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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7437]既见君子

    全场一片静默。

    转过头的阳教授:这是什么鬼?我怎么没听说过?

    半晌,他缓过神来,轻拍话筒:“呃,这位同学好像写了个比较新颖的悖论,但是他……比较羞涩,那就请他在座位上给我们介绍一下吧。同学,行吗?”

    《比较羞涩》

    所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话音刚落,张鸭子就好像中了魔法似的,从方才的懒懒散散瞬间切换到精神抖擞模式,腾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熟练的清清嗓子,仿佛要再次发表什么逆天言论。

    “有什么问题?”

    阳教授正准备给他递麦克风,他那一以贯之的音量就说明了这一动作的多此一举。

    “所以这个悖论叫什么名字?”

    “Jesh Ol Fashender Paradox,哲什·沃·法显德悖论。”

    在说出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外文名字时,张鸭子脸上的肯定和淡然丝毫未减,甚至还多出了几分装腔作势的一本正经,就好像他几分钟前刚看过这个一样。

    台下很多同学已经发现了这个名字暗藏的“深意”,纷纷的议论声和浅浅的“噗嗤”声从四面八方迸涌而出。

    而台上那位阳教授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深意”。

    “那你能说说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它的吗?”

    张鸭子不由分说抄起面前的草稿纸,心不在焉的将其捋平,将正面对着讲台的方向。

    虽然千人会场很大,但由于那张白纸在深色PPT背景的映衬下显得过于醒目,加之拿着纸的人有意无意的侧身动作,这张具有非凡意义的纸便在来自各大中小学的大几百号人眼皮底下暴露无遗。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是你自己发现的?”

    同志,你的反应好像有点迟钝了。

    “没错。”两个字加两下点头,干净利落。

    坐在后排的小学生和正恒同学们虽然看不清他纸上的字,但仍可以明显的分辨出这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某本学术读物,而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纸。而他身旁和身后的夯基班同学们则可以大概的看到那张纸上写满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雷鸣般的掌声从夯基班后排几个捧场积极分子手中爆出,渐渐扩散到了整个会场。此起彼伏的,还有几个之前与他较熟的同学的欢呼声。

    “强啊!”

    “智叟,名不虚传!”

    “河浅智叟,永远滴神!”

    “河浅智叟,当代哲圣,拳打罗素,脚踢苏格拉底!”

    ……

    无形的礼花在会场四面八方漫天飞舞,纷扬而降。上千束目光汇聚而成的聚光灯将这位河浅智叟身上的每个角落映照得金光熠熠,活生生将其打造成整个会场的焦点。于是乎,这位智叟在开场十分钟以内便成功将自己以一位伟大逻辑学家的形象深深烙印在台上阳教授和台下近千名“追随者”的脑海里。

    正当河浅智叟——也就是张鸭子陶醉于这种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愉悦中时,后排一个熟悉的嘶哑声音将他从尚未完全爆发的狂拽气焰中猛然拽了出来。

    “老师,别信他的鬼话,他在侮辱你的智商!”

    整个会场的目光瞬间从方才不可一世的河浅智叟转移到了这位杨啸晗同学身上。

    “同学发现了什么问题?”

    “那位智叟,”杨啸晗并没有直接理会台上的教授,而是用及其调侃的语气质问张鸭子,“你确定你写的这个叫悖论?”

    “你能举出反例?”张鸭子“唰”的起身,歪着头直勾勾的盯着那位“自不量力”的挑战者,语气中流露出的仍是那种掷地有声的不容置疑。

    “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吧,”这次杨啸晗直接转过身面向众人,“这个集合是什么?这个所谓的智叟是不是骗子?”

    台下沉默半晌。

    “好像是空集诶!”

    在后排一个较为稚嫩的童声的驱使下,阳教授扭头看向白板,仔细审视起上面的内容。魔都交大教授的反应速度当然不是盖的,没过多久,他便拿起手边的白板笔,在那行龙飞凤舞的字迹下面工工整整的写下:

    S=?

    “What?好像确实……”

    “我刚才是怎么了?”

