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诗诗是被糊味硬生生呛醒的。

    “咳咳,咳咳咳咳……”

    她一宿本睡得头昏脑胀,翻了个身,空气中弥漫的糊味顿时毫无顾忌地往她鼻子里钻,硬逼得她起床咳了个死去活来。

    她刚睡醒还有些迷茫,扶着墙摸到厨房,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白烟,熏的她都看不清东西,只能看见远处一个同样在咳嗽的模糊人影。

    苏诗诗:“……”

    我拿着铲子,一抬头,正好穿过浓烟遥遥地与她对视了一眼。我站在白烟中,手边是一个漏了一个洞的铁锅。

    我尴尬笑笑:“……早。”

    她原本因看见我而绽开的喜色在看见那口支离破碎的锅时变了几番,最后变成了一言难尽:“……你在干什么?”

    我义正言辞地说:“做菜啊。”

    ……顺便烧穿了个锅底。

    她越过我,目光定在了我试图藏起来的几个塑料盒,难得地闻到了一点正常的菜香。她无奈地问:“你都买了打包的菜,怎么还能弄成这样?”

    “嗯,”我回答,“可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相信我,一个小时以前我真的觉得热个菜是件轻轻松松的事。

    只不过现实给了我一个无情的大嘴巴子。

    其实我也有些匪夷所思:为什么这菜炒着炒着就变黑了?关键是它变黑我本没注意到,它还黑得和锅底一个颜色,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口锅就已经英勇牺牲了。

    小失误。

    毕竟是第一次做饭。

    我有些好奇地问苏诗诗:“你们平时烧菜把锅烧漏了怎么办?”

    苏诗诗叹了一口气,把油烟机打开调到最大档,本想跟我说没人烧菜会烧漏锅,但话未出口便转了个意思,说:“没事,勇于尝试是好事。”

    我心里也有些过不去了。

    “要不我再买一个锅补给你吧。”

    “没事,”她笑了笑,说道,“昨天有个好心人给了我六百万,一口锅而已,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我脱口而出:“哪个好心人能给你六百万……”

    我:“……”

    啊。

    傅景澜,行走的六百万。

    在我复杂的目光中,她套好衣服,用一个米白色鲨鱼夹把长发松散地固定住,又从衣架上拿了一个鸭舌帽。

    “姐姐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去买菜。”

    “好。”我说。

    嗯?

    ……不对啊?

    我答应完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非要在她家吃早饭?

    我站起身来,拎着被我昨晚扔到桌子上的车钥匙,开口说道:“不用了,我先……”

    她突然回头问道:“你要喝点什么?菌菇汤还是番茄土豆?”

    我:“我说我其实不……”

    她:“啊,那我就都先买着,反正快放假了我得过来住。”

    我:……?

    这又是哪一出?

    答非所问?装聋作哑?

    “行吧,”我试探着放软了语气,“那我等你回来?”

    她瞬间高兴地笑开了,笑眯眯地说:“好好好,别急啊,我很快回来。”

    我:“……”

    这回你能听到了是吧!

    什么见鬼的选择性耳聋症状啊,敢情你他娘的是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吧!

    这时,苏诗诗已经扭开了房门,喜形于色地准备出门,脚底一道白影闪过,她怕踩到那团东西,顿了一下收回了腿。

    “那是什么?”

    我闻声探头,瞅了一眼。

    “一只白猫,看着刚出生不久,没几个月大。”

    它长得和我现实世界里家里养的那只叫“拉菲”的猫很像,除了身上脏了点、瘦了点,基本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都是通体花白,外加尾部带着一点黑斑,甚至就连眼睛都是如出一辙的蓝眼睛,清澈透亮。

    像是为了证实我说的话一般,那小猫伸长了脖子,长长地“瞄——”了一声。

    我的心底软了一下。

    苏诗诗本来紧张的脸色缓和了下来,问我:“姐姐,你喜欢的话,要不要抱走养着?”

