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

    我是一只九尾猫。传说中九尾猫有九尾,每条尾巴都代表着一条命,是以猫有九命,殒一命则落一尾。我生来却只有八尾。

    有意识时我才刚刚落地,尚不能睁眼,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它告诉我我是一只九尾猫。民间志怪有言,九尾猫,世人遇之可逢凶化吉,若能善待之,可求一愿。但没有人知道,这一愿是需要九尾猫用命来换的,而且必须心甘情愿方可成事。世人贪婪,所求所愿无穷无尽,为着他们的难填欲壑,大肆搜捕九尾猫,千百年来,九尾猫早已绝迹。

    我这世的娘只是一只凡猫,不知为何体内有一丝九尾猫的血脉。幸得上天垂怜,不忍九尾猫灭族,竟令我返了祖,成为这世上唯一一只九尾猫,出生时天地间涌动的灵气也叫我的娘有了灵智。起先我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后来我发现什么遇之可逢凶化吉,我似乎只能带来不幸。

    稍稍长大些,我娘开始带我们接触其它的猫,以及人类。因着有了灵智,我娘开始思考更多的问题,不再整日仅顾着吃饱后寻一处屋顶懒懒卧下,晒上一下午的太阳,也不再理睬其它公猫的搭讪,同时因着我的八尾,族中的猫们个个视我们一家为异类。

    我是小四,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我娘是一只狸花猫,半数子女都随了她,仅有二哥是一只橘猫,我则是一只白猫。白猫在猫中可谓是丑陋的代名词,加上拖着八条猫尾,我自幼就受尽排挤,只有我娘一直护着我,但她也改变不了太多现实。虽然她教导着兄姐,但兄姐只是凡猫,听不懂也记不住太多的大道理,逐渐还是浸染了猫族的习性,只是碍于娘的存在,仅是选择对我视而不见。

    待到我们这一窝小猫长成,按照惯例母猫是要将小猫逐出去的。见着娘迟迟没有动静,族中的老猫就来维护猫族的规矩了,想要强行将一窝小猫逐去。娘拦着不让,那老猫就威胁起了兄姐,许是迫于权威,又许是忍够了我这异类,兄姐竟毫不犹豫地离了家。那一晚,我记得月可圆,娘默默地坐在屋脊上一夜,任由露水润湿光滑的皮毛,我只隐在墙角偷偷地看着。天光大亮后,娘开始舔舐潮湿的毛发,像是在默默舔着伤口,我再也忍不住,跃上屋顶,轻轻偎在娘的身侧。

    我还记得,那天过了很久很久,娘问我,“小四怎么不走?”我是怎么说的呢,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娘长什么样子了,哦,是这样的,“我是个异类,所有猫都讨厌我,只要娘不嫌弃我,我一辈子陪着你。”

    其实我清楚地知道,娘的一切不幸都是我带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都没做错。哦,或许是错了,生下我是她最大也是唯一的错处。如果没有灵智,她就不会这般清醒,便不会这般痛苦。清醒地活在一个蒙昧的世界是怎样一种痛苦啊。此为世间一大痛。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很快我就认知了世间其它痛楚。

    世间二大痛乃是短暂的脆弱生命却拥有着不匹配的智慧。四年匆匆逝去,这期间,娘失去了她的爹与娘,索性它们是自然老死,倒也不至于太过叫猫悲痛。只是紧接着,我的大姐姐因为偷窃酒楼的剩饭被当场抓获活活打死,尸体被伙计随手丢在了路边,引得一群乞儿蜂拥而上,争抢这难得的肉食。最终一个邋遢的老乞丐夺得了这顿美餐,当晚就将我的大姐姐剥皮炖了。

    彼时我与娘正隐在胡同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等到夜深人静时,我与娘衔回了大姐姐被丢弃的皮毛,那时候毛发上的斑斑血迹尚未完全干涸,融在嘴里说不出的滋味,甜腥而又苦涩,让我几欲作呕,娘却是格外的平静。我们一起将大姐姐的皮毛葬在了小树林,望着爪下逐渐看不见的皮毛,我心中倒是没有半分的感觉了。

    不是没有惧,也不是没有恨,虽是不亲近,但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纵是感情稀薄,见着它突然死了,还是横死街头,最终死无全尸,不说心中多大波澜,至少兔死狐悲之感还是有的。但是那又能如何呢?这是人的世界,平民尚且朝不保夕,何况一只猫?唉,这世上,恨又能如何,蜉蝣安可撼大树,只是可怜了大姐姐那一窝小猫,还未能睁眼看看这世界,就要随母亲去了。不过也好,黄泉路上还能一起作个伴,总好过在这世上浮沉。

    第二个出事的是我的三哥,那时候离大姐姐的死已经过去了一年,娘也老了,其实娘才七岁,只是常年的流浪生活终究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尤其是在埋葬了大姐姐后,娘老得愈发快了,短短一年她矫健的身姿就不复存在了,曾经轻松跃上的矮墙终于成了她的阻碍。自兄姐离家后,娘总习惯性地关注她的子女,那天她发现她的三儿子不见了。是的,娘的一生就我们四个子女,在我们之前娘还育有两胎,但因种种原因最终都夭折了,之后有了灵智,她就不愿再同凡猫一样不断生育了。

    娘找遍了三哥常出现的地方,但都一无所获。那段时间每到夜晚,街角胡同边总会出现一个落寞的身影,四处徘徊。直到一天,似乎是有着血脉的牵引,娘在一处高门大院的后门杂物堆里找到了三哥。那条街平日里我们是不会去的,那片住着人类的高官,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他们是会被打死的,也不知三哥是怎么跑那么远的。

    那时三哥已经奄奄一息,皮毛暗淡粗糙而又杂乱无章,身上早就生出不少蛆虫,我和娘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它拖回我们的小窝。它是在翻垃圾堆时不慎招惹了一群流浪狗,被一路追咬到了那一片,又不小心被老鼠夹夹住了前爪。回过神来时,它已经行动不便,又不敢出现在人前,只得小心翼翼地躲在杂物里。

    回来后没几日,三哥就去寻大姐姐了。那几日,娘就一点点地看着三哥在腐烂,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一遍遍地为三哥舔舐干枯的毛发,驱除伤口的蛆虫,但依旧挽留不了三哥那风中烛火般闪烁的生命。看着这一切,我在心里冷漠地想着,三哥怎么就不能早点死去,叫我们找到一具腐烂得辨认不出的尸体多好,也好给娘留上一丝希望。

    果然,三哥死后娘就再吃不下东西,我觉得我要彻底抛弃那点零星的兄妹情了,我恨透了它,这世间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相互依偎的存在就要离我而去了吗?娘,你的眼中为什么要有那些弃你而去的家伙呢?为什么连你也要抛弃我呢?我想不明白。

    终于一日,我醒来时发现娘停止了呼吸,身体已经僵硬冰冷。我拖着她来到葬了大姐姐的小树林,又一次挖起了土,只是这一次只有我自己了。之后我去寻了二哥,它果真继承了橘猫的优良基因,端是一个心宽体胖。看着它过得不错,我也不再打扰,这样就挺好,便留我一个独自品尝这人世滋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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