    “这不明摆着是空集吗?怎么这么多人……”

    窃窃私语的声音和用手拍脑袋的声音在观众席上此起彼伏。像是突然被某个总开关统一调控了似的,台下几百号人脸上的表情几乎在同一瞬间从一脸懵逼的不明觉厉切换成了略带惊诧的哑然失笑。惊诧的内容明显的几乎白纸黑字写在脸上——这位“智叟”的骚操作是如何让这么多人在如此低级的漏洞下同时脑抽的?

    就连台上的教授都差点成了被蛊惑的一员,只好通过略带套路的说辞勉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相信大家都很轻易的发现了,刚才这位同学写的集合S就是一个空集,而不是一个悖论……不过这种构造悖论的思路确实具有一定的启示性意义,建议这位同学在课后进行更周密的研究和思考,尽量避免这种冲动的臆断……话说回来,他的创新意识和勇气是值得赞赏的,希望这位同学能够保持这种对数学的激情,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欢迎今后来我们魔都交大数学系深造……”

    狗子和杨啸晗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笑。

    就这只呆鸭子,魔都交大数学系,你是认真的吗?

    张鸭子那边,可以想象,极度的不甘将他的脸涨的像个红苹果。连自己这个“公认”的河浅智叟都花了“这么长”时间、消耗如此多脑细胞才整出来的这一“天衣无缝”的“悖论”居然就是个空集,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凭借着似乎是无中生有的奇妙自信,他再次肌肉反应般的一跃而起,难得真诚而肯定的盯着教授的双眼:

    “教授,我承认我写的确实不是悖论,但我还是不觉得它是一个空集……”

    “那请你举出它的一个元素。”

    任何一个对中学数学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证明一个集合“不是空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例证。这位智叟当然属于这一类人,但当教授的这一要求真正落到他头上时,他却有些意外的显得惊慌失措。孤注一掷的垂死挣扎在他略带央求的颤抖语气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正无穷……是吗?”

    会场里气氛一度尴尬。如此大的前后反差,让这位智叟在众人心目中的“学霸”“大佬”形象几乎荡然无存。后排的学弟学妹们都极富同情心的为他捏了一把汗,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阳教授都被他近乎可爱的执着逗笑了。

    “你问我我问谁……正无穷的问题我们中学生暂时不要考虑了。时间关系,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法,欢迎课后私聊我,大家下课前可以抄下PPT最后一页我的邮箱……”

    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张鸭子再没有抬过一次头。一支破笔,一张烂纸,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就这样占据了他世界里的全部。

    他可等不到什么课后。

    但这个“宏大”的问题,显然不是他想解决就能轻易解决的。至少,在下课之前,他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进展。

    尽管毫不情愿,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抄下这位教授的邮箱,然后抢在其他同学反应过来前,沿会场一侧的小道悻悻离去……

    讲座结束了,新高一同学们的电影也结束了。下午三点到放学,学校安排了体育活动时间。例行的广播操训练结束后,同学们便向校园四周四散开去,享受进入高中后为数不多的自由休闲时光。

    曹某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孤身一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撺掇着。她乌黑长发后飘扬的浅黄色印花发带,整齐得体的纯色校服T恤,胸前抱着的一本厚厚的书以及轻盈闲适的步伐无不巧妙升华了她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

    不过,步伐的闲适并不意味着她此行是漫无目的的。事实上,她正在寻找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地方来阅读她手中的那本书。

    凭借着多年积累下的隐居避世经验,没过几分钟,她就成功在高一高二教学楼顶楼找到了一间心仪的空教室。

    教室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严重泛黄的A4纸,上面醒目的写着“公用教室9”几个黑体大字。纸的四角用来固定的胶带已经脱落了三个,还有一个也已在风中摇摇欲坠。

    教室门没锁,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随即轻轻把它关上。迎面扑来的是漫天飞舞的尘埃和极其浓烈的霉味——其实除了这些,年久失修的投影仪、无人清洗的黑板以及歪七扭八、积灰如雪的课桌椅都可以作为这间教室人迹罕至的绝佳证明。

