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雨嫣本是想着两个人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能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如果苏诗诗不提得太多，她们还能再叙叙旧，畅想一下未来。

    可是如今一个对这些食物食不知味，另一个干脆都不在这间房子里。

    她夹了一只油炸小黄花鱼，面无表情地犹豫了一会儿，把油皮子里的白肉一点一点挑出来，喂给了地上转圈讨食的猫。

    “本来我还想饿着你来着……”她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白猫只认得吃，摇了摇尾巴，不管不顾地一个飞扑着陆，趴在她腿边吃得甜嘴巴舌。

    齐雨嫣摸了摸干净的猫头，低声说：“我走之后去哄哄你主人，让她别生气了。“

    白猫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对她强猫所难的要求没什么表示，继续埋头苦吃。

    “你说她喜欢我什么呢，”齐雨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无所事事地看着天花板，“我连恋爱都没真的接触过。在我的印象中，恋爱只是所说的‘高尔夫和威士忌中间的调剂’，依旧毫无实质意味……当然，也许是我没有那么多浪漫细胞，做不出来那种病态敏锐的理解。”

    桌上的饭菜没动几口，齐雨嫣收拾好衣服和包，细心地将桌椅摆回原位，临走前偶然间回头看了一眼——

    现在这个房间又和她刚进来的时候一样，板正整洁，却如同接待的宾馆一般又一次没了人间生活的烟火气。

    想到刚刚摔门离开的苏诗诗，齐雨嫣的内心一下子有些堵得慌。

    苏诗诗不在，齐雨嫣千言万语也没有能说出口的对象，只好对那只好吃懒做的猫没话找话：“要不你给她家沙发挠几道印子？说不定这房子就能有点人味了……”

    那猫可能没活几个月第一次遇见这种要求的人类，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溜了。

    “算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雨嫣站起身，没再犹豫，扭开门走了出去。

    待门关上，屋子里再次恢复了静默。

    她回程路上将车开得横冲直撞，心思杂得是遇见个红灯都想要骂两句的程度，只觉得看什么玩意都不顺眼……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回到自己家，以至于连客厅里坐着的两个人最初都被无视了个彻底。

    “嫣嫣。”

    齐雨嫣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扯了一下嘴角：“妈，您就不能别这么突然出声吗……我会以为家里遭贼了。”

    元梦姝没搭理她僵硬的调侃，挥手把游手好闲的齐渊赶去厨房做饭，又示意齐雨嫣坐到她身边。

    齐雨嫣：“我吃不下，让爸别做饭了。”

    元梦姝面无表情地挑眉：“没给你做，等你半天我饿了。”

    齐雨嫣：“……”

    母爱的慰藉刚冒了个芽，齐雨嫣连个影还没能看见就又眼睁睁地碎成了粉末。

    齐雨嫣无力地倒在沙发里，额角一跳一跳地疼。

    元梦姝终于重拾起对女儿的关心，问道：“一回来就摆了个臭脸，失恋了？”

    齐雨嫣长叹了一声。

    “没有，比这还复杂。”

    元梦姝用小刀削了一个苹果，从中间精准地一分为二，递过一半给齐雨嫣。

    “那就是有人跟你表白了。”

    齐雨嫣一言难尽地扭过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不是我工作上的事？”

    元梦姝耸耸肩，两根手指小心地夹住半个苹果的两头，保证一丁点汁水也沾不到她的指尖，悠然自得地啃了一口。

    “和你工作的人不愁就不错了，还能轮到你愁？”

    齐雨嫣：“……那倒确实。”

    半个苹果优雅下肚，元女士一点也不跟齐雨嫣客套，抽了张纸细细擦过指甲缝。

    元梦姝说：“来吧，跟妈讲讲。”

    齐雨嫣皱起脸，迟疑着说：“不太好说……我也不太清楚。”

    “哦？”元梦姝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个不清楚法？”

    齐雨嫣：“就是……我没想到她会喜欢我。”

    元梦姝毫不意外地问：“因为是个女孩？”

    齐雨嫣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元梦姝笑笑，上挑的眼尾明艳张扬。

    “这有什么？当年追我的女孩比男孩还多。”

    齐雨嫣嘴角一抽：“……”

    该说不说，她看上去真的很骄傲。

    “啊，”齐雨嫣抓了抓头发，“她对我好像特别真心，可是我不喜欢女人。”

    元梦姝问：“那如果是一个男人对你特别真心，你就会喜欢吗？”

    齐雨嫣呆愣愣地看着她：“也不是。”

    元梦姝又问：“你拒绝那个女孩了？”

    齐雨嫣迟疑了一瞬，点点头。

    元梦姝：“那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我……”齐雨嫣垂下目光，说道，“很难过，心口很疼。”

    ……撕心裂肺的疼。

    “嫣嫣，”元梦姝正色道，“你知道吗，当年我拒绝了所有追求我的人，只有拒绝你爸的时候才会心里难过。”

    齐雨嫣猛地抬头，瞪着眼睛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

    元梦姝无奈地笑了。

    “不管男女性别，如果你不喜欢她，你是不会难过的。因为不喜欢的人不重要，哪里会值得你的情绪呢？”

    齐雨嫣：“……可是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怎么不是，”元梦姝说，“你啊，我也不知道你在怕些什么。我和你爸没想别的，家产也不需要子子孙孙历代继承，没想过逼你要孩子，只想你高兴快乐就好……我们这当父母的都没那么顾忌，你一个小年轻在担心什么？”

    齐雨嫣沉默摇头：“我是担心时间……”

    毕竟做完任务，她就要走了……而只有了无牵挂，才好离开这个世界。

    元梦姝失笑，不可思议地伸出一只手指戳了一下齐雨嫣的额头。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人离开这个世界，就像不一定哪一天突然冲出来一个变态杀人犯一刀就把我捅了……”

    齐雨嫣有些怔忡地呆了呆，烦躁地皱眉：“别乱说。“

    元梦姝不甚在意，继续说道：“不一定哪天莫名其妙就死了，也许在明天，也许在明年，或者很多年后。天灾、人祸……嫣嫣，我们的生命太脆弱了，时间不是你我能掌控的，我们只能尽己所能地随心而为，至少不留遗憾。”