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时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

    邢茶茶一行人随浮玉和寻竹一起北上槐江山,山间溪流潺潺汇聚,至山脚结成一条河,水色清澈透明,水边的石头上,不时爬出几只亮晶晶的蠃母,邢茶茶蹲下来,见这些小东西长得很像蜗牛,相比起来略大一些,壳上的色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山坡上覆盖有不少的常青植被,山间空气很清新。

    轻云到了山脚就没有再跟上来,自回佼人国去了。

    走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舍不得小姐,邢茶茶也说自己什么都会,让她把心放在肚子里。

    之后寻竹向邢茶茶介绍,这山的山脚、南坡、北坡,山顶景色截然不同,山脚处邢茶茶见的差不多了,南坡遍地丹砂,北坡金银玉石遍布。大部分都埋在地底深处,山上基本都是像他们一样的修士,没有山民,所以也很少有人会去破坏挖掘。

    而且另一方面,金银器虽然贵重,平日里也大都以灵石作为货币;炼制成兵器法器又太不结实,倒不如只用做装饰。

    邢茶茶嘶声,这山不愧被叫做黄帝的悬圃,也真是穷人的天堂,要是能回去,高低挖它个几车运走,想办法换成人民币,下半辈子岂不是吃喝不愁。

    她笑笑,跟着两个人继续走。

    半山腰时,邢茶茶就已经累了。她喘着粗气叫住二人:“等等我,等等我,休息一下呗二位。”

    浮玉还是那副样子,插着手:“你修为应当在新生里不算弱吧?怎的身体素质这样差?定是平常没有好好锻炼,你炼体期怎么过来的?”

    一大堆问题抛过来,邢茶茶也不想回答,缓了一会灌口水:“行行好,就休息一会儿。你两真的一点不累吗?”

    她抬头,两个人都站着,正在往山顶上望。

    ……得,白问。

    邢茶茶也顺着目光去看,那里云雾缭绕,一片祥和之相,隐约有金光从云雾中四散开来,几处格外高的山头若影若现,与背后高悬的太阳相得益彰,邢茶茶已经可以想象修仙门派该是怎样的气派,心中有喜,简单收拾了一下继续起身赶路。

    除了他们几人,其实还有不少一同前来问道的弟子都在往上赶,邢茶茶四下望着,她这真的是人生地不熟。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山路并没有因为越来越高而变窄,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多。上山路多哪里都可以走,可上宗门只有一条路,这条路现在就格外的挤。

    寻竹和浮玉看了也发难,二人都在筑基后期,尚未突破金丹。浮玉所修主业为符箓,身边自然没有衬手法器能让他御器飞行。寻竹倒是主修剑修,问题是总不能一个人回宗门复命,没了浮玉,他可不会说好话给自己师父听。他现在也不能同时两个人御剑而行,想飞上去的省事方法只得作罢。

    浮玉:“慢慢等吧,什么时候上山还要排队了,不知道师姐怎么处理的。也不知道下来疏通一下。”

    寻竹瞪他:“怎么说话呢?”

    浮玉冲他做鬼脸:“小古板,你又不会偷偷打报告,说了她听不见,略略略~”

    寻竹踹他一脚:“闭嘴吧你。”

    事实上,等邢茶茶终于到了息尘宗山门时已经下午了。

    山门也并没有自己所想般气派,很朴素,甚至没有一扇立门和牌匾。

    只在延伸向上的近千阶的石梯上边竖着一块人高的石头,上头用剑意刻画着苍劲有力的“息塵”两个大字。

    这台阶前供人站立的是一大片平地,五彩的花穿插在遍地青草上,大约是有法术灵气供养,无论被踩踏的有多扁平,这些花草皆是人一走就恢复了原样。

    很快,来求道的人已经在平地上站定,自动分成了几队排排站好。

    千层石阶上,御剑飞下来三人,为首的,是个一席青衣,腰别便面的女子,她一头乌发高束扎成凌云髻,金色羽状的发钗对称相佩,耳戴流苏,红唇雪肤,长眉如黛,目光面容皆是冷淡之色,体态身姿也是顶好,颇有身外无物独与九霄之感,可谓态浓意远淑且真,

    肌理细腻骨肉匀。

    她个子在宗门女子中应当是很高的,在头顶发髻加成下,是比身后两名男修士还高出一点。

    不少人自她开始就一直盯着移不开眼。

    浮玉和寻竹见她走下来,朝邢茶茶使了个眼色,挥手告别,一溜烟跑到三人身后站好了,想必这就是他们口中那个师姐了。

    那女子站定,朝人群欠身,率先介绍了自己和其他两个人。

    “我是息尘宗法修院的褚灵,左侧这位是药修院的时章,右侧这位是御兽院的裴玄。”

    这句话说完,她手中便面一挥,众人面前就出现一张金色灵幕。这灵幕左右如画卷般展开,在展到极致时停住,幕中一列列字幕加之图画解说,在左右滑动中一一呈现。

    邢茶茶认真看着,难怪要法修院带头讲解,其他学院想必也是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法术能将整座宗门都展现出来。

    配上滚动的图文,褚灵接着说:“今日我等三人暂代执事长老事宜,优先择选今年宗门新生的合适人选。”

    图文滚动,千阶石梯的缩略图出现在画卷上。

    褚灵:“这便是诸位要入门的第二关。此石阶,先一百阶,察体力;后一百阶,察元力;再一百阶,探灵力;上一百阶,识金丹。石梯共千阶,按自身修为以此类推,有何异议?”

    人群里有人举手:“我有异议。”回头望去,是个留着长生辫的短发公子,眼下一颗泪痣,邪气俊美。

    “师姐,我有问题。”他道:“每一百阶一个等级,若是修为不够该当如何?我就只能上到那么高了?”