    小猫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默了一会儿,躲开它的视线说:“不喜欢。”

    喜欢自然是很喜欢的,只是……

    这个世界,我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养了它又得多了牵挂,对它也不负责任。

    我不是不想养,是不能养。

    我叹道:“别管它了,你不还要去买菜……”

    她说:“姐姐你是真的不会撒谎,每次撒谎都不敢看别人……”

    我气得咬了咬牙,哼道:“我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好一会儿,她才垂下眼皮,眼睫轻轻一碰,意味不明地笑了。

    “也好。我这个人也讲求缘分,这野猫能在我家门口徘徊,想必是一段天定的缘分。姐姐既然不想养,那不如让我养,你若是想,就常来看看它……”

    我欲言又止:“你……”

    她补全了言未尽之语。

    “……也当顺便来看看我。”

    我沉默了。

    我最看不得她那副情意真挚、一腔真心的神情,根本没有应对的办法,几乎只能是狼狈地用逃避来面对她的这种越界的索求。

    我若无其事地开口说:“好啊,我有空就来看你,不然我这姐姐当的也太不称职了。”

    她神色黯然了一瞬,扯出一个笑容,轻声说了一句“是啊”。

    是啊,只是姐姐。

    她僵硬地别开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躬下身子把尝试着摸了一下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猫,白色的绒毛缠绕在指尖,从后颈轻轻一提,就把张牙舞爪的小猫提溜进了门。

    我以为她没听明懂我的暗示,微微皱眉。

    “它很脏,你家里干净,就别……”

    回应我的是“砰”地一声锁死的门。

    我:“……”

    何必呢。

    我蹲下身子,沉默着面对着那只脏兮兮的小猫。

    它身上有的地方的毛甚至粘糊在一起,混着细碎的尘灰,一哆嗦,落了一点在洁白的地面上,看上去非常扎眼。

    我慢慢地将手放低了些,那傻猫可能是在秋夜里冻的狠了,不但不躲,反而还主动凑近了些。

    我苦笑一声:“你倒是不怕人。”

    尊贵的喵星人听不懂人类的低级语言,迈着小短腿,晃悠晃悠地蹭到我的手边。我蜷缩了一下手指,目光扫视一圈,艰难地从它凌乱的背上找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皮毛,伸手将它支出来的几根杂毛按了下去。

    它“喵”地躲闪着缩了一下,正好露出地板上留下的一块黑爪印。

    我:“……”

    我揪起它后颈的皮肉,不顾它的挣动,一路把它放进了卫生间的水池里。

    有了家里那只一到洗澡就要大战三百回合、上演一场人猫混战的懒猫作为前车之鉴,我终于明白,爱洗澡的好习惯要从幼猫抓起。

    ……

    苏诗诗在生鲜超市里左挑右拣,大包小裹地拎了一大堆,磨蹭了半天却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其实她从不需要在买菜上花费这么多时间,其中的原因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打心眼里只想立刻撒腿冲进家里,哪怕只是为了多看那个人一眼也好,可她甘愿在这喧嚷吵闹的地方徘徊也难以鼓起勇气回到那间布置单调的公寓,就怕一开门,又是那熟悉又压抑的空旷寂静,想见的人却早已离开……她知道,那个人狠得下心来,她是留不住的。

    可绕了不知多久,再怎么踟蹰畏惧,她还是站在了那扇禁闭的房门前,她甚至恍惚间升腾起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想:万一呢,万一那人没走,真的在等她回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忐忑不安过,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只要这扇门打开,就被判了死刑。

    她不会将这种愚蠢的渴求希冀付诸于她的父母,那对生她养她的夫妻从来不等给她那么一点温暖的苗头,就已经落了一地再难复燃的余烬。

    但那个人不一样,只有那个人的存在才会让她意识到她所处的一切不是一场荒诞的梦,她是切切实实活在这个世上的。

    所以,在懦弱的人也总要勇敢一回。

    她心里一颤,转动门把手——

    “你别扑腾……溅得都是水!我靠,我新买的裙子!你再闹老娘不伺候了!”

    她愣住了。

    吵吵嚷嚷的笑骂声,小猫哼哼唧唧的叫声,将这个少有人气的屋子充得满满当当,像是第一次有了名为“家”的感觉。

    那个人听到了开门的响动,精致翻涌的长发还沾着水珠,看到她时就像看到了救星。

    “你要养的猫你自己管!我真服了,没见过这么喜欢玩水的猫!”

    苏诗诗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僵硬的身子方才有了知觉。

    她听到自己说:“马上来,等我放一下东西。”

    悬着的心像是被人轻柔地接住了,终于落到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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