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门扉洞开,众人看见了室内情景。
冷风呼呼灌入门内,温暖的气息也涌入了门外众人鼻尖。
“你们在干什么!”王老爷目眦欲裂,赤红着脖子。
周夫人捏着帕子的手颤抖着,嘴唇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夫人霎时脸色惨白,惊叫一声钻进了桌子下。
周允语气慌乱地辩解道,“这不怪我,都是因为她!”
“允儿,闭嘴!”周夫人撤下一旁的窗帘,扔在周允身上。
“李管事,快去替我母亲收拾体面。”晟儿面带焦急催促道。
一炷香后,王府正堂外,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站在三米开外防止闲杂人等靠近,小妾们探头探脑打听发生了何事。
正堂内,香薰袅袅。
王老爷垂着头坐在左侧主位,眼眸晦暗不明,面色不辨喜怒。
王夫人垂着头缩着肩膀坐在右侧主位,李碧娘站在一旁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周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晟儿。
众人不发一言,气氛沉郁,落针可闻。
周允面色平静坐在客位,又恢复了县丞公子的骄傲仪态,“本公子叫来的仵作查验过了,我与王夫人喝过的那两个杯子中有合欢散残余,荔枝酒瓶里没有,另外两个杯子也没有,而王夫人的指甲缝里有粉末,这毒到底是谁下的,想必不用我多说了?”
王老爷声音沙哑,“我王家会给周家一个交代。我会让王林氏住进深山,青灯古佛伴她余生。”
周允想起方才王夫人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姿态,心头一阵邪火又起,要是王夫人被送到了深山佛寺,他以后便见不到了。
思及此,他连忙道,“哎,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此事你家不说,我家不说,谁会知道呢?今日我们周王两家是为结亲而来,不是为了结仇。到时王家大郎回来了,见他母亲如此惨状,王老爷您也不好交代不是?”
王老爷一噎,大郎是他唯一的嫡子,这些年来家中产业凋敝亏空甚多,家里的银钱主要靠大郎在各地游商赚取。
况且还有岳家那边。
这贱妇不能弃。
可他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王老爷拳头紧握,烦躁地敲击着木制案几。
周夫人适时开口,“今日兰榭之事真相既已查明,看在两家世交情分上,我母子二人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至于这件事后续怎样处理,那是你们王家家事,叨扰多时,我们就先告辞了。”
周夫人起身屈膝,扯起十分不情愿的周允离开了。
正堂的门打开,又关上。
“咚!”
门关上的那一刻,王老爷怒极用拳砸进案几。
王夫人颤抖了一下。
“你瞧瞧你干得什么事,全被你搞砸了!”王老爷骂道。
“老爷,我明明……”王夫人哀求的目光飘向晟儿,即刻变为了怨毒,“是她,是她换了酒杯!”
晟儿勾唇,“母亲是想说,你本来想给我下药,结果拿错了自己喝了?”
“是又如何?你……”王夫人正要说话,却被王老爷打断。
“够了,你今日不但失了名节,还亲口承认妄图加害庶女,我王家留不得你了,今日收拾你的行李,明早我给你休书一封,各生安好吧!”王老爷目光决然。
“老爷,你!明明是你……”
“你还想攀咬我?如此品行不端之人,我休了你,岳家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王夫人的脸霎时血色尽褪,全身力气被抽空一般跌坐在地上。
晟儿冷笑,即使王老爷心中明白是自己换了酒杯,也不会追究她。
天平的一边是行事愚蠢、给他戴绿的王夫人,另一边是水灵灵还能卖个好价钱的女儿。
王老爷当然会选那个更值钱的。
况且此事一出,他正好有由头将王夫人休了。
“父亲,母亲娘家如今是舅父舅母掌家,况且母亲又出了这种事,母亲回去住难免不会看人脸色。”晟儿体贴地提议,“不若在城郊吕家村置办一院宅子,那里偏僻平静,房价也便宜,先让母亲静养一阵子,再做打算。”
王夫人抬眸看了晟儿一眼,似是不解,但也没有反驳。
“也好。”王老爷淡淡点头。
晟儿一直在观察,李碧娘听见“吕家村”三字,面色陡然一变。
“母女一场,女儿明早送母亲过去,也算全了这份母女之情。”晟儿继续道。
王老爷随意“嗯”了一声,“明日来我房间取三十两银票和一封休书。”说完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也不知是交代晟儿还是林氏。
清晨,天光大亮。
马车载着晟儿和林氏,轱辘轱辘向吕家村行去。
林氏穿着一身素白衣裳,捏着那三十两银票,自嘲一笑,“三十两?这二十三年的夫妻情分,就值三十两?”
晟儿沉默,打量着一旁侍奉的李碧娘。
今早,李碧娘自请去吕家村安顿林氏,也跟着上了马车。
晟儿十分奇怪,李碧娘不是想给王老爷做妾吗?如今王夫人离府,正是她的良机,怎么也跑来了?
李碧娘好似没觉察到她打量的目光,递给林氏一枚桂花糕,“夫人早饭时一箸未动,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吕家村。
李碧娘花二十两银票买了吕家村东边第四户的一进院子,带着几名下人整顿收拾起来。
林氏犹自失了魂般站在一株黄了叶的梧桐树下。
晟儿溜去了卖身契上记载的外祖家住址。
第二十一户。
她得从村东头走向村西头。
这条路上,晟儿经过了第十二户,大门敞开,有两位大婶围在院中择豆子。
她记得李碧娘老家地址便是第十二户。
李碧娘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衣柜里数量众多的纯种黄金。
对待吕燕娘过激的恨意。
对待林氏模棱两可的态度。
来都来了,正好在第十二户打听打听。
晟儿语气和善,“大婶好,请问这里是李碧娘的家吗?”
两位大婶停止了说笑,疑惑的目光望向她。
晟儿临时编了个由头,“我与李碧娘今早来了吕家村,她忙于内务,于是让我先来她家中拜访。”
两位大婶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晟儿一愣。
正常情况下,家人听到这句,应该会面色欣喜地问她几句,譬如“碧娘现在人在哪”之类的话吧。
难不成李碧娘与家中生了嫌隙,从不回家的?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晟儿正埋头苦思,其中一位大婶起身走到她身边,说道,“姑娘,你确定你认识的李碧娘住这户?”
“确定。”卖身契上白纸黑字。
大婶的看她的目光更奇怪了,“可是,碧娘那丫头,在六岁时就夭折了啊!”
晟儿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