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的来了,空气里带着凉意,青时来找帝祀,回报说王上正在天生殿,小狐狸会心一笑。
三生想到,中秋那日,青时送她回府时对她说,“满月之下,三生大人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少女心事就像那晚的月光,被笼罩在了云彩后面。变成了天空隐藏的一笔。
帝祀来天生殿来得更频繁了,只是不再絮絮叨叨,更多的时间,就窝在她窗边的一个小桌子看书。天气渐冷,而屋子里因为熏香,经常需要开窗,三生搬了一张小桌子在她的书桌旁。帝祀没说什么,挑挑眉,就这样坦然地坐了过去。
青时过来得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和谐”的场景。三生大人在书案前奋笔疾书,他们的王上在旁边的竹制小桌悠然地读着书。
看到他进来,三生放下笔,打算避险。帝祀很自然的伸手拉住她:“没事。这小子这个时间过来,显然不是什么朝廷大事。”三生顿了顿,继续拿起书,非礼勿听。
青时破天荒,行了一个大礼,桃花眼弯弯地说:“王上,臣想要告假一月,返回南城。”“嗯?南城将军,之前说身体有恙,如此这般严重了吗?”帝祀正色道。
“没有,王上挂心了。家父身体好转不少,此番回南城,主要是商议聘礼。”他再行大礼,“臣,想求娶启朝的蕴宁公主。”
“天呐。”三生在心里震惊,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沉默了,帝祀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叫青时起身,时间就这样停着,过了半响。
“既是如此,不如你带蕴宁一起吧。她整日在孤耳边聒噪,要去南下春游,刚好也能看望一下南城将军。”
帝祀心里的小算盘,蕴宁这小丫头,三天两日拉着三生忙活,今日制琴,明日制香,后日又以请教棋艺为由喊了她过去。整的三生比他这个王还要忙碌。有时即使是在天生殿,两人也很少仅仅是打个照面。
狐狸对狐狸,青时看着旁边的三生,立刻明白了,“那就谢过王上。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转达公主。”他忍俊不禁的离开了。其实今天一大早,他就去已经见了蕴宁,小姑娘脾气大,绕开她来这么一下子势必会不开心。”
去的时候,青时带着巨大的书箱。蕴宁刚刚起床,还迷迷糊糊的,“晏青时,是我最近对你太好,连你都要来催我功课。”
“这不是书,是账本。”他笑眯眯地接过白霁的绿茶。
“账本?”“对,将军府的账本。”然后他拿出了一串钥匙,递过去。“还有将军府财库的钥匙。”“这是晏某得全部身家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交由公主管理。”
蕴宁看着这个微笑的小狐狸,明白过来他心里的算盘,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暖洋洋的。
青时离开之后,帝祀就这样看着三生,她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想着这一连几月的逃避,刚好需要一个出口,她放下手里的书,用手撑着下巴:“王上如此看着我,是觉得…我们进度太慢?”
对面的年轻君王,即使在群臣面前也未曾露怯,在这一刻,瞳孔地震。
第二日早朝,帝祀清了清嗓子:“孤今日要去山间别宫看望母后,急事要事,长话短说,其余事务,写个奏章。”
在新年到来之前,启朝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帝祀立神女三生为后,二是蕴宁公主与南城晏小将军喜结连理。
因着双喜临门,加上年节,帝祀大赦天下,减少了来年的赋税。
立春之时,三生主持春日祭,可是她从早晨开始,就有些头晕,强忍着完成仪式,从日坛回三生殿的路上,她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紧张的帝祀拉着他的手,旁边的太医回话,“恭喜皇后,您有喜了。”
三生无父无母,从小跟着师傅在天生殿长大。在漫长的时间里,对三生来说,师傅是一切。而到了她终于也要为人父母的一天,心情着实有些复杂。她跟帝祀说,“我想去看看师傅”。
小时候,她问师傅,为什么心有不肯离开,师傅说,这世界上本没有什么永远,只是当下不如意又无法改变,用来逃避现实的借口。他们之间的爱隐秘而无法言说。
师傅的衣冠冢在灵山,帝祀暗中把他的骨灰的同样地葬在了皇陵里。他向往自由,甘愿为爱画地为牢。终于,也算是圆满的结局了。三生与师傅不同,她依旧对人充满了期待,依旧想要相信,爱可以战胜困难。她想跟师傅说,她懂了他当年的选择。
“好,等明日,我与你一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青时暂时住在了启都,最近在整修屋舍。虽然早有久居的打算,但田宅也是多年前置办的,回来后又一门心思都放在蕴宁身上,并没有太关注居住环境。可蕴宁搬来就不一样了,填了很多家具,陈设也都需要变化,年后就一直开始张罗着。
三生虽然怀孕,但天生殿的大小事务也离不开她。在这一点上,帝祀给了她充分的尊重,虽然有时候也是担心,但并不会阻拦她的决定。只是默默地把奏章搬到天生殿书房,堆满了那个竹制的小桌子。