    褚灵:“当然。”

    “我要是不信邪想再高一点试试呢?”

    褚灵垂眼:“飞出去。”这话不假,她原先真的试过,要不是被师父半路护住了,只怕不光受皮外伤,内息也是会受损的,这之后,她一般不劝人轻易尝试。

    见她说的一本正经,那人就抿嘴挑眉点点头:“行。”

    公子道:“你说这是第二关,那第一关要干嘛?”

    “这个不急。”

    褚灵收回目光看向众人:“事先说明,各位,若是有人连前一百阶都无法登顶的,还请自行离去。”

    底下人听见不禁嗤笑,怎么会有人连前一百阶都上不去,怕不是来自讨苦吃的。

    褚灵:“那我接着说,有特殊需求,例如节庆活动时,或者护法长老对某个人应允,施加在石阶上的法术就会对全体或个人解除,那时候即可自由上下。”

    图文没有再继续滚动下去,褚灵收起卷轴,将它自手中隐去。

    褚灵:“下面说说那位公子所问的第一关,想必各位自来也就看到了。”她示意那块刻着息尘大字的石碑,“那是一块天然晶石所化之灵,能察天地中众多灵力类型,亦可以探查各位先天灵根属性。”

    下面一片哗然。

    “各位不用争抢,一个一个来,三灵根及以下的会登记在册,站在左侧,也就是时章这里。以上的就在右侧,由裴玄带队,护送各位下山,不必停留。”

    邢茶茶站的的不算近,排在后面静静看着。

    听她说了这么多,又想起之前寻竹所说的“没有要求”。思虑良多。息尘宗对于入门弟子的要求一低再低,想必也是因为近几年宗门没落,急需扩充弟子储备,将宗门的名声先打出去,再极力培养那些天资更高的学生,获得更多回报。

    ……嗯,邢茶茶托着下巴,真是和那些升学率高的高中没什么两样。那么进入宗门大概率也是内卷的狠,要想在这里闯出一片天,不努力真的是不行。

    队伍最前方每隔一会就炸出一点光亮,和大号闪光灯似的,闪的邢茶茶眼睛生疼。

    前面的人越走越近,裴玄那边的人越来越多,时章那边的人却一直没有赠加多少。

    忽的一下,前方的石碑发出耀眼的色光芒,邢茶茶伸头往过去,息尘二字已经被光芒层层笼罩完全看不见了,那光色呈现沧浪青白,非是先前木属性所展现的幽幽青绿。邢茶茶一时想不起怎么形容,总之清澈淡雅,介于蓝绿之间。

    待光色暗下去,那石碑上出现几行小字,邢茶茶眯着眼仔细辨别,写的是:

    百里乘风

    天灵根

    雷属性

    目前唯一的一个天灵根。

    邢茶茶怔怔看着第一行的百里乘风四个字,觉得只有男主才能有这样的排面,目前为止自己认识的能叫的上名字的都是两个字,这人……明晃晃四字才子,她到要看看是何人如此与众不同。

    只见这人把袍子往身后一甩,留了个背影给邢茶茶,他一头黑发蓬松,四根长生辫人走既动。正是刚才提问的那个公子哥。

    原来是他叫百里乘风,邢茶茶点头。

    很快轮到了自己,邢茶茶把手放在石碑上,闭上了眼睛。

    灵力自丹田涌来,在手心汇聚,最后缓缓吸附于石碑之上。

    红,白,黑,光芒一连三次变换。

    最后在石碑上同样留下几行字:

    羲泱

    三灵根

    火阳阴属性

    邢茶茶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羲泱。那自己以后是不是,要用这个名字行走于世间呢……可自己呢?邢茶茶恐怕要查无此人了。

    邢茶茶朝着褚灵欠身,朝时章走去。

    褚灵偏过头来,静静盯着邢茶茶背影。

    邢茶茶突然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

    看的人心里发毛……

    她回头,褚灵的眼里似有不解,此刻正轻咬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她眼底的情绪一扫而空,自然的对着邢茶茶笑笑,点头会意。

    邢茶茶站在队伍后面,突然想起什么。

    哎,不对啊!

    上次不是说自己是双灵根吗,今天这多的一条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那俩小孩骗人不成。那不是更难修炼了吗!前面这么一大群人一会双灵根,一会单灵根,一会变异灵根的,人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得了,现在倒真成尾巴了。

    同队伍的人见她抓耳挠腮不明所以,纷纷奇怪的看着她。

    很快,队伍已经全部规整完毕。

    裴玄身后的人面有愁容,看着褚灵和时章带着其余人进入了石碑后的结界里,真正踏上入门求学的第一步。

    有个人似有不服,趁着结界关闭前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裴玄后面冲出来,眼看靠近结界的瞬间,他双眼发光,伸手想触摸这即将能跨越鸿沟,却也被巨大的灵力波动猛的震飞数米,再也不能靠近。

    裴玄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跌落在身旁的人,那人红着眼,眼睛里像是不干和绝望,却“呸”的拍开他的手,自顾自在众人的注视中爬起来,暗暗握紧了拳头。不顾裴玄的阻拦,飞也似的捂着脸朝山下跑去。

    褚灵见多了这样的人,盯着他跑走的背影良久,然后转过身去。

    邢茶茶看着,心中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人也许已经尽力做到他能做到的最好,却因为多出的一条灵根就与心中所想擦肩而过。

    想想看,她自嘲,现在连自己未来如何都迷茫不前,怎么能管得了别人。

    这情绪最后化成点点泡影,管他呢,且走且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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