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宇几乎是把这枚鲜红的流苏耳坠从小戴到了大。
他记不清最早是什么时候戴上的了。父母从来不让他摘下这枚流苏,甚至在弟弟年纪小,总想抓他耳坠的那段时间,不准弟弟靠近他。
他有点郁闷。
七岁那年,他被父母正式送进了实验室,从此过上了与化学品共处一室的生活。机械生活之余他每天回家的盼头便是家中的小朋友,虽然每每有人看他提前完成任务着急回家而问起时,他总是羞涩地回答,“想爸妈啦。”
那个时候不过四五岁的张明轩就像一个活泼灿烂的小太阳,也总爱粘着他。
他就看着小太阳入学,习武,不觉之间,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几年后的某一天,他带着弟弟出门去公园玩,在那个俊秀可爱的小朋友的央求之下,他摘下了流苏耳坠,就放在床头,出了门。
等到傍晚回家,见到的就是爸妈的尸体。
人是一夜之间长大的,这一天,对于作为哥哥的他尤为如此。
他报了警,他带着张明轩投奔师父,他日日夜夜安抚着受了巨大惊吓的张明轩,他独自面对医院的节哀和警局的笔录,他安静地听着那一句,“这背后涉水太深了……就以意外结案吧。”
就这样,饱受精神和□□折磨的张明宇,身体彻底垮了。
他大病了一场。
当他重新睁眼的时候,他看到张明轩趴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像生怕他也离自己而去。
张明宇微弱地动了动手指,床边的人立马抬起头。他看到了张明轩迷糊的脸和眼下的青黑,看到了他强行醒神,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仿佛在看易碎的水晶。
“哥,你醒了?”他轻轻开口。
张明宇点点头,心疼地说,“明轩,你都瘦了。”
“没事儿哥,我身体好。”小孩眯着眼睛笑,“你才是,辛苦你了。”
张明宇回家休息了几天,就当他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继续时,他被人找上门了。
“小宇,你这几天休息地好吗?是不是该回来了呢?”门口的男人有着如同婴儿一般细嫩的肌肤和一双浑浊苍老的眼睛,笑得诡异,向他伸出手,掌心静静地躺着那枚鲜红的流苏耳坠。
张明宇瞳孔微缩,身体害怕得止不住颤抖,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相信你的弟弟也会支持你回来的,对吧。”老怪物慈祥地笑着,将手中的耳坠往前送了送。
张明宇僵硬地抬起手。
“想想你弟弟。”
他接过了耳坠。
日子还在继续,而在那之后,张明宇再也没有让耳坠离开自己的视野。
他作为实验室的高级研究人员,一直在为实验室研究有关异能的事——是的,在很久以前,异能者就出现了几例,他们无一例外在没闹大之前被送到了实验室进行研究,后来,成为了人们所熟知的十二鬼牌。
在那些人尚是任人宰割的实验品时,作为主要研究负责人的张明宇是他们最恐惧,最厌恶的人,这个比他们小太多的孩子像一个撒旦,掌控着他们的身体,久而久之,这样的厌恶在无形之中转化成了对整个实验室。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张明宇故意为之。
后来那一则新闻,让异能者暴露在了公众的视野,自此,实验室越来越忙,张明宇就连吃饭都在看资料,但他觉得没什么,就这样生活下去,只要明轩在身边,倒也无所谓。
直到那一天,生活给了他当头一棒——张明轩也变成了异类,而且就那么直白地展示在他面前,展示在流苏耳坠面前。
怎么办?
张明宇一边为他体检,一边思考——把他带回实验室?不,不行,他绝对不能让他进那个鬼地方,搞不好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他可没有信心在那里护他周全。
必须想一个更周全的法子才行。
张明宇望着一头雾水的张明轩,眸底藏着近乎绝望的悲伤。
第二天,张明宇来到了实验室,收到了上面下达的对张明轩的处理,他马上写了那封信上交上层。
站在旁边看戏的神林问他,“你真的忍心吗?”
张明宇向他露出了一个惊悚的微笑,他听到自己说,“当然~”
是啊,当然。
“帮我,神林。”K轻声说,“我要他恨我。”
“我可不做赔钱买卖。”
“我帮你保凌奈。”张明宇直勾勾地盯着他,“成交?”
“……”神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成交。”
K的脸上保持着那种自信又阴狠的笑,身上散发着的愉悦感让神林有些头皮发麻。
张明宇真的很高兴吗?
不,他的心脏已经隐隐渗出血来了。
获得了意料之中的批准后,张明宇带着神林往家走,边走边往手机里面打字。
【semoonahfmmovirhew,Ⅲ】
这是什么?神林好奇地瞄了一眼,但那边已经把信息发了出去,并收起了手机。
到了家,给异类发消息,然后缚手,蒙眼,塞耳塞,待在角落,等待戏幕被拉开。
如他所想,异类发了狂,疯狂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哥哥,而他只需要临场表演一个柔弱无力的小白花……
可是为什么,明明计算好了的,那朵血花在身前人的身上绽开,他却依然心痛得要撕裂开。
干什么呢,他心中自嘲,你在骗他的真心,有什么好自我辩驳的。
可是,当他听到那个声音虚弱又坚定地告诉他那三个字,他怔住了。
时间将他封锁于近在咫尺的微弱呼吸,心脏的裂痕被那句话溢出的蜜弥补,又随着消散的呼吸声一同堕入崩溃与绝望的深渊。
张明宇呼吸发抖,他真想就这样带着他逃亡,可是……不行。
还不够。
异类。
他摆脱了异类,解开绳索,摘下眼罩和耳塞,蹲下,看着垂死的那个人,抽出刀刃,捅进腹部——一时间,两人的脸色如出一撤的苍白。
还不够。
张明宇起身看向神林,笑了笑,向外走去。
他用尽浑身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话,“烧了这儿。”
“是。”
张明宇把流苏耳坠也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
神林跟着他走了出来,背后的房子已燃起熊熊大火。
“K,你可真够狠的,一点活路都不留。”神林拍拍身上的灰。
“是吗?”张明宇不置可否。
神林一怔,突然想起之前他发出去的那一串字母。
啊,我懂了。神林勾起一个笑容。
栅栏密码,解出来应该是——
save him from home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