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谎了。
这世上确实没有鬼魂。
我就是那个凶手。
五年前,我杀了那个女人。
其实,我跟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在这之前,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杀她,只是因为她弄乱了我的快递。
那时,我还只是一名快递员。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把货件摆得整整齐齐会让我觉得很舒服。
我送件总是又快又准确。
每个月,我都是驿站里最优秀的员工,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差评。
那天,我接手了一个刚入住不久的新小区,这里人少又偏僻,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老板把这个小区分给了我。
在那里,一个女人不由分说地将我码得整整齐齐的快递弄乱了,只因为她要找一个快件。
我非常确定,她的件并不在我的车上,我对自己的每个快件都了如指掌。
果然,她翻遍整车快递也没找到自己的件,最后才发现自己填错了地址。
她不仅不道歉,还在强词夺理,大喊大叫,说了很多羞辱我的话。
看着凌乱的快件,我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那一刻,我平静的内心涌出了凶猛的杀意。
它强烈得几乎无法控制。
可我还是生生忍住了。
我忍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屠杀做准备。
我从老客户的快件中拿了一瓶“听话水”。
我说过,我对自己的货物了如指掌,我知道自己的客户有哪些群体,知道他们号码和住址,甚至清楚他们的家庭关系。
而这个老客户是一群人贩子,他们每个月都会买一批致幻药水,而我则利用快递员的身份,制造出快递破损导致货物部分遗失的现象。
我不害怕对方投诉我,因为一旦投诉,对方也会落网。
拿到药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来到女人家中。以送快递的名义诱使她开了门,当她接过那个涂满了药水的快递时,她的噩梦就开始了。
她像个听话的狗一样,异常温顺,我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我戴上准备好的手套,从她的厨房里找了一把水果刀,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
鲜血从手腕蜿蜒而下,一点一滴,在白色的地毯上晕染出红色的花朵。
真好看!
我欣赏了一会,觉得血流得太多了,积在一起不好看。便从冰箱拿了些冰块,堆在她的腋下,让血液流动更慢一些,好开出更多更好看的花朵。
花开满了,我搬走了茶几,把白色毛毯当做画纸,让她以身为笔,指挥着她来回走动,一点一滴地渲染出一幅美丽而优美的画卷。
血没了就划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血尽晕倒,我才将她搬回沙发上。
那时她还没死去,我又割了一刀,她开始有些挣扎。
我给她灌了一点药水,让她在幻觉中慢慢失去生命。
等到天色昏暗时,她已经死透了,再也没有血可以流出来,我终于从这场优美的杀戮中回过神。
看到女人苍白的唇色,我有些不忍,抹了一点残血为她涂好嘴唇。
地上全是血染的花朵,沙发上如雪一般美丽的女人,垂下的手腕有凝固的红色,指尖刚好抵在花蕊上,真是一副神作。
我拿出手机,拍下这完美的一幕。
最后从容地收拾后自己来过的痕迹,悄悄离开。
但毕竟是第一次作案,我竟忘了那个留在客厅的快递盒。
这让我有些懊恼,只能半夜回去消灭证据。
那时,她的尸体还未被人发现,我又欣赏了许久。
天色微亮时,一个晚归的酒鬼在楼下鬼吼惊醒了我,慌忙离开时,不小心留下了半枚脚印。
但问题不大,因为我有进屋换鞋的好习惯。
谁知这半枚鞋印竟被人传成了我对警方的挑衅。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也对那半枚脚印耿耿于怀。
因为它代表着我不完美的第一次。
当然,不完美的不仅仅是那半枚脚印,还有一个目击者。
他就是送酒鬼回来的代驾司机。
那天下楼,我和他刚好迎面对上。
但还好,我戴了口罩,他应该认不出来。
果然,后面他并没有出来给警方提供证据。
但我依旧耿耿于怀,他就像我码好的快递里面无论怎么摆都会突出一点的那个快递,每每想起总会让我心生烦躁。
于是,我换了职业,开始偷偷观察他。
我发现他跟我是一类人,从小没人管,没人爱,独来独往,内心压抑着许多欲望。
我靠着整理物品控制欲望,而他,只能不停地压抑。
真可怜!