然而,这平静的一切,都因天震的存在而颠覆了。天震来临的前夕,连同镜花水月都出现了缝隙,瓶中之水一点点渗漏,幻境之人提前恢复了记忆。
他们在同一日,从真实到可怖的梦境中醒来。三人一言不发的聚在一起。青时没有在,蕴宁也不知道如何与他说明。
早晨的时候,她魂不守舍,让青时很担心,只是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他说,出门的时候,只能像往常一样,佯装镇静。青时察觉到了,但没有点破,只是抱抱她说:不要担心,万事总有解决的方法,你还有我。她心中有些苦涩。
“此番天界异动,定与玄紫有关。”帝祀与玄紫是至亲,当年她放弃飞升去到魔界的个中缘由,帝祀最清楚。
“如若这般,那应当与天星殿的寓言有关。”三生是星君的徒弟,立马想到了万年前的天星殿寓言。作为天界的神女,玄紫有额外的能力窥探到天机。可是在那一日之后,玄紫就性情大变沉默寡言,不久后就去到魔界。
“不知道四界是否也感受到了异动。” 因为镜花水月腾空悬在天地间,对云荒大陆变化的感知格外清楚。“无论如何,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结束试炼。”蕴宁恢复了战神独女的冷静、睿智。“但这实在是很危险,万年以来并无先例,不知道结果如何。”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三生的簪子突然发光:“三生丫头,三生丫头。”竟传出了老君的声音。“原来临行前星君给她的这个簪子竟有如此用处。
星君的声音传来,“万年前玄紫神女在天星殿观测到天震的诅咒,但破解之法毫无头绪,只知道关涉云荒大陆的命运,定需全体合力,所以她立刻到魔界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如今时间迫近,局势危机,但还没有寻到完全破解执法,只知道如果神魔合力,能够短暂的推迟天震的到来。可是要到那种程度,谁都不知道,只是玄紫神女虽然修为很高,但终究未能飞升上神,如果硬是赤身肉搏,恐怕凶多吉少。”
星君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是眉头紧锁,“只有一个办法,让镜花水月的故事主线任务提前走向结局。可这中间实在变数太多,况且你们两个现在还有了身孕。”
“等一等?两个?难道蕴宁也…”帝祀震惊,三生还没反应过来,蕴宁一脸迷惑,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呀。
“诶?你们还不知道吗?”星君有些无语,这孩子心也太大了。
“总之,既然你们已经恢复了记忆,那现在解决这个困境的钥匙,就在晏青时身上。”星君说道,“借物传声并不能支撑太久,剩下的就靠你们了。”
静默良久,帝祀开口,三生说“你是想,先行离开镜花水月,去魔界找玄紫。”帝祀点点头,这样做法危险至极,没有人知道后果是什么。轻者,或许自此帝祀永不会飞升上神,重者,他就此被云荒大陆抹去,但至少,能保证三生与蕴宁的安全。
三生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这恐怕是当下的最稳妥方法。只是青时那里…
“青时我来。”蕴宁抬头,看不到情绪,她是那种快乐与悲伤都写在脸上的人,只是现在她把情绪深深地埋藏起来。
时间在流逝,世界在消散,他们好像小说里恢复了自我意志的读者蕴宁虽然下定了决心,但一直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不甘心的贪念美梦最后的温存。
甚至最后还是青时开的口,“你最近有心事。”青时看着蕴宁,确实,她变了,变得寡言,变得不似以前。而任何一点点变化,都瞒不住爱你的人。
“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世事无常,更不可能有什么唯一。我这个人很简单,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我守护这个世界,爱这个世界,因为它有你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说的唯一。”青时把蕴宁搂过来,怀里的人已经泣不成声。
“我们在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包袱,但是我想,至少在我这里,你是轻松没有负担的。即使是现今,我这么做,也并非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让我自己爱情,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帝祀离开前的那一日,他们聊了整夜,天空漆黑隐藏了星宿的秘密,灯火跳动,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帝祀像往常一样叫了早膳,两个人好像又回答了从前,轻松地斗着嘴。帝祀推推青时,“你给我吃快点,我着急去见我家三生,我得让她起床第一件事看到本帅哥。”
青时笑笑,:“你说,我们的孩子叫如宸和若烨怎么样。”
像星辰般闪耀,像火焰一样温暖。
史书记载将军晏青时与帝祀反目,企图篡位,两人在决斗时,宫殿走水,一代英雄豪杰的故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