    她挑了一张中间偏后的位置,用随身携带的纸巾对其进行了简单的清理,然后打开书,心无旁骛的开始阅读。书是一本很厚的人文历史类专业文献,一般用于给中学历史正治老师备课出题,有些文科创新班老师也会让学生在高三时阅读此书以把握考向。虽然语言比较晦涩,但她从初二升初三暑假就开始抽空阅读此书,坚持到现在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从她阅读的精细程度以及圈点勾画的行为可以大致猜测,她读此书有可能不仅是因为兴趣,而是带有某种目的。

    正如她所料,这里的确是读书的绝佳去处——除了偶尔的蝉鸣,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可以打扰她。这种岁月静好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被一阵从前门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

    她抬头一看,立马认出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就是前一天地铁上遇到的狗子。

    狗子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闯进教室的。进来后,他顺手给前门来个反锁,然后抄起讲台前散落粉笔中的一根,用手胡乱的在黑板上清出一片空间,开始他的伟大创作。

    他还没画几笔,前门处就传来了一阵急速的砸门声。

    “傻狗,快给劳资开门!”

    “What are you f**king doing!”

    ……

    一听就知道是鸭子。

    见狗子没反应,他果断而自然的将战场从门转移到了一旁的窗户。经过几次试探,他迅速找到其中一扇没锁的,将其移开,手一撑,腿一缩,纵身一跃,整个身子便来到了教室内部,整个动作令人咂舌的干净利落。

    几乎同时,狗子完成了他的创作。作品内容极其简单,就是两行潇洒的粉笔字——

    S={x|?y∈S, x>y}

    ——Jesh Ol Fashender Paradox

    “诶,你知不知道你写这个丢的是我们夯基班的脸!后面的高一学姐看着你呢!”

    你也承认丢脸了,不容易啊。狗子心想。

    那正好再叫一个人一起帮你丢丢脸。

    “学姐,”狗子像展示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微微侧过身子,用并拢的右手五指指着黑板上的字,“有没有空欣赏下我们夯基班河浅智叟在刚刚数学讲座上的伟大发现?”

    曹某人微微抬头。眼前这幅画面与不到一分钟前的那种静谧美好极度不和谐,但却在她意料之中——

    块头较大的鸭子左手奋力想去掐住狗子的脖子,右手想方设法突破狗子身体的重重阻挠擦掉黑板上的字。但由于狗子占据离黑板较近的地理位置优势,再加上狗子虽然体积较小,但做阻挠动作的敏捷度却是一流的,鸭子顶多只能对几个符号产生微小的破坏。而狗子手里紧握着粉笔,一旦发现他的作品哪里被破坏,立马就可以补上去。因此,黑板上两行字迹在曹某人的视角还是可以比较清晰的识别的。

    曹某人毕竟是多年OIer出身,她的思维速度底子明显还是在线的。

    “这是什么?不是空集吗?”

    “放P!”狗子毫不留情的用右手食指指着曹某人,唾沫星子肉眼可见的四处横飞,“这可是我们伟大逻辑学家河浅智叟耗费几百秒心血研究出的伟大悖论!他也承认这里面有点小小的纰漏,但也不可能是空集!他说这里面有元素,你还敢说没有元素吗?!”

    接受如此“抬举”的张鸭子终于拾趣的羞红了脸,目光转移开这片是非之地,不再捣乱。

    曹某人抿嘴一笑,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大多数人在被一个几乎素不相识的人用狗子这种语气“盛情款待”的时候,都会难免感到不适。但对于她,在经历过昨天地铁上那种令人无地自容的不自在后,这种扑面而来的肆无忌惮反而让她产生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解脱感。

    “狗子,你还去不去了?”

    张鸭子见此情形,敏捷的岔开话题,自顾自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会。”

    狗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用手抹去黑板上的“Jesh Ol Fashender”字样,大笔一挥改成了“Shallow River's”。

    Shallow River,浅河,译作“河浅”也无伤大雅。

    Paradox,悖论。连起来就是“河浅悖论”。

    如果这间教室真的如他们想象的一样无人使用,那这一学术瑰宝就将永远镌刻在这块不凡的黑板上,在沧海桑田的洗礼中永垂不朽,接受后人——如果今后真有人会来这里的话——的无限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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