后来,我发现他一直在关注我的那桩杀人案,在网上发各种推理帖子。
他不断在网上讨论我,不断神化我的存在。
慢慢地,我开始了解,他想模仿我,成为第二个我,或者说超越我。
五年前的那个案子,在他与我相遇的那一刻,便开启了他内心压抑的欲望。
我,是他的引路人。
那一刻,我产生了一个可以完美掩盖我那些不完美的想法。
于是,我又回到了这个片区。
这五年,我曾经回过案发现场无数次,用各种不同的身份,保安、物业、修理工等等。
房子后来转了一个主人,我便是他聘请的保洁,每个星期都去打扫一次。
因为出了凶杀案,加上我的一些小手段,让这个房子成了有名的凶宅,它成了我独享的天堂。
为了完成第一次的超越,我租下了这间房子,以主人的身份时时刻刻回味着那一场杀戮。
美中不足的是,房子的血腥味淡了,该添新的了。
那一天,我注册了一个新号。
假装无意发现他的帖子,让自己成为鱼饵,等着鱼儿上钩。
果然,他上钩了。
一开始他假装不在意,后来,他主动张开了鱼嘴。
马进对我极度崇拜,我几乎能够想象到,每个深夜他都在模拟我的美梦中入睡。
他疯狂地探寻我的杀人方式,也在不断地思考超越我的方式。
从我装神弄鬼开始,他应该能够猜到我就是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
但他不会说出去,因为,他崇拜我,也想超越我。
而超越我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我的成就为踏板,以我的生命和鲜血画出一幅更为震撼的死亡之画。
高明的狩猎者总是以猎物的身份入局,从他回复我帖子的那一刻,他就入了我布的死局。
成就了我的超越。
笔记里,我将作案过程描述非常详细,几乎没有遗漏。
除了那半枚鞋印的由来以及刻意隐瞒的催眠术。
没错,我还会点催眠术。
水杯边缘那一点点的□□,加上我的催眠术的引导,让他在监控底下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我,完美脱罪。
当然,我也一度陷入困境。
马进身材健壮,让我没有反抗的余地,他的欲望也挣脱了我的催眠,让我几乎陷入绝境。
但还好,我知道他的弱点。
我告诉他,那一次的凶杀并非一场完美的犯罪,我留下了足以致命的证据。
果然,他呆怔了。
他接受不了我的不完美。
在他分神的那一刻,我将他撞倒,逃进卧室。
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不断刺激他,让他陷入怀疑,无法集中注意力,无法找回自己内心的欲望。
当一个模仿者失去了目标,他就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我,成功反杀并完成了超越。
虽说,这次的死亡之画并不唯美,反而充满了凌乱、血腥和残暴。
但无妨,这是我从马进的帖子里学到的。
当我不需要利用整理来控制欲望,那么欲望释放的方式也可以是多变的。
新鲜的血腥味满足了我的欲望,我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后来,那个叫张明诚的老警察又来过一次,说是单纯来探望我,聊了一会。
我知道他在怀疑我,但又没有证据。
在审讯室的那一次提问,我甚至以为自己留下了什么漏洞。
可他只是问我,马进在我耳边说了什么?
我用了一句话搪塞。
但其实,马进当时说的是:“我知道是你杀了刘芳,我认得你的眼睛。”
有了马进身体的遮挡,监控只看到了马进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一次。所以,他不知道我也在马进耳边说过悄悄话。
我没有破绽,他也只能怀疑。
我出来那天,老警察又来过一次,说是单纯的探望我。
我们聊了很多,可他总会在我放松的时候问一些我不喜欢的问题。
临走时,他目光沉沉地问我:“陈武,你认为这世上有完美的犯罪吗?”
“应该有吧。”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我也坦然地看着他。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说:“我相信再完美的犯罪,随着刑侦手段的发展,都会露出马脚。希望他们能及时收手,不要再犯。”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中,嘴角微微一勾。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