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海城图书馆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干燥气息。沈语桐踮起脚尖,指尖刚触到那本《飞鸟集》的书脊,突然从书架缝隙中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张宇成正盘腿坐在文学区的角落,膝盖上摊开一本精装诗集,右手食指随着阅读节奏轻轻敲打书页。
沈语桐下意识缩回手。《飞鸟集》却被她的动作带落,书页翻飞着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谁在那?"张宇成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今天没穿校服,简单的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右耳塞着黑色耳机线,左手还握着支钢笔——笔尖的墨水未干,在虎口处染了一小块蓝色。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书。沈语桐闻到他身上不同于平日的味道,不是雪松味的洗衣液,而是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
"你也看泰戈尔?"张宇成翻开《飞鸟集》扉页,露出里面夹着的借书卡——上面整齐登记着三次借阅记录,全是沈语桐的名字。
沈语桐的耳尖瞬间发烫。她注意到张宇成手中的精装本并非诗集,而是一本笔记,密密麻麻抄满诗句的纸页间,夹杂着不少铅笔素描。其中一页被风掀起,露出半幅短发女孩的侧脸速写,发梢弧度与她分毫不差。
"我在找...生物参考书。"她慌乱指向自然科学区。
张宇成突然笑起来,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那边是历史类。"他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耳后的创可贴随着说话轻轻颤动,"要不要看我抄的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之间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沈语桐接过笔记本,发现每首诗后面都标注着日期。最新一页抄着《最遥远的距离》,旁边用红笔画了个小太阳,日期正是篮球赛那天。
"你每天都抄诗?"
"从幼儿园开始。"张宇成指向笔记开头歪歪扭扭的铅笔字——那是首《孩童之道》,旁边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向日葵班的小朋友围坐一圈,中间的小女孩正哭着递出一个歪扭的纸风车。
沈语桐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照片里哭鼻子的女孩扎着两个歪辫子,胸前别着"沈语桐"的名牌;而接过风车的男孩眉尾贴着创可贴,正是缩小版的张宇成。
"原来你早就..."
"嘘——"张宇成突然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图书管理员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迅速拉着沈语桐蹲下身,两人蜷缩在书架后的狭小空间里。
沈语桐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张宇成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浓密,鼻梁上的雀斑像散落的星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打断。
"我妈的查岗电话。"他无奈地亮出来电显示,上面跳动着"太后大人"的备注,"每周日这个点准时轰炸。"
沈语桐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似乎打破了某种魔咒,张宇成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像偷到糖的孩子般捂着嘴肩膀直颤。
"下周日还来吗?"收拾书包时他突然问,"二楼文学区靠窗的位置,阳光最好的时候能看到彩虹。"
沈语桐点点头,发现他正把什么东西夹进她的《飞鸟集》里。等张宇成走远,她才翻开书页——那是张对折的便签纸,上面抄着《园丁集》第32首,最后一句被红笔圈出来:
"你莞尔一笑,对我默默无言;可我觉得,我为此情此境,已经等待很久了。"
便签背面是张速写:图书馆的阳光,书架,和一个低头看书的短发女孩。画作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比他们的走廊初遇还要早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