蛋大声道，
“装什么！真以为自己还是什么城里人吗！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超生哩吗！你爸妈就是想要个男哩，才把你送出去哩！”
林星脚步一顿，看向地上的裴星辰。
白面团已经变成了脏面团，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听到李狗蛋的话，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来不及反应，脸上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你爸妈不要你了。你是超生哩。多么熟悉的一句话。
这样的传言，林星就算不想听，这段时间也被迫听了好多次了，在计划生育这件事上，城里人和乡下人也没什么区别。计划生育管的越来越严，超生被发现不仅要交罚款，父母有正式工作的，连工作都要丢。但是就算这样，也挡住那些大人想生男的心，一个一个把孩子往乡下送，毕竟比起城市，乡下更好躲藏，抓不着人。
大人议论这些事，都以为小孩不懂，似乎从来都不避着小孩。李狗蛋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到处宣扬。裴星辰所到之处，才会惹得这么议论纷纷。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本人的面讲出来。
除了林星，其他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头勾着看向裴星辰，都期望从她脸上能看出来点什么。
林星已经走了过去，本来想把人拉起来，面团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也不喊疼，甚至还有点反应迟钝地看了眼跟她一样躺在地上，带着几个脏脚印的书包，顺手把书包捡了起来。
对李狗蛋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林星第一次觉得，这面团不会是个傻子吧。
但在别人眼里，却像是一种变相的默认。李狗蛋一向对自己的“认知”非常自信，这会更是深信不疑，还想再说两句，但是见林星站在那，像是个门神一样，又把话憋了回去。
谁知道什么时候戳到她神经了，这臭妮子就突然给她来一脚。
犹豫了下，在裴星辰书上又踩了两脚，本想再说两句狠话，以此作为结束，林星看了他一眼，还没轮到她动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愤怒又熟悉的女声，
“李